當克裏斯特步入昏暗的套房時,整個屋子除了瑩瑩閃動的彩色電視機外,沒有絲毫光亮,陪同克裏斯特一同進來的老管家弗裏德曼不禁皺了皺眉頭,旋即伸出手摸向一旁的開關,可當他的剛碰到電燈開關,還沒等按下去時,隱在電視機對麵的幽暗處卻突兀的傳來一聲十分生硬的英文:


    “stop!”


    弗裏德曼滯了一下,隨後用他那雙足以刺穿人心的銳利雙眸,望向聲音傳出的幽暗角落,這才發現那裏的沙發上隱隱約約的坐著一個人,典型的東方身材,腰板拔得筆直,雙手扶在兩膝上,那種不動如山的氣勢,一看便知是上過戰場,見過真章的鐵血戰將。


    隻不過遺憾的是,由於電視機的幽光以及密閉的窗簾,讓那張隱在等下黑的臉根本看不清楚,可既便如此,從剛才那句猶如平地驚雷一般的“stop!”來看,就算不看相貌,閱人無數的弗裏德曼也能看得出,這位“內鬼”絕對有著說一不二的本錢!


    “先生,這裏光線太暗了,很影響交流的質量和心情.......”


    弗裏德曼很清楚對麵人的價值,所以並沒有盲目的觸怒對方,而是順從的停下手,彬彬有禮的向對方征詢意見,然而對方似乎並不領情,還沒等弗裏德曼把話說完,便用蹩腳的英語將其打斷:


    “隻要談的事情符合雙方的利益,就算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我想彼此之間也會樂此不彼.......”


    “這個........”


    弗裏德曼沒想到對方竟然直白如絲,搞得他一時半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便在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克裏斯特卻哈哈笑起來:


    “哈哈哈~~~這句話說得好,而且直來直去,很對我的脾氣!”


    說著,克裏斯特便走到沙發傍邊,一屁股坐到“內鬼”的斜對麵,然後自來熟的拿起茶幾上的白瓷酒瓶,看著上麵奇怪的中國文字,向著有暗處的“內鬼”一舉:


    “你們的酒?”


    “茅~~~台,相當於你們的xo!”


    “我可以嚐嚐嗎?”


    “請便,不過.......”“內鬼”沉吟了一下,旋即轉過頭,用那雙透著寒芒的目光冷冷的向著弗裏德曼一掃,克裏斯特見此自然明白什麽意思,趕緊笑著解釋道:


    “你知道的,弗裏德曼是懂中文的,所以........”


    “半年前或許還需要他,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們能夠彼此交流了!”


    “內鬼”的英語帶著濃重的中國南方口音,聽起來很是費勁,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克裏斯特還是能夠聽懂的,更何況由於“內鬼”身份的特殊性,克裏斯特想要將其爭取過來也不是很容易,


    是以對“內鬼”的一些要求,克裏斯特盡可能的遷就,畢竟對於一個能在未來給他帶來難以計數的利益來講,這點小麻煩根本不值一提,所以克裏斯特很是擺出禮賢下士的大度姿態,衝著身後的弗裏德曼擺了擺手,弗裏德曼雖不情願但還是恭敬的施了一禮,緩緩的退了出去。


    見弗裏德曼反身把門關上,端坐在沙發上的“內鬼”立即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隨後將電視的聲音開到最大,緊接著又找出兩個酒杯,示意了一下克裏斯特:


    “倒酒,我們邊喝邊聊!”


    “好!”


    克裏斯特應了一聲,便打開瓶塞,緩緩倒酒,而對麵的“內鬼”卻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紙筆,伏在茶幾上用不太熟練的英文刷刷的寫上兩行字,隨後麵色不善的遞給剛倒完酒的克裏斯特:


    “我需要解釋!”


    克裏斯特並沒有理會“內鬼”咄咄逼人的目光,拿起字條,隻見上麵寫著:“你承諾過,他不會死!”


    見此,克裏斯特也沒多說什麽,也跟“內鬼”一樣,俯下身子奮筆疾書:“他損害了太多人的利益,我可以自我約束,但其他人我卻幹涉不了。”


    “但你有能力影響!”“內鬼”依舊不依不饒,書寫的字跡也明顯用力許多,然而克裏斯特的迴複也很爽快:


    “如果他們都聽我的話,自然無話可說,可是現在,你知道我的情況,要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幫忙!”


    “可你還是沒有保住他,你違背了承諾!”“內鬼”這次真的發了狠,以至於從那雙預將噴火的雙眸中,克裏斯特能夠明顯感受到難以抑製的怒氣,這讓克裏斯特很是震驚,他知道因為身在伊拉克的某位中國年輕人的死亡,眼前這位“內鬼”很有些意見。


    也因此,克裏斯特的幾次邀約都被“內鬼”無情的拒絕了,對此克裏斯特並沒在意,因為他知道“內鬼”與那位名叫“盧”的中國年輕人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突遭變故之下,任誰都有些無法接受,


    耍一些小脾氣也是能夠理解的,隻要時間一久,這份懷念也就慢慢淡了,畢竟兩人關係再深,也不可能達到不分彼此,更何況還是在巨大的現實利益麵前,就算是至親骨肉也會分崩離析,所以克裏斯特並不擔心“內鬼”能夠長久的執著下去。


    直到克裏斯特與其會麵方才發現,“內鬼”的執著簡直超乎他的想象,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內鬼”為什麽對那個在他人生低穀時不聞不問,毫無憐憫之心的“盧”還懷著如此真摯的感情?以至於專程從中國跑到美國興師問罪?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克裏斯特隻能繼續寫道:


    “你之前不是說,那個人在你最關鍵的時候傷害了你,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還要保他?”


    “你不懂,他是我兄弟!”


    “內鬼”的迴答很簡單,但卻包含了千言萬語,克裏斯特的確不懂什麽是兄弟,對於一個能漠然毒死親生父親而坦然處之的冷血紳士來說,他的眼中除了自身利益之外,什麽都沒有,然而坐在他對麵的“內鬼”卻不同。


    從他寫出“兄弟”那一刻,那雙帶著濃烈殺氣的冷漠雙眸,不由得泛起一層霧氣,在電視機幽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沉寂與柔和,黑色的瞳孔中,倒影的電視畫麵微微閃動,好似對麵的電視內播出的不是當下最熱的海灣戰爭,而是十多年來無數難以忘懷的追憶:


    研製槍械戰術導軌時的歡笑,一起吃水煮魚時的熱鬧,測試78式突擊步槍時的緊張,協同攻破高平時的暢快,點點滴滴,仿佛在這一刻匯成一條永不停歇的迴憶之河,不斷在腦海中奔湧流淌........


    也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聲歎息,“內鬼”仿佛老了十幾歲,挺拔的腰杆彎了下來,沉穩的手也開始顫抖,整齊發髻上也能夠清晰的看到些許斑白,然而當他抬起頭,那張永遠不服輸的臉卻亦如十幾年前一般,隻不過此時不是為了老萬山廠的崛起,不是為了軍工的輝煌,更不是為了背負的國家利益,而是完完全全的為了個人私利,準備錙銖必較!


    如果此時他的好友盧嘉棟在此的話,絕對會大失所望,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曾經的好友,視為兄弟的吳天明,竟然化身為“內鬼”,與意圖在中國攪風攪雨的克裏斯特·弗林把酒言歡,哪怕他們所說的是關於自己的個人利益,也會毫不猶豫的扯著吳天明的脖領子狠狠給他兩耳光。


    然而,吳天明卻不這麽認為,他曾經為了國家流過汗,灑過血,然而國家給了他什麽?僅僅一次指揮失誤,他這個曾經受到萬眾敬仰的戰鬥英雄就此被遺忘到角落,冷板凳一座就是五六年,眼看著與他資曆相當,甚至還不如他的後進接連升任要職,而他隻能在學院與總部的閑置晃來晃去。


    突然有一天,在商業領域混得風生水起的羅浩羅胖子找到他,希望通過他辦一個前往蘇聯進貨的相關證件牌照,吳天明這才發現,幾年不見他竟然跟羅胖子的差距這麽大,人家開的是進口皇冠,住的是郊區洋房,吃的是山珍海味,玩的是高爾夫球場。


    可是他,辛辛苦苦大半輩子,也不過是不起眼的小領導,要什麽沒什麽,跟人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於是乎吳天明忽然頓悟,以往的那些生為國家,雖死無憾的誓言簡直就是放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才是硬道理。


    於是在某一天,吳天明遇到了他的“貴人”,居住在bj東郊的資深台商連誠,就此化身“內鬼”,踏上了一條屬於他的發財之路,隻不過吳天明在攫取個人利益時的手段不遺餘力,甚至不惜出賣國家利益,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良心還沒徹底泯滅。


    特別是對家人、兄弟,他無時無刻不是張開臂膀盡量保護,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再次接到來連誠的指令後,深知有可能傷害到身在伊拉克的好兄弟盧嘉棟,便提出保護盧嘉棟生命安全的條件,卻沒想到對方答應的爽快,可到頭來,他還是接到盧嘉棟遇襲身亡的噩耗。


    這讓吳天明頓時火冒三丈,借著公幹便利來到hsd向克裏斯特·弗林這個始作俑者討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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