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千米距離的實彈打靶測試,並沒有依照秦景斌預想的那樣出現前幾次令他興奮不已的結果,反而與大部分新式坦克限製領導小組成員估計的差不多,當老式的59式坦克所配備的100mm線膛炮發出一聲撕裂的轟鳴之際,


    一枚新式100mm穿甲彈帶著尚未燃盡的尾焰,伴著刺耳的咆哮聲朝著千米之外的複合裝甲靶板迎頭撞去,緊接著彈頭與裝甲正麵的背板劇烈相撞,一瞬間彈頭變形碎裂,可巨大的衝擊力、以及強烈的動能,也將複合裝甲的正麵背板猶如敲雞蛋一般崩裂打碎,細小的金屬碎片或四散飛見。


    或伴著突出起來的撞擊帶來的動能向內翻滾,進而對夾層的鉻玉鋼、玻璃纖維造成巨大的損壞,而穿甲彈剩餘彈體因為超前的動能作用,繼續向前將已經輕微破損的玻璃纖維和鉻玉鋼擊碎,進而一鼓作氣把最後的裝甲背板瞬間打穿,隨著複合裝甲背部閃過一道兩眼的紅光,一個拳頭大小的圓洞便赫然出現在複合裝甲靶板的正中央。


    看似複雜的過程,其實連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可在從西方進口的高速攝影機麵前卻將這轉瞬即逝的畫麵一幀一格的記錄得真真切切,也正因為如此,當現場的眾人看到如此確鑿無疑的細致畫麵時,心中的震撼相較之前也更為深刻許多。


    要知道在之前類似的細節記錄的慢鏡頭畫麵不是沒有播放過,無論是老式的100mm穿甲彈,還是看似威力更大的新式120mm穿甲彈,在與複合裝甲迎麵相撞的那一刻,都會出現彈體後半段被徹底順勢彈飛的現象出現,因此,觀看的眾人除了感歎武器裝備綜合測試場的檢測設備先進以外,也就是對複合裝甲的出色性能忍不住擊節讚歎。


    可現在卻不同,新式100mm穿甲彈如同錐子刺豆腐一般,將堅硬無比的複合裝甲瞬間捅出一個窟窿,麵對這樣確鑿無疑的畫麵,即便是剛剛在現場已經對這款新式彈藥的優異性能有了一定認識的眾人,也免不了驚愕的盯著畫麵,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比之威力強大許多的120mm係列彈藥都做不來的事,這款100mm反坦克彈藥是怎麽辦得到的!


    不止是新式坦克領導小組的一眾成員想不通,作為複合裝甲主要研製者之一的朱海峰更是想不通,要知道對於這款複合裝甲,他甚至比同為研製者的秦景斌還有信心,不僅僅是對這款裝甲他傾注了全部的心血,更因為這是他的恩師祝光榮當年一手締造出的跨時代傑作。


    因而朱海峰有理由相信,這樣一款借助“巨人”肩膀上的研製成果,必然會成為該領域一座更高的山峰,況且這款複合裝甲還融入了祝光榮難以言說的心願和期許,因而朱海峰有理由讓這款裝甲成為新式坦克的正式配備,並伴隨新式坦克奔行於原野,馳騁於荒漠,唿嘯於山林,楊威於高原,從而完成恩師當年未完成的夢想。


    可現如今,麵對眼前那台十幾英寸的顯示屏幕上,不斷重複播放的畫麵,朱海峰心中的那份原本信心十足的設想,就如同影像中那塊被打得麵目全非的複合裝甲靶板一樣,被擊得粉碎,想想之前扛住120mm穿甲時的得意,還有逐漸膨脹高傲的心態,朱海峰的臉上不由得一陣紅一陣白。


    甚至在某一瞬間他竟然想著,如果當時他所研製的複合裝甲靶板被120mm穿甲彈打穿有多好,雖說也是失敗,可是敗在為新式坦克炮配備的彈藥麵前,多少也能說得過去,可是現在,卻敗在一款為59式這種幾十年前老式坦克配備的彈藥,如果知道內情的還好,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費勁千辛萬苦研製的複合裝甲,還抵不過老59式的輕鬆一擊,這要是傳出去已經不僅僅是丟臉的問題,而是丟大臉的事情。


    哪怕是當下,朱海峰都能感到在場人對他投來的那種不屑冷漠的目光,迴想之前跟這些人說過的那些自信滿滿的話語,再看看現如今的真實狀況,朱海峰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事,隻是他的塊頭實在是太大,而測試場內的地縫不僅少而且小,根本實現不了。


    所以隻能紅漲著臉,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當然他也很慶幸,之前跟秦景斌談論盧嘉棟去留的時候,沒有那麽大膽和公開,要不然在這樣盧嘉棟力主的測試結果麵前,他朱海峰直接把自己掛到靶位上被炮一下子轟飛算了.......


    然而朱海峰不知道的是,抱著當靶子被炮彈轟飛的想法並不單單隻有他一人,位於他旁邊的秦景斌自打親眼見到新式100mm穿甲彈擊中複合裝甲靶板的一刹那,腦海中便不斷重複著這個想法,如果說朱海峰心中有著自己的執著和想法用固執來形容的話,那麽他秦景斌對於他心中的那份堅持除了頑固不化這個詞,其他的根本無法說明他對那份名利所傾注的熱情與心血。


    當第一次100mm線膛炮測試時,他不成畏懼;當新式120mm反坦克彈藥打靶時,他也是隻略微擔憂了一下而已,然而就在他以為所有的難關都過了,剩下的就是把材料界那把靠前的交椅彎腰坐下去,科學院院士的頭銜抬手接下來時,


    再次發射的100mm線膛炮瞬間便將他的這些已經觸手可及的東西瞬間打得粉碎,所以當他聽到之前八百米的情況匯報時根本就不相信,所以當他在靶場時看到真真切切被打穿的複合裝甲時,根本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所以他不住的找著理由,不停的叫囂著重新測試,哪怕是被現在人譏諷嘲笑也在所不惜。


    最後他的叫囂最終實現了,最後他的願望卻再也沒有實現的可能了,一千米的距離扭到殺雞似的一舉打穿,無可辯駁的高速鏡頭讓所有的辯駁都變得蒼白無力,而那一瞬間的炮擊就如同一擊重重的耳光把他秦景斌內心的名利打得無影無蹤,把他漸漸展露出來的自大和傲慢揍得銷聲匿跡,至於他本人也是被打擊得懵懵懂懂猶如木偶一般。


    直到過了好半天,秦景斌才緩緩的迴過神來,望著麵前那台顯示器所播放的畫麵,不可思議的喃喃自語著: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同樣是一個形製的穿甲彈,怎麽120mm辦不到的事,反倒是威力較小的100mm穿甲彈就能將其實現,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麽?”


    秦景斌先是小聲的喃喃自語,進而越說聲音越高,以至於到最後,他的聲音甚至讓整個總控台大廳都有些嗡嗡作響,尤其是他直勾勾盯著的那群新式坦克彈藥係統的研製人員們,更是被秦景斌突如其來的這幾聲質問嚇了一大跳,進而麵麵相覷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因為具體是什麽原因,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還何談迴答別人,隻不過秦景斌卻不相信,彈藥都是彈藥係統團隊負責研製的,他們根本沒有不知道的道理。


    其實不止是秦景斌這麽想,他身邊的朱海峰乃至在場的其他人都是這麽認為,以至於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那幾位彈藥係統研製人員的身上,這些人的想法很簡單,秦景斌和朱海峰雖然失敗了,但很想知道失敗的原因。


    而且他人則更想了解其中的原理,隻是在場的幾位彈藥係統研製人員真的不知道,所以麵對如此眾多質詢的目光,頓時手足無措起來,而本來被打擊得心情欠佳的秦景斌見此還以為是這幾個人想看自己失敗的笑話而故意推脫,於是更是火氣,聲調更帶著濃濃的火氣,朝著幾個人再次咆哮道:


    “敗了就敗了,我秦景斌認了,但怎麽敗的我卻要知道,俗話說的好,死也要死得明白,所以你們誰能告訴我,究竟是什麽原因?”


    “我可以告訴你!”秦景斌剛把最後一個字吼出來,一陣沉穩且堅定的話音毫無征兆的傳到眾人的的耳畔,以至於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循聲而望,隻見一位身材挺拔的年輕人正朝著他們這邊緩緩的走過來,進而人群中有人脫口說了句:


    “盧總師!”


    正緩步走過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新式坦克總設計師盧嘉棟,隻不過此時在場的眾人已經沒有先前那般對這位年輕的總設計師充滿質疑的神色,而是換成了一如從前的欽佩尊敬的目光,就算是朱海峰也是如此,隻不過也就是恢複之前的狀況而已,眼中的不解與困惑卻沒有能夠消除。


    站在前排的秦景斌更是如此,隻不過見到盧嘉棟走過來,他的心微微一凜,不管怎麽說,剛才他對盧嘉棟那番不屑的言論還言猶在耳,雖說隻是跟朱海峰兩人談論,不可能傳到盧嘉棟的耳朵裏,可當秦景斌真正麵對盧嘉棟時,心中也不免虛了幾分,最後隻能化作一聲尷尬且弱小的蚊蠅聲:


    “盧.....盧.....盧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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