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雨水從中午一直下到晚上也沒見有一絲停下來的痕跡,在這場雨水的浸透下,整個測試場的地麵都顯得異常泥濘難行,再加上本來就冰冷刺骨的寒風,即便是地麵上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小草,麵對冷風寒雨的侵襲時,原本挺拔的腰杆,也不得不深深的彎下去,以便躲避寒意十足的風雨........


    可就在這連野草都難以忍受的冰冷雨夜裏,卻有兩道身影在白天剛剛進行測試的那門52倍口徑155mm樣炮前緊張的忙碌著,雖然這裏已經搭建了簡易的棚子,以便遮擋風雨,但在陣陣的北風吹動下,還是會有些許的雨水乘虛而入,拍打在棚子內的地麵、平台、炮架上的火炮以及在其周圍正緊張查看的兩個人身上.........


    “小馬!”湘南特鋼廠總工藝師朱海峰,拿著從裝備測試大隊借來的金屬探傷儀,因為天氣冷的緣故,他的臉色被凍得有些發白,高高的顴骨有些黯然,原本鮮紅輕薄的嘴唇此時更是沒有一絲血色,衣袖和褲腳早已被雨水浸濕,腳下的皮鞋更是和稀湯湯的泥巴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他穿的是泥鞋還是皮鞋。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一絲不苟的利用手中的儀器,仔細的檢查著這門樣炮上的每一處角落,此時他在火炮身管中部再次發現一處裂紋,於是趕緊開口向著自己的學生,湘南特鋼廠工藝師技術員馬騰叫道:


    “記下來,火炮身管中部,又發現一處裂紋,形成原因應該是身管疲勞所致!”說著,朱海峰把臉側到一邊,簡易棚子內昏暗的燈光映照在他那麵無血色的麵頰,不過那雙帶著血絲有些突突的眼睛中,卻透著濃濃的堅定和認真,而後對著身邊的馬騰接著問道:


    “咱們已經查到6處了吧?”


    “一、二、三.......”馬騰將本子翻過來,順著上麵密密麻麻的記錄,數了一遍,而後再抬起頭向著朱海峰迴答道:


    “算現在查到的這處,一共六處!”


    聽了馬騰的話,朱海濤並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當火炮測試結束後,朱海峰並沒有跟著新式火炮研製團隊的成員迴到營房,而是帶著自己的學生馬騰留了下來,雖然麵對炮鋼失敗的事實,朱海峰心裏異常沮喪,但也使他下定決心非要弄明白失敗的原因不可,用他的話說:


    “搞了一輩子鋼,也沒遭過這麽大的失敗,丟這麽大的人,不過就算丟人也要找到丟人的原因,否則這輩子都不會甘心!”


    這句話雖然說得沒錯,但這隻是他其中的一個理由而已,在他的內心深處,還隱藏著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促使他最終踏上找尋失敗真相的道路,而這個原因不是別的,正是盧嘉棟在火炮測試完說的那番話。


    其實在最初接觸到盧嘉棟這個年輕的總設計師時,朱海峰並沒覺得有什麽,除了技術全麵,學識淵博外,跟一般的領導並沒什麽區別,所以在受領新式炮鋼的任務後,朱海峰跟以往一樣悶頭搞自己的研究,雖然盧嘉棟在期間也多次來到湘南特鋼廠,但因為朱海峰特立獨行的行事風格,兩人除了簡單的交流外,接觸的並不多,而朱海峰也隻把盧嘉棟當做一個普通的領導,隻不過比其他領導能夠聽得懂技術,但也僅此而已!


    不過今天試炮的事卻讓朱海峰對盧嘉棟的看法徹底轉變了,要知道朱海峰對於自己的特立獨行的性格很了解,更知道因為他如此的倔強的個性得罪了不少人,隻不過礙於他手上過人的技術和豐富的經驗,再加上除了在技術上專研外在其他方麵可謂淡泊名利,從不計較個人得失,所以大部分人都會對他忍讓三分,就如同湘南特鋼廠廠長郭誌鵬一般。


    可即便如此,朱海峰也清楚自己這樣的性格必然會得罪不少人,曾幾何時朱海峰也試圖改變下自己的個性,但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算多年養成的習慣都很難一下子將其徹底改變,就更別說是根深蒂固的性格,所以這麽多年下來,朱海峰隻是隨著年齡的增大,菱角沒有年輕時那麽銳利罷了,但其鋒利的程度還是讓一般人望而生畏。


    朱海峰雖雅號“鋼癡”但他並不真的是“癡”,所以他很清楚自己這樣的個性在新式火炮研製團隊中並不討人喜歡,麵對新式炮鋼在實際測試中的失敗,他這個不受人喜歡的人就算不被推出去承擔一切責任,也得被各級領導大會小會上罵個不停。


    而他之前說過的那些自信滿滿的話,更是會被人當做笑柄一般,如同秦景斌一般得罪過的人也會對其無盡的挖苦和嘲笑,這一切,在火炮失敗的初步原因查明後,朱海峰心中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甚至腦海中都產生過就此辭去一切職務,安安心心移居香港從而離開這個失敗而又傷心的地方。


    就在朱海峰靜靜的等待著新式火炮總設計師盧嘉棟,對火炮試射失敗的第一波責任追究和批評時,讓他沒想到的是,盧嘉棟並沒有如他所想,對火炮試射失敗氣急敗壞,而是心平氣和給他以及所有新式火炮研製團隊的成員打氣,告訴他們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失敗打倒。


    聽了盧嘉棟這番話,朱海峰感到很意外,他沒想到盧嘉棟除了技術紮實以外,心胸也是如此寬廣,尤其是盧嘉棟當時那堅定有力的話語,那自信卓絕的微笑,還有那舉重若輕的獨特氣質,都讓朱海峰這輩子都難以忘懷,心內對盧嘉棟的為人欽佩不已的同時,更有著由衷的感激,隻不過朱海峰並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隻能埋起頭,努力的完成新式炮鋼的研製工作,而這也就是讓朱海峰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炮鋼失敗的重要原因。


    正因為如此,倔強的朱海峰再次將“鋼癡”這個稱號很好的詮釋了一番,從中午開始,朱海峰便圍著這門失敗的樣炮進行實地查看,腦海中不斷迴想著炮鋼研製製造過程中的每一個步驟,就這樣朱海峰的身上被雨水浸濕了,腳下的鞋子也被泥巴沾滿了,瘦弱的身體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了。


    可即便如此,朱海峰還是圍著火炮不停的思考,認真的研究,力求不放過任何細節,漸漸的朱海峰大膽的提出了一個導致失敗的假設,不過他還需要一些驗證,於是便讓他的學生馬騰借來金屬探傷儀,對火炮各處進行全方位探察,並對這些探察出來的裂紋進行統計和歸類從而找出其中的共性:


    “這六處裂紋都是金屬疲勞所致,看來咱們的預想沒有錯!”朱海峰用手撫摸著跟前那根冰冷的炮管,好似在觸摸著深處的裂紋,但他的語氣卻充滿了一如既往的堅定:“炮鋼基本的配方和冶煉沒有問題,關鍵還是在熱處理上!”


    “恩!”朱海峰話音剛落,馬騰也讚同的點了點頭:“老師說的沒錯,炮鋼的抗疲勞程度這麽差,咱們在炮鋼的熱處理上可能確實出了問題!”


    聽了馬騰的話,朱海峰便站起身來,而後二話不說從簡易炮架上跳到地麵上,馬騰見此有些詫異,不由得疑惑的問道:


    “老師,您這是........”


    “走!去跟盧總師匯報一下!”沒等馬騰說完,朱海峰便拿起搭在炮架上的雨衣,往身上一披,然後踏著泥濘的道路,向著遠處有微微燈火的營房慢慢走去,而在他身後的馬騰見此,也趕緊從炮架上跳下來,收拾好材料和記錄的數據,抓起雨衣關上燈後也緊跟著朱海峰的背影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在g軍區裝備測試大隊專門為新式火炮研製團隊成員開辟出來的營區內,大部分房間都已經熄了燈,有的營房內甚至還傳出清晰可聞的鼾聲,不過在這片營區的盡頭,卻有一間營房的燈光始終亮著,透過擋在窗戶上的布簾中間的微弱縫隙,


    可以清晰的看到身披軍大衣的盧嘉棟,手握著鋼筆,正俯臥在桌子上,快速的寫著什麽東西,就在這時他房間的門突然被人叩響,盧嘉棟並沒有就此抬頭,而是繼續的在麵前的紙上寫著,隻不過嘴角微微啟動,說了一句:


    “進來!”


    盧嘉棟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打開,而後劉亮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走了進來,掩上門後,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不無擔心的對著盧嘉棟說道:


    “盧總師,你晚上沒怎麽吃東西,我剛剛去營區炊事班,給你煮了碗雞蛋麵,您快趁熱......”


    “哦,知道了,你先放著吧!”沒等劉亮把話說完,盧嘉棟便輕聲迴了一句,嘴上雖然說這話,但手中的筆卻始終沒有停下片刻,不過他寫著寫著卻突然停了下來,而後奮力的甩了甩手中的鋼筆,接著再次俯下身子,可是筆尖落到紙上卻寫不出一個字來,於是盧嘉棟直起身子,在桌子上找了一圈兒,發現麵前的墨水瓶早已空空如也,於是趕緊把頭轉到劉亮一邊,急切的說道:


    “亮子,把你的鋼筆借我用一下!”


    劉亮聽了盧嘉棟的話先是一愣,然後指了指盧嘉棟手中的筆提醒道:“盧總師,我的鋼筆不是在您的手裏嗎?”


    “你看看我這記性!晚上剛從你那兒借的筆,現在就忘了!”劉亮話音剛落,盧嘉棟便自嘲的搖了搖頭,緊接著抬起頭再次看著劉亮說道:


    “亮子,看看還能不能弄點墨水,實在不行借幾隻筆也行!”


    “不是不行!”劉亮雖然迴話很快,但臉上卻蒙上一層說不出的難色:“隻不過現在.......”


    見劉亮如此,盧嘉棟不由得抬起胳膊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不由得吃驚的說道:“都十一點半了!看來真不太適合打擾人家休息了!”說著,盧嘉棟拿起桌子上那瓶已經空的墨水瓶,不無遺憾的接著說道:


    “下迴咱們在出來的時候,可要多帶點兒墨水之類的文具,要不然可真是應了那句真到用時方恨少這句古話了!”


    “下次我一定記得牢牢的!”劉亮點頭應著,接著端起身旁的熱湯麵放到盧嘉棟的麵前:“不過現在,盧總師您還是先把這碗麵吃了吧,今天從午飯之後就開始跟人商討如何開展火炮的後續工作,連晚飯都沒吃上幾口,現在又工作到這麽晚,再這樣下去,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撐不住的!”


    “好!好!我吃!”盧嘉棟把麵拿到身邊,然後帶著親切的微笑看著站在身邊的劉亮:“亮子,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嘮叨了,你可有點兒不像你了!”


    “我.......”


    沒等劉亮把話說出口,盧嘉棟笑著伸出手製止住劉亮:“停!我吃麵!”


    說著,盧嘉棟提起筷子,夾起麵條,剛想開口吃時,就聽見房門再次被叩響,與此同時從門外傳來一陣沙啞卻不失倔強的聲音:


    “盧總師,我是湘南廠的朱海峰,我有事想跟您商量下.........”


    “朱海峰?他怎麽來了?”聽見門外的聲音,劉亮便頗為不解的說了一句,而剛剛夾起麵條的盧嘉棟卻趕緊把麵條放迴碗裏,而後放下筷子,對著劉亮迫不及待的說道:


    “快!快給朱總工藝師開門!”


    “哦!”劉亮很不情願的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將房門打開,朱海峰披著雨衣一個箭步便衝了進來,而當他急匆匆的進到屋子,看著披著軍大衣站起身的盧嘉棟時,忽然覺得自己的剛才的急切有些不妥,於是蒼白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向著盧嘉棟抱歉的說道:


    “這麽晚打擾盧總師,剛才還.......”


    “沒事兒,反正我還沒睡!”沒等朱海峰把話說完,盧嘉棟便客氣的說道,而後用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朱總工藝師,做下來說,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恩!”朱海峰點了點頭:“主要是想向您匯報下,炮鋼失敗的具體原因!”


    “這麽快就有結果了?快,朱總工藝師,咱們坐下來細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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