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梁天洛並未在我房中過夜,他隻是派人囑咐我好休息。

    因為王府裏並不正妃,所以也不需要每天去向王妃請安。隻是每天上午,眾妃妾都去林氏房中坐坐,說說話,喝喝茶,一會兒便散了。

    這兩夜,他都在玉嬌處過夜,第二日,玉嬌在眾人麵前,對我故意奚落。以示就算我身為新人,也不過如此,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平娟雖有打抱不平之色,我卻及時地勸慰住她。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大堆女人爭著和一個男人睡覺到底有什麽意思啊。一直以為,我的願望都很簡單,我不要求我找的男人多帥多富,隻要他與我的靈魂相互契合,專一不二,隻愛我一個人,這便足夠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女人的自信,是自己給的。不是什麽男人賜予的,我不希罕求來討來的寵愛。也許是因為我謹小慎微,不露鋒芒,眾侍妾對我的印象極好。古代的女人有什麽事好消遣?不過就是這樣,在細枝微末上爭些風頭罷了。那好,我便滿足別人便是。

    就在我以為梁天洛已經遺忘了我的時候。那日,眾侍妾聚在一起喝茶的時候,平娟便氣不過玉嬌,對梁天洛說:“王爺,我看這幾天然兒妹妹的身子也好多了,臉色紅潤了不少呢。王爺也該多疼惜然兒才是。”

    我暗驚。你看不慣玉嬌的張狂,何苦拿我來做武器。可是我又不能如何迴答,隻是羞紅了臉,低頭不語。王爺點頭微笑,玉嬌冷哼了一聲,平娟便向我擠眉弄眼。我越發驚恐不安。看來今夜是逃不過了。

    迴房途中,我有些心事重重。我最擔心的事終於要發生了。我可不想跟一個還隻見過幾天的男人上床。唉,想想都……

    這兩天,府中的路,我已經基本熟悉。王府並不大,分為三個部分,前麵是主廳,中間是王爺的書房和起居室,書房邊上,有一個平靜的湖,不大,周圍皆是類似於楓樹的樹種。後麵的一些院落分別給各個侍妾居住。我住的院子最偏,種滿了杏樹。可惜此時正是深秋,要不我真想看杏花飛舞的場景。自從在宋詞中讀過那句詞“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之後,我便期待自己也能在那樣唯美的場景裏吹笛。

    此時,我和可紅走在湖邊,秋風吹過,落葉翻飛,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怎麽辦?怎麽辦?看著湖麵,我忽然心機一動。此時正是深秋,湖水應當很涼吧。

    我假裝欣賞湖麵風景,走近湖水,腳下故意一滑,“撲通”一聲落進了水裏。

    “六夫人,六夫人……”可紅急得在岸邊直蹦。她大聲喊道:“來人呐,六夫人落水啦……來人呐……”

    湖水並不深,剛剛可以站起來,而且我略熟水性,但我仍然假裝張皇失措地在湖裏掙紮。這時,岸邊一道白衣身影徐徐而來,正是八王爺梁天洛。

    他沒有跳進水來救我,卻隻是站在岸邊,含笑看著我。可紅急得都快哭了,有幾個仆人要下水來救我。

    梁天洛對眾人擺擺手,轉過頭來,對我說:“湖水不深,你不必驚慌,站起來就行了。”

    天呐,那一刻,我窘迫極了。難道我的想法已經被他看穿了?我隻好假裝聽從他的話,試著鎮靜地站起,湖水,剛好淹到我的脖頸。我一步一步地往岸上走,可紅連忙下來拉我。

    可紅急道:“這水這麽冷,六夫人快迴房吧,可別著涼了。”

    真是提醒了我,我連忙合作地打了幾個噴嚏。梁天洛對可紅笑道:“扶六夫人迴去吧,一會再請個大夫來瞧瞧。”

    唉,我此刻的樣子不僅象落湯雞,心裏也忐忑不安。他不會是看出了什麽吧?額地個神啊,但願我這苦肉計能逃過今夜這一劫。

    我躺在床上,換上幹淨的衣服,內心卻無限懊喪。大夫來把過脈,說我身體一切如常,並未感染風寒,換句話說,就是健康得很。

    大夫如是說的時候,我低著頭,不敢去看八王爺的臉。他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裏看著我,眼光中的神色捉摸不透。

    送走大夫之後,他走到我的麵前,淡淡道:“沒感染風寒,你好象很失望?”

    “沒,沒有……”我嚅嚅地說,頭埋得越發的低。

    “你不願意服侍我?”

    “我……”我不想再逃避,我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也許我應該很榮幸才對。可是我不明白,我既沒有美貌,出身又貧賤,你為什麽娶我做妾侍。”

    他笑笑,大拇指輕輕地摩梭著我的下巴,意味深長地說:“在街上遇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定,你是我的人。”他的眼光落在了我頸上的項鏈上,似乎答案就藏在那裏。

    我鼓起勇氣問:“是因為這條項鏈嗎?”

    他的手力道忽然加重,我輕顫了下。

    “別問那麽多。”他語氣森然。我識相地閉上嘴巴。

    直到他走遠,我依然無法迴神。梁天洛,他把自己藏得太深,象一團迷霧。他手指摩擦過的地方,還留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剛才他離我那麽近,我的心跳得很厲害。

    那夜,我懸了一夜的心,即害怕他來,卻又有些暗暗地期待,這種情緒折磨得我有些惱怒。是,他很出色,我承認我都有點心動了,但我才不要去跟別的女人爭一個男人。迷迷糊糊中,我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大學的那個學長向我表白的時候,我欣然同意。他擁我入懷,當我抬起頭時,卻發現學長變成了八王爺梁天洛。我大驚之下,想逃脫他的懷抱,他卻擁得我更緊。在我耳邊說:“你逃不掉的,你的心,你的人,都是我的。”

    午夢夢迴,我羞愧難當。輾轉反複,直至天亮。

    第二天,平娟拉我到我無人處,詢問道:“然兒,怎麽這幾日王爺沒去你處歇宿?”

    我紅著臉搖搖頭。平娟憤憤不平地說:“我看都是那個玉嬌搞的鬼。怎麽你才來,王爺便這般冷落你。”

    我淡然道:“姐姐,我能嫁進王府,已是天大的榮幸了,從未想過要爭什麽。”

    平娟用手指輕點我的頭笑我傻。我無言苦笑。

    路過湖邊的時候,忽然,一陣行雲流水的琴聲傳來,此時秋空雁過,風過葉飄,此情此景,實在是令人心曠神怡。

    秋素白衣勝雪,正在湖邊石墩上扶琴,隻見她手指靈動,真有種飄逸出塵的感覺。我靜立許久,琴聲方歇,我便鼓起掌來。

    秋素見是我,便起身讓坐。我坐在她對麵,看著她清冷嬌好的容顏,無法想像她曾經是個名動京城的名妓,她更象是空穀幽蘭,不沾半點俗塵。

    我們對坐許久,我誠懇地說:“我想跟你學古箏,可以嗎?”

    她淡淡地道:“有何不可。”雖未深交,但我知道,這樣一個女子,往往是外冷內熱的。

    夜漸深,紅燭燃起。窗外下起稀稀瀝瀝的秋雨。我感傷前塵今生的身世,心中不禁惆悵難已,我一時有感而發,提筆在紙上寫道“枕邊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記得曾經在看宋詞裏看過這句詞的典故。作詞的是個娼妓,她在離別時送此詞給一個士大夫,後來這個男人迴到家,這首詞被他大老婆看到了,深受感動,憐愛其才,給老公路費,把這個娼妓贖了迴家做妾。從此,這妾洗盡鉛華,曲意侍奉老公和大老婆,和這個正妻相處得很融洽。

    當時,我看過之後,還寫過一篇讀後感,是這樣寫的:誠然,這個娼妓的待遇算是好得讓羨慕了,能從良嫁個當官的,還能被其正妻以禮待之。這個男人也是幸福的,娶了個非常寬容的老婆,還得了一個知已作妾。隻是這個正妻的想法值得迴味,古代的女人早已經習慣了與他們共侍一夫的觀念。如果她不允許,這個男人還不是一樣在外麵找別的女人,那還不如讓他娶進一個自己看得順眼的女人呢。而且,這個小妾會深感她大恩大德,一輩子都會感激她,不敢有二心。在古代人來看,這個正妻是賢惠善良的,在現代人來看,她算是那個時代聰明的女人了。如果是我在當時那個朝代,可能我也會如此做。可是在這個男女平等的年代,我絕不會這麽做。因為,現在的女人是驕傲的,驕傲到不願意委曲自己。

    嗬,現在想來,所謂的驕傲,現代女子的驕傲,轉換到古代,根本不值一文。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好脆弱,好想家,好想母親,好想她溫暖的懷抱,好想,好想,好想……有個肩膀可以讓我依靠。

    我正失神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過來,將我寫的那句詞扯了過去。是梁天洛,不知已經在我身後站了多久。

    他深深地看著我,擦幹我眼底淡淡的淚痕。將我擁入懷中。他的懷抱好溫暖,和我夢中的一樣。我有種錯覺,不知此身是夢是真。

    他將我抱上床,吻住我,我閉上眼睛,沒有拒絕,也無力拒絕。

    驕傲,所謂的驕傲,總是會向環境妥協的。

    上大學的時候,好友米米戀愛了。我和她探討過愛與性的問題。米米說:“我們女人,總是要有了愛,才心甘情願地付出身體。而男人卻不同,隻要他不討厭那個女人,就可以跟他上床。”

    當時,我撇撇嘴說:“男人啊,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米米笑我:“我就不信,你以後不會愛上一個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我跑過去嗬她的癢,她在校園裏到處跑,撒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清晨的陽光灑進房間,溫柔地,清徹地,美好地。

    我睜開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天洛熟睡的容顏。是的,我可以肯定,我已經開始對他動心了,否則昨夜我的身體就不會順從心靈的意誌,沉醉在他的溫柔繾綣中。我也可以肯定,他並沒有對我動心,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有過許多女人,有如花似玉的多房姬妾,對於他來說,女人不過是一種點綴,他真正的野心應該是至高無尚的皇位吧?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撫摸上他的眉頭,就連睡著,他的眉頭也是緊緊皺著的。好象藏著無數的心事和秘密。天洛,如果我來到你身邊是命中注定的,那麽,我會盡我的生命所有的能量去幫助你實現你的願望,同時,也是為了我自己,從此我便可以迴到我來的地方,過平靜的日子。

    當我的手指撫過他的嘴唇時,他忽然張嘴咬住了我的手指。我不禁“啊”地驚叫,他含笑看著我。我的臉一下子紅透了,在透進來的陽光照射下,一定很紅得象個大蘋果,讓人想咬一口。因為此刻他正露出這種很餓的表情。

    “王爺……”我低聲輕喚。他嗯地應了一聲,我問道:“你眼中的楚然兒是什麽樣的?”

    他思索片刻,道:“初次見你,你象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清新單純,一眼就能望到底。隻是現在我卻越來越不確定你是否仍然是以前那個楚然兒了,現在的你,聰明謹慎,越發讓人看不透。”

    我道:“那您是喜歡以前的然兒些,還是喜歡現在的然兒些?”

    他笑道:“我隻喜歡此時的然兒,好美,讓人想一口吞進肚子裏。”

    我的臉越發紅得燙人,他哈哈大笑,攬衣起身。

    那一整天,我都有些神思恍惚。夫君,是的,從此,他便是我真正的天了。想到這裏,心中卻頗為酸楚。我再驕傲,終於還是向環境妥協。隻是,再愛任何人,我仍然隻是我,為我自己而活。無論陷得多深,我都要為自己保留一分清醒。

    平日裏,我便和秋素學學古箏,閑時自己練練毛筆字,盡量熟悉王府的環境。染天洛對我並不是特別的寵愛,偶爾來我這裏歇宿。我平靜淡然地對待他,即不曲意奉承,也不疏遠或者惹怒他,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愜意。雖然玉嬌偶爾對我輕蔑擠兌,我都一概含笑相對,這些日子,與眾人倒也相安無事。

    某一天,秋高氣爽,萬裏無雲,我見陽光甚好,便突發奇想地想放風箏。可紅便找府裏手巧的仆人做風箏,我喜歡鳳凰浴火重生的故事,便吩咐下人做了一個鳳凰的風箏。

    我出身貧賤,剛來的時候,府中的仆人都瞧不起我。但由於我性格隨和,對任何人都笑臉相迎,仆人們倒也給我幾分麵子。可紅聰明乖巧,我們已情同姐妹。

    火紅的鳳凰在藍天中自由地飛舞著,我的心情也隨之飛揚起來。“夫人,我還是第一次看您笑得如此開心。”可紅笑道。

    我怔忡,是啊,我已許久未曾放開心情,無憂無慮地盡情歡笑了。我愣神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的秋風,風箏的線便被吹斷了。可紅忙跑到遠處為我撿風箏。

    我獨自站在湖邊的空地上,望著遠方,心中掠過淺淺的惆悵。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我迴過頭,橋上走來一個年輕的男子,十七八歲的年紀,錦衣玉袍,飛揚的眉毛下,有一雙會笑的大眼睛。

    “你的風箏形狀很奇特,畫的是什麽?”他笑著問我。

    我微笑,道:“在我的家鄉,流傳著一個傳說,它叫做鳳凰,當它浴火後,便會重生。”

    “哦?”他感興趣地挑挑眉。“你就是楚然兒吧?”

    “是的”我點頭,也打量著他。他的衣飾十分華貴,單看腰間係著的那個玉佩,便可知其身份十分尊貴。我心思一轉,忙萬福,“楚然兒參見九王爺。”“你怎知我是九王爺?”他不禁驚訝地問。

    “除了九王爺,天下還有哪個少年這般尊貴呢?”我笑著說。

    他哈哈大笑:“看來八哥果然有眼光。”

    “天澈”梁天洛站在橋上喚道。“你怎麽來了”

    天澈,果然象他的人一樣清澈。我暗暗地喝彩。梁天澈對我道聲失陪,走到天洛麵前,兩人走向書房。可能是年齡相近,看來他們兄弟的感情倒是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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