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駭人畫麵著實嚇人一大跳,令人渾身寒毛直豎,頭皮發麻。


    玉枝離得最近,本就被嚇得夠嗆,待看清那其中一顆頭顱竟是屬於某一個玉字輩的夥伴後,更是腦袋一片空白,嗡鳴不止。


    她不由地腳步發虛,向後倒去,身子碰倒了另一壇祭台,香爐瓜果滾落一地的同時竟又憑空冒出了三顆血腦袋。


    玉枝遭遇連番驚嚇,幾乎便要暈死過去,還是玉衡眼疾手快先一步摟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那是…玉…”玉籬雖然也認出了那頭顱的主人是誰,但終究是叫不出那個名字,仿佛隻要不說出來便還會有別的可能。


    唐英攥緊了她顫抖不止的手,一麵將妹妹唐怡的雙眼捂得嚴實,自己的一顆心也像是被揪緊了,有些喘不過氣。


    就連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恣瀟都皺起了眉頭,心裏發怵。


    在場之人都未見過這等詭異場麵,一時恍神之餘又有幾位守字輩的師叔伯在前麵攔著,所以即使是驚怒交加卻也沒有輕舉妄動,都看向了當中的那個年輕人。


    隻見蘇異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眼中似有火光逼視著每一個角落,似乎是受了他這氣勢的壓迫,很快便有某一處虛空突然如水麵般蕩起了一圈細微的漣漪。


    不知是不是躲在那漣漪後麵的煉雨師太過緊張,露出這一細小的破綻之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發現了,很幹脆地便收了幻境之術,撒腿就跑。


    牽一發而動全身,餘下藏在各個角落的煉雨師生怕被同夥拋棄,竟是紛紛果斷跑路,朝不同的方向逃離,數那人影足有七八個之多。


    施術的人一撤,被偽裝過的祭台便紛紛顯露出了原形,除去先前破解的兩壇,餘下還有四壇,每一張祭台上都供有頭顱三顆,想來裏麵必定有不少是取自這迴闖上山的江湖人士。


    蘇異的身形已然消失,朝逃得最遠的煉雨師追去,一麵祭出兌月射往另一個方向。


    曦妃仙和守誠幾人也都紛紛朝各個不同的方向追了出去。


    不多時,便見蘇異兩手各提一人趕了迴來,腋下還夾著一個,一股腦地堆在了地上,其餘人也陸續將逃走的煉雨師都抓了迴來,疊成一堆,隻不過全都已經斷了氣息。


    似乎是因為有過同夥被活捉的前車之鑒,這些人一發現自己逃不掉便索性不再掙紮,竟是第一時間自我了結,一點機會也沒給蘇異幾人留下。


    蘇異看了一眼那道衝天之後便再也沒有過動靜的金色光柱,不由地眉頭一皺,問道:“他們鬧出這麽的大動靜,除了招來一道金光之外卻不見別的反應,這又是為了什麽?”


    有關於神降的事情他幾乎是一竅不通,但好在這裏除了他之外還有許多出身神宮的人。


    便聽守誠沉吟道:“若隻有神降的話,想必是為了破壞祭祀大典,隻不過他們如果沒有別的後招,那這裏的布置就算白費了。”


    這猜測和山人並無二致,聽了他的話,眾人都紛紛朝那金光望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出什麽端倪來。


    曦妃仙也是點頭道:“如果隻是這樣的話,確實是白費了,神降所需要的時間不會這麽長,到現在還不見有別的反應,那就是元君並不迴應了。”


    蘇異思索片刻後突然心念一動,拉起曦妃仙的手跑了出去,又喊上守誠,沒過多久便見他們肩上各抗了一個人迴來,正是先前被活捉的那三個煉雨師。


    蘇異當先一巴掌拍醒了手中的那人,將他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那人隻覺得腰骨一陣酸痛,呻吟幾聲後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接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來,下意識地便是連滾帶爬想要逃走。


    蘇異一腳踩在了他的腦袋上,俯身說道:“不想死的話便好好迴答我的問題。”


    那人痛唿連連,隨即目光穿透圍觀的人群,見到了那散落一地的祭品,接著眼珠子一轉,也察覺到那神降帶來的異象,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便突然不停地怪笑起來。


    蘇異心想是不是雍澤國的人都有這喜歡怪笑的毛病,他隨即腳下加重了幾分力道,終於踩得那人痛唿蓋過了笑聲。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那人臉都已經變了形狀卻依舊不肯收起笑容,喘著大氣,正當眾人都以為他要提出什麽要求時,卻聽他又接著說道:“我都告訴你。”


    蘇異皺起了眉頭,這人臉上的笑容很明顯是在告訴別人他不是一塊軟骨頭,隻怕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東西就算是真的,也多半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你是不是想問這神降的事情…”


    那人嘴巴被擠成了一團,口齒不清,蘇異便暫且鬆開了腳。


    “多謝閣下…”那人爬坐起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跡,倒也沒有耍什麽無賴,隻是臉上笑意更濃,近乎癲狂,又道:“就算實話告訴你們,你們也做不了什麽…”


    他似乎愈發興奮了,仿佛將真相說出來便是他死前最快活的事情,直勾勾地盯著蘇異,說道:“別以為你修為高就能阻止得了我們…”


    蘇異雙眼突然一瞪,那人便發覺神識中有龍吟聲響起,幾乎要震碎腦殼,便又接連求饒道:“我說我說…”


    “不會再有下次了。”蘇異冷聲說道。


    “不敢不敢…”那人笑容不減,但眼中多了一層陰翳,自下往上地盯著他,說道:“這邊的神降隻不過是用來迷惑你們而已,我們真正的打算是將這座山頭夷為平地,將李必辛的神像埋到土裏…”


    說到這,他突然開始狂笑道:“就算告訴你了又能如何?你有辦法阻止嗎!”


    他的笑聲到此戛然而止,兩顆眼珠子幾乎要被瞪得掉落出去,斷氣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蘇異對他說:“你太吵了。”


    蘇異隨後接連弄醒了餘下的兩個煉雨師,雖然不如第一個瘋癲,但態度都是同樣的狂妄,說的話也都差不多,即便他已足夠狠心,可論手段還是和朝天閣相差太遠,又碰上這種本就不怕死的硬骨頭,所以除了那老三句不知真假的狂言之外便再也問不出別的東西了。


    此時的太鄢山上魚龍混雜,到處都是人影,儼然成了雍澤海國那幫人的最佳掩護,加上有幻境之術的存在,即便蘇異的山神之眼與菩提慧目齊開,施展到了極致,卻還是如大海裏撈針,一時半會找不出什麽線索來。


    正當眾人都開始懷疑那三個煉雨師故意嚇唬人時,山間不斷響起的爆破聲卻是打消了他們的疑慮,聲響過後便是緩緩的震動,他們此時大概都是一個心思,沒想到世上還真有瘋子企圖夷平一整座山。


    …


    就在發覺那金色光柱出現但卻沒有真正的天授神降臨之後,天清殿前鬥嘴的兩個大人物終於是消停了下來。


    便聽姚琮幹清了清嗓子,說道:“仙師的那些弟子們倒還有些真本事,似乎已經控製住了場麵。”


    歸陽子不置可否。


    眾人已經聽得厭煩,但架不住人家一個是這山頭的主人,一個是天子聖上的代表,怎麽都比他們有資格說話,便沒人敢插嘴,就連裘渡也隻是黑著一張臉,權當沒聽見。


    此時耳根總算是清靜了,然而眾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卻又聽到炸響聲四起,不由地又是麵麵相覷,第一反應也不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反而竟是哀怨這兩人又要開始吵架了。


    果見姚琮還是那副置身事外的架勢,隻差沒把幸災樂禍寫在了臉上,悠然道:“這山頭當真是多災多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仙師不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順便解決一下?”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明悟,想來這老狐狸也是被仙師攔在了殿外進不去,現在是想趁機調虎離山,正好闖進去搜一搜“太虛經”,當真是卑鄙無恥,說不定這動靜也是他弄出來的呢。


    在場之人都是冷靜得很,沒幾個關心這座山塌不塌,山上的大殿房舍會不會被埋什麽的,也不是自己家,自然隻需高高掛起便可。


    歸陽子卻是依舊麵不改色,反問道:“姚大人奉聖上之命前來主持祭祀大典,如果太鄢山沒了,大人要拿什麽迴去交代?”


    …


    百木林的深處,不知是不是因為山搖地動的緣故,本就裂縫叢生的十劍囚魔獄終於是經受不住外力的侵擾,盡數崩塌。


    十把高聳的巨劍齊齊碎成了齏粉,消失殆盡,隻留下一片光禿禿的黃土。


    龍已還也不去關心這消失的十劍囚魔獄,似乎也不覺得自己已經得了自由身,卻是當先質問道:“老東西你這山神是怎麽當的?竟能讓人在你眼皮底下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山人並沒有反唇相譏,更沒有辯解,隻是眉頭皺得極緊,讓人預料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就連月無雙也忍下了衝動,沒有去詢問蘇異的狀況,生怕打擾到了兩位長輩。


    片刻過後山人終於開口,沒有迴答龍已還的問題,反而是沒來由地問道:“如今十劍囚魔獄已解,你和老家夥的約定也不再作數了,你走還是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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