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平城裏那些由堅硬褐紋石鋪成的路麵在連番大戰下幾乎被毀了個遍,斷裂的石板四處翻飛,蕭瑟冷風吹起底下的細沙,直割人麵龐。


    山犰男的下身像是沙做的一般,以沙代足,隨沙流而動。


    妖術一施,四周大片的流沙便匯聚而來,全都任憑他調遣,緊接著朝沈靈秋翻湧而去。


    隻是那條泥褐色的洪流湧到沈靈秋跟前時,卻似長了眼睛一般,又像有所畏懼,通通繞開了去。


    便見她屹立於流沙的包圍之中,如腳下有一方孤島,看似脆弱飄搖實則卻是不可撼動。


    見到沈靈秋受困,且不論她有沒有能力應對,俞南舟都是不能答應的。


    什麽與何忠盡兩個男人之間的戰鬥,什麽宗師的風範金仙境的傲氣,此刻對他來說通通不值一提。


    兩人還未交手幾迴合,便見俞南舟腳底生風,身輕如飄搖的枯葉,形影飄忽不定,虛虛實實地幾個晃蕩之後便自遁離而去。


    何忠盡打得認真,心中也很是興奮,滿腔豪邁情緒高漲,正起勁時,對手卻突然跑了。


    他看著飄然離去的俞南舟,臉色陰沉,幾欲吐血,隨即從懷裏取出了一麵陣盤,果斷轉動了上麵的機括。


    四周的仙氣隨之陡然變得紊亂起來,一陣急劇的波動過後,便見無形的仙氣聚成了道道凝實的匹練,憑空垂下,朝俞南舟卷去。


    他那落葉般的身形搖晃得更厲害了。


    如珠簾般自天邊垂落的仙氣匹練越來越多,掛在他的眼前,仿佛掀不完一般,阻擋了他的去路。


    俞南舟非但沒有走遠,反而又被趕了迴去。


    四門鎖仙陣裏何來如此龐大精純的仙氣,是哪位大能在施術,他滿腦子都是此類疑惑。


    “本來在大陣中與你一戰已是底線,奈何你似乎並沒有這個心思,那便罷了…”那股勢頭一過,何忠盡已漸趨冷靜,變得興致缺缺,說道:“如此我便要用盡一切手段將你擒住了。”


    俞南舟卻是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注意力全在他手中托著的陣盤,輕易便猜到那仙氣的反常正是與這東西有關,不由地脫口而出道:“你竟還懂得用仙氣?”


    何忠盡手上的東西確實如他所想,是四門鎖仙陣的子陣盤,有調用陣中仙氣之能,隻是代價巨大,須得耗費持陣之人大量的仙氣才得以施展。


    隻不過俞南舟對這子陣盤的運作並不如何感興趣。


    無論是什麽樣的陣法,都得輔以仙氣才能驅使運轉,因此他更想知道何忠盡是如何催動那陣盤的。


    天下修士萬千,但凡有些靈根能悟成仙修的,又有誰會浪費時間去練那外家功夫呢。


    棄仙途不走而橫練肉身,那是舍本逐末的事情,似乎也隻能用“人各有誌”去解釋了。


    雖說何雖忠盡皮粗肉糙,難纏招人煩,但俞南舟還是不禁為他一番惋惜,心想大道不證而證小道,委實不求上進。


    想來何忠盡往常是沒少被人問及此事,早已習慣成自然,淡然道:“區區一個陣盤而已,何必大驚小怪。”


    俞南舟始終留意著沈靈秋的動靜,見她應對得心,便也不著急趕過去,於是點頭道:“確實隻是區區一個陣盤而已,如何能攔得住本金仙…”


    …


    另一邊的蘇異在揚沙中穿行,徑直走向了禹重山。


    他的步履漸漸變得矯健,身姿挺拔而起,空有一副老人皮囊,卻全然沒了先前的垂暮之氣。


    禹重山也不覺得一個氣息平平的老頭修為實力能高到哪去,全當他是個沒事愛找茬的頑固老兒,便隻是慢吞吞地將兩條細長的銀線布緊纏到手掌上,說道:“老東西,我勸你還是趁早離開的好,否則的話,隻怕你這把骨頭是沒法齊全入土了…”


    何山闊立在斷壁之上,似乎並沒有要插手的意思,但見禹重山輕敵,還是出言提醒道:“禹掌門,這老人邪門得很,你可別小瞧他了。”


    馬師元跟在禹重山身旁,此時尚心有餘悸,同樣說道:“這老不死的確實藏得很深,禹掌門可不止有他一人要對付,所以還是小心為妙。”


    兩人都是一般說法,隻是馬師元要委婉許多。


    禹重山這才不得不重視起來,但氣勢上卻是不能弱了,便冷哼道:“再邪門也不過是歪道,上不得台麵。”


    “禹掌門呀禹掌門…”蘇異搖頭晃腦道:“你該好好聽那兩位過來人勸說才是,否則以前摔過的地方,現在還得再摔一次。”


    禹重山不知為何越發覺得這老頭對自己的過往頗為了解,成天說一些莫名其妙但又不似全然無憑無據的話語,隻不過他卻是十分確信自己從未與此人有過任何交集。


    他的步子陡然加快,腳踩“禦飛步”,隨即起手推出一掌“斷江流”,剛猛的通玄勁不斷湧出,內力渾厚精純,可見他這些年也沒有將修煉落下,實力猶勝從前,修為的進展要遠比馬師元大,想必已經是在破法境中浸淫了許久。


    “老而不死,還愛胡言亂語,該把你一口牙盡數打碎才是!”


    隨著他一聲大喝,通玄勁已湧至蘇異跟前,掌力如有擊斷流水之勢。


    蘇異卻是不慌不忙地也運起“三景通玄掌”,隨手拍出,便將那招“斷江流”給破了去。


    “乘風禦飛”是那“禦飛步”的祖宗,而“三景通玄掌”是“斷江流”的祖宗,論強弱精妙自然是要遠遠勝出。


    禹重山從他那平平無奇的一掌中看到了與“通玄勁”極為相似,卻又高明得多的內勁,心中泛起了驚濤駭浪。


    蘇異見他神色巨變,知道他是看出了些端倪,便再打出一掌,這迴刻意放慢了速度,好叫他看清楚一些。


    “這…這…”禹重山心下更加駭然,隨即怒容浮現,不由地喝問道:“老東西,你這掌法是從何處偷學而來的!”


    “偷學?”蘇異笑出了聲來,露出滿臉的遺憾之色,一副祖宗看孫子的模樣,歎氣道:“我都說了,我當真是你的老祖宗禹應蒼,你是說我自己偷學自己的功夫麽?”


    禹重山即便想不明白那失傳掌法的來源,卻也不至於就此信了他的話,頓時更是惱怒,麵紅耳赤,破口大罵道:“你他娘的老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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