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先發而後至,河途抬手接下從天而降的電光後,雲端才傳來了振聾發聵的轟鳴聲。


    他手掌一握,捏去了雷龍的大部分威勢,龍形的閃電卻依舊狂暴地躍動著,穿過拳頭,將他全身上下洗刷了一遍。


    河途略退小半步,身子輕輕一抖,終於將雷龍滅了個幹淨。他的肉身雖沒受傷,衣袍袖角卻是焦黑了數片,對於一個法外境強者來說,算是十分狼狽了。


    河途心中驚詫,想到兩年前馳關一戰時,蘇異的修為尚遠不及現在,卻不知是經曆了什麽奇遇才能得以起死迴生,而且還實力大漲。


    同時也想不明白這小子在打著什麽主意,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半妖身份似的,與兩年之前的行徑截然不同。


    隨著雷龍的消失,厭頊的聲音也在蘇異的神識裏響起,說道:“這麽短的時間內能做到這個程度,還算合格吧…”


    “隻能算合格嗎?”蘇異有些不服,道:“這頭賤虎的修為之高,可不是鬧著玩的,能燒掉他幾根毛,怎麽也得給我個‘很不錯’之類的評價吧?”


    厭頊卻不和他扯這些虛的,接著認真總結道:“聚集仙氣的手法還是太拙劣了,沒能發揮出雷龍的萬分之一威力。若是換做以妖氣施法,還能再提升不少,可你操控妖氣的手法實在太水…”


    “另外,精準度也完全不足,人家可是站在那任你打的,你也就傻傻的朝人手上撞,一點也不懂得誘敵之道。若是真正的生死打鬥,你能保證命中目標嗎?不過就權當是因為你對菩提慧目尚不熟悉,對這法術還太過生疏吧…”


    “至於你借了這麽大勢,施術還那般慢,我就不提了…日後還有很大的改善空間…”


    蘇異表麵不屑,實則已將這些話記在了心裏,隻是沒有多餘的功夫與厭頊多說,他身周的雪虎族人已經慢慢逼近,隨時準備將他這個假冒白狼少主的人給拿下。


    “朋友們莫著急…且再看我施一妖法。”


    蘇異說罷,身周便湧現妖氣,升騰而起,凝出了一具“身外妖”。


    有些上了年紀的人很快便認出了他這頭白狼身外妖的來曆,左右交流詢問以確認自己的判斷,低聲說著:“這頭白狼是不是像極了那位消失已久的白狼主…”


    又道:“這少年沒撒謊,還真是個半妖…”


    說到“半妖”時,他們的表情又是各有不同,祖先的遺訓沒人敢忘,隻是有人甘於平淡安於現狀,卻也有人興奮於改變與動蕩帶來的莫大機遇。


    但隻要有對立存在,蘇異便很安全。


    河途的眼神微凝,靜候著蘇異走下一步棋。如今蘇異主動將一切都擺上了台麵,不惜將自己的秘密徹底展示於人前,他這麽一個看重聲望的虛偽之人,便也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動什麽手腳。


    更何況他身旁還站著地位差不了多少的二長老與三長老等等…


    “諸位現在大概也不會再懷疑我的身份了吧?不如再聽我說兩句如何?”


    蘇異一邊環視四周,卻見雪虎族人都是漠然不語。


    他們相互掣肘,無論支持還是反對,都沒人願意當那個出頭鳥第一個站出來說話,隻相互審視,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蘇異便接著說道:“我知道諸位對半妖的傳聞有所顧慮,但你們想想看,我能走到這來,是不是足以證明我已爭取到了整個白狼一族作為後盾?”


    他頓了頓,見白虎族人開始竊竊私語,顯然已被帶到了自己的思路上,十分滿意,便又繼續說道:“白狼與雪虎淵源頗深,也世代交好…既然諸位沒辦法為了除掉我而得罪整個白狼一族,那為何不幹脆加入我們,一同去攪弄這個天下?”


    此時終於有人率先站出來問道:“閣下一上來就是什麽攪弄天下,我們怎知你是不是在吹牛皮?”


    蘇異早有準備,從容答道:“是不是吹牛皮,你現在當然看不出來。不過我倒是可以將計劃透露一些給你們聽…”


    “此番出山之後,我便要開始著手招兵買馬,從人類的手裏搶地盤。你們若是入夥,到時分地盤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如此利誘,頓時引得眾人開始議論紛紛。


    有人開了頭,便又有人緊接著站出來質疑道:“聽聞閣下流落在人類的世界時,所待的地方正是大宋國,我們又怎能分辨閣下是不是奸細?就算不是奸細,閣下真能狠心對大宋國人動手?”


    “誰跟你說我要對大宋國下手了…”蘇異搖頭笑道:“我雖對大宋國並不抱有好感,但實事求是來說,他們實力過於強盛,不適宜硬碰。所以我的目標其實是西域諸國…”


    此言語罷,議論更甚。


    妖族的人從未想過還能有這般舍近求遠的開疆拓土,更何況北邊大山與西域諸國之間還隔著一個不可逾越的大宋國,從根源上斷了他們避強欺弱的念頭。


    但若是這位從人類世界走出來的年輕妖族當真有辦法解決難題,倒也未嚐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心動,大多數的人至少也是抱著值得一試的心態。隻要蘇異能再說出個所以然來,信他一迴又能如何?千百年來與大宋的爭鬥就沒少吃過敗仗,敗得龜縮迴了深山之中,若有機會揚眉吐氣,誰會拒絕?


    蘇異見煽動得差不多了,便使出了最後一道殺手鐧,從懷裏掏出來一封信,拋給了河途,說道:“河途大長老,這是我族公望的的親筆書信,你若是還在懷疑我,大可看一看上麵的內容…”


    河途從他開始吹牛起便始終沒有說過話,此時接過書信,掃了兩眼便遞給了身邊的二長老,方才淡淡說道:“我信了。”


    連大長老發話了,雪虎的族人們便是炸開了鍋,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幻想起踏足西域土地後的美好生活。


    蘇異卻是心中一凜,河途這麽輕易便妥協,半點阻撓都不給,反倒是令他很費解。


    那些長老們傳閱著書信,驗證無假後才將它還了迴去。


    有好事的人大著膽子問那信上寫了什麽內容,得到答複曰:信上隻有寥寥數語,便是說眼前的少年有權做主白狼一族的一切事務。


    這話出自白狼一族的公望之口,便也等同於得了狼王的首肯,到時出了什麽事,狼王想不認都不行。


    沒有哪個妖族會開這種玩笑。


    “此事事關重大,想必你們也不可能當場給出答複…”蘇異又接著說道:“既然不急於一時,諸位大可先讓我去當個先鋒,等我在西域站穩了腳跟,或許能更有說服力,到那個時候…你們再做決定也不遲。”


    眾人嘴上不說,臉上卻都是一副“不信你能有這麽好心”的神情。


    蘇異也不大在意,又道:“你們可以慢慢考慮,不過我可得先走一步了。另外,祭壇上的四人,我得帶走。”


    鋪墊了這麽久,他終於是說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們四個乃是我族罪人,所犯罪行已上之天公,活祭將始,不能中斷。”


    老狐狸河途果然在最關鍵的時刻出來插了一手。


    好在蘇異還留有最後一個籌碼,便道:“大長老祭天的目的,終究不過是為了族人的利益罷了。這樣吧,你放了他們四人,到時分地盤我讓你們先挑,而且多讓你們一份。”


    “荒謬…”河途對這空頭承諾無動於衷,但卻也有感興趣的人,且大有人在。


    畢竟殺了青苔四人隻是出於河途的私心,可對於多數雪虎族人來說,他們的死活無關緊要,若能換點利益,又何樂而不為呢?


    那位二長老便是其中一個,出口搶道:“老夫倒是覺得這個交換可行,足見白狼少主的誠意…”


    河途的勢力在白虎一族中並非鐵板一塊,至少這二長老便不吃他那一套,此時涉及到利益,更是有騎牆派選擇了交好蘇異。


    河途最終還是沒辦法,就連自己人也有疑惑他為何要執著於殺人的,他隻能妥協了。


    四人終於得以脫困,隨蘇異離開了白蓮雪山。


    勇戟操辦著祭天之事,忙到此刻才將物事備齊,卻見四位主要的“祭品”已經被放走了,便是不甘又困惑道:“阿爹真的放過他們了?”


    河途眯起雙眼看著蘇異消失的方向,說道:“這事已經不是我能做主的了,隻能交給長老會定奪…將眾長老們都召集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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