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蘇異的解釋,幽姝的臉色才舒緩了些,說道:“其實這個時候我本該留在你娘身邊,但奈何你娘放心不下,堅持要我迴鳳歸巢等你。”


    “但現在看來似乎沒這個必要了…既然你心中有數,翅膀又長硬了許多,那幽姨也就可以放心迴到你娘身邊了。”


    她話裏有話,眼神又是意味深長,蘇異如何能察覺不了,便道:“幽姨是覺得我哪裏做錯了?”


    聽他問得直白,幽姝便也直言道:“幽姨覺得你初次進大山便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過於囂張跋扈了。旁邊還有長老會的人看著呢,你也太不將他們放在眼裏了。”


    蘇異卻是笑道:“聽聞妖族大山裏以實力為尊,誰的拳頭硬誰就有說話的底氣,不是嗎?”


    “更何況他們本身地位就在我這個少主之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他們客氣?隻要我展示出足夠令人看重的實力,自然便會有人站出來保我的。”


    “那你為何又反複強調說自己不當那個少主?”幽姝反問道。


    “這叫反其道而行,欲擒而故縱,我表現得越不在乎,有些人才越會擔心我拍拍屁股走人。不過話又說迴來了,最重要的是…我真的不在乎那什麽白狼少主,如果真有人願意替我當,是最好不過的。”


    幽姝分不清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便盯著他嬉笑的臉龐好半晌,方才緩緩搖頭,不知是無計可施,還是惱他不正經。


    “那半妖之體,吞丹煉神,你又該如何解釋?”幽姝又問道,“你不好好隱藏也就罷了,竟還堂而皇之地說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你告訴幽姨,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


    她本是越想越氣,也越說越上火,但邊說邊想,也想到了蘇異該不至於這麽魯莽且蠢笨,可能他有自己的主意也說不定。


    蘇異見她有些急了,這才收起笑容,認真道:“幽姨…如今妖族局勢,乃至整個天下的局勢都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而局勢的走向,不是狼王說了算,也不是大宋天子說了算,更不可能是區區幾個長老可以左右得了的。”


    “決定局勢的人,是所有的攪局者…”


    “如今我也不再是初出茅廬,可以任人拿捏的小子了,這大局裏也該有我的一份重量…想動我的人,不僅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還得三思一番,想想自己會不會反被大局所反噬。”


    “今後我可不僅不會隱藏身份,我還要利用它,來加重自己的分量。”


    幽姝聽罷許久無言,心道這小子確實是翅膀長硬了,不僅懂得推算利用局勢,膽子還大得很。隻不過她也漸漸消去了心中的責備與擔憂,更添對這位年輕人成長的欣慰,還有對未來熱切的期待。


    “我這麽說,你放心些了嗎,幽姨?”


    幽姝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都敢去攪狼王的局了,幽姨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蘇異頗為不好意思地避開了她的目光,輕咳兩聲,說道:“那我現在可以進去看一看芷鳶了嗎?還有她修煉的禁術…又是怎麽一迴事?”


    幽姝忽地眉頭一皺,不快道:“你是怪幽姨教唆自己的女兒去修煉禁術?”


    “沒有沒有…”蘇異連聲說道。


    幽姝接著卻是轉向堇鳶,冷聲道:“這事你怎麽看?”


    “阿娘為何要這麽問…”堇鳶嚇得一哆嗦,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道:“我什麽都不知道,還能怎麽看…”


    “哦?是嗎…”幽姝眯起了雙眼,厲聲質問道:“你如果當真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能看得出你阿姐是在修煉禁術?”


    “阿娘隻讓你阿姐去天光頂修煉‘菩提慧目’,至於禁術‘大日焚羽’,阿娘也是看了許久才想起來,你又是如何做到一眼就認出來的?你說實話,阿娘不打你…”


    堇鳶撅著小嘴,一副委屈的模樣,又不自覺地偷偷看向蘇異,見他也是一臉無奈,方才十分不情願地解釋道:“禁術是我偷來的…但是我真的沒想到阿姐會偷偷學去…”


    她說了兩句便開始抽泣起來,但見幽姝目光依舊冰冷,隻能邊哭邊道:“阿姐曾經問過我,如果白狼的長老們要為難他怎麽辦…”


    堇鳶又看向了蘇異,似乎是在說著“此事都是因你而起”。


    “我便告訴阿姐,如果是我的話,我便用出我們靈雀一族的無上禁術‘大日焚羽’,和他們來一個同歸於盡,總而言之不能讓他們太好過…”


    “萬萬沒想到…沒想到阿姐她當真了!”


    說到這,堇鳶便是“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接著泣不成聲,不管幽姝的目光再如何冷冽,她都隻顧自己掉淚。隻是其中有幾成真假,便不得而知了。


    幽姝拿她沒辦法,便隻能搖搖頭,歎道:“該如何處置這丫頭,你來決定吧。”


    “我?”蘇異不知她此舉何意,脫口問道:“為何是我來決定?”


    “按照上下族的規矩,在場如果有上族長老以上的身份在場,便隻能將生殺權交由上族。現在你是上族的少主,這裏的所有事便都隻能由你來做主。”


    幽姝說著便拉起堇鳶,帶著她一起跪伏在地,說道:“小女堇鳶偷竊禁術,罪可致死。幽姝管教無方,理應一並受罰。該如何處置,還請少主定奪。”


    堇鳶始終是少女心性,似乎是到此時才想起來事情的嚴重,還有族中那些條條框框,便不由地心驚起來,渾身顫抖不止。


    蘇異這才明白過來,暗自讚歎幽姝這一步走得漂亮,若是妹妹真出了什麽事,小芷鳶可不得傷心死。


    他便也配合著幽姝演戲,肅然道:“你們…雖有錯,但念在沒有釀成大禍,就…免罰吧。迴去好生反省便可…”


    “若是誰有異議,大可來找本少主說道一番。”蘇異不忘在後麵補上一句,以絕後患,這還是他第一次體會到當少主的好處。


    “還不快謝過少主。”幽姝扯了扯堇鳶的衣袖,說道。


    堇鳶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淚水,更咽道:“堇鳶知錯…多謝少主饒命…”


    她一臉梨花帶雨,哭得渾噩的樣子煞是可憐惹人疼愛,蘇異也是苦笑不得,不知該說什麽好。


    隻不過對於這種場麵,他依舊無法適應,渾身不自在。


    “既然知錯,那便迴去好生反省吧。”幽姝說道。


    見堇鳶迷迷糊糊地退了出去,她便接著立馬換了副麵孔,又坐迴到椅子上,輕笑道:“看這丫頭以後還敢不敢胡作非為。”


    轉變之快,令蘇異咋舌不已。


    “這迴倒是幽姨得多謝你救了兩個丫頭一命了。”


    蘇異有些跟不上她的節奏,張口忽結舌,頓了頓,才換了個語氣道:“幽姨客氣了…”


    “你想進去看芷鳶,可以。”幽姝又緩緩開口道:“但你得迴答幽姨最後一個問題。”


    對於她的不簡單,蘇異已然深有體會,便是嚴陣以待,道:“幽姨請說。”


    “你對我們家芷鳶,是主仆情,還是患難情,亦或是…相思情?”


    蘇異雖不知幽姝此問有什麽用意,但他心中早已有答案,正要表明心意,卻聽幽姝又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迴答…”


    “若是主仆情,我們靈雀一族奉白狼為主,生殺予奪皆由你,無可厚非。”


    “若是患難情…幽姨也知你年輕氣盛血氣方剛,隻求你能看在幽姨的麵子上,莫要再做出諸如‘神交’這般令人誤會的舉動。”


    “但若是相思情,那幽姨身為芷鳶的母親,可就得為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好好操一份心了…”


    蘇異完全能明白幽姝的意思,但他心意始終無改,便不假思索,灑然一笑道:“我對芷鳶一定是相思情,或許有一些患難情,但唯獨絕對不會有主仆情。”


    幽姝似乎很滿意他的迴答,也不忍再繼續看他滿臉急切的樣子,縱有再多話語,隻能暫且按下不表,溫柔一笑道:“去吧。”


    這兩個字如同斷去了縛在蘇異身上的韁繩,沒有人再拉著他這匹野馬,便是脫韁而出,徑直鑽進了那門簾裏。


    隻見裏頭床榻之上的少女側躺著,背對著他,香肩緩緩起伏,唿吸勻稱,似乎睡得十分安詳。


    芷鳶雖還沒醒,但安然無恙,蘇異也就放心了。


    他悄然坐在床頭,伸手去輕撫少女的臉頰,卻見那長長的睫毛忽地一陣顫動,便狡黠一笑,湊近到那隻如玉瓷一般的耳朵旁,故意吹氣道:“再裝睡,我可就要進來和你一起了…”


    芷鳶忽地做了起來,咯咯笑道:“別…阿娘還在外麵…”


    蘇異見她笑麵如花,眼中卻帶淚,頓時明白過來,便將她摟入懷中,問道:“剛才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少女卻是矢口否認道:“芷鳶沒聽到…”


    蘇異也不再逗她,隻是將她摟得更緊,認真說道:“芷鳶,哥哥來接你迴家了。”


    “迴家?可這裏就是芷鳶的家啊。”


    “你該不會忘記你說過什麽了吧?”蘇異假裝驚詫道。


    “芷鳶…說過什麽?”少女卻是兀自裝傻道。


    “那我來告訴你好了。”蘇異清了清嗓子,說道:“你說過,哥哥就是你的家,走到哪你就跟到哪。如果這你都不記得,那哥哥可就要失望透頂了,你還說過…”


    “哥哥別說了,芷鳶都記得。”


    即使知道蘇異是開玩笑的,她也不願意聽到“失望”二字,再加上一半的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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