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仙劍術…”俞南舟一陣沉吟之後說道,“咱們孤忘山雖然沒有,但是說到底,仙劍術不過就是基於‘仙氣禦劍’而改進的尋常劍術罷了,沒什麽了不起的。論威力,論實戰,尋常劍術不見得就一定會差一些。”


    蘇異不知道他所說是真是假,或者隻是想讓自己放棄修煉仙劍術的念頭,才說出這番話來。


    又聽俞南舟接著道:“以仙氣禦劍的法門,咱們孤忘山也沒有。但是天下萬法同根同源,老祖曾傳下來一篇總綱,叫做‘背忘錄’,裏麵有著孤忘山的眾多內功心心經和仙術法門,從中或許能找到你需要的東西也不一定。”


    “背忘錄?這是什麽奇怪的名字。”蘇異接過了俞南舟遞來的一張老舊的牛皮,上麵記著密密麻麻的字。有好一些甚至是因為年代久遠,被磨去一撇一捺,險些認不出來。


    “當年老祖本是希望我們師兄弟幾個將自己看中的心法背下來,記在心裏,然後忘了有這麽一本書錄,以免時時惦記著。”俞南舟解釋道,“然而老祖隻給了我們一個晚上的時間。你想,世間哪有人會放過記得滿滿一書冊的各種心經法門。即使自己未必都能用得上,但是記下來也是有備無患不是嗎?所以我們師兄弟幾個便是一夜沒睡,趕通宵將整本‘背忘錄’都給抄了下來。”


    “你手上拿的這一張,就是你師叔我親手抄錄的了。”說道最後,俞南舟滿臉得意,絲毫沒有以鑽空子為恥,而是反以為榮。


    蘇異抖了抖牛皮,將其疊起貼身藏好,搖頭道:“咱們孤忘山可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啊…”


    他現在終於弄明白了,原來俞南舟現在這副德行,全是拜那位乖張的獨孤忘所賜。


    “嗯…”俞南舟絲毫不以為意,又道,“那一次抄書的活動裏,所有的師兄弟都參與了,唯獨有一人沒來,你猜那人是誰?”


    蘇異想也沒想便道:“我怎麽會知道。”


    “是你師尊。”俞南舟笑道。


    蘇異一怔,心道也對。歸陽子雖也是孤忘山的人,但性子卻和這位師弟有著天差地別。


    “那夜我們熬得眼圈發黑,第二日老祖見了,還誇我們幾個勤力來著。唯有你師尊是紅光滿麵,被老祖好一頓訓斥。後來我們才知道,這廝已經將整本‘背忘錄’都給背了下來…”


    “看來師尊確實比你們都是要天才一些,更有著過目不忘的能力。”蘇異挖苦道。


    俞南舟冷哼道:“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與你爭論。”


    蘇異有心想問一問他和歸陽子之間的恩怨,但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終究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免得一不小心說錯了話惹怒這位師叔。


    “好了,東西都交給你了,是不是也該聽聽師叔的訴求了?”


    蘇異又摸了摸藏在衣袍裏的‘背忘錄’,這才安心道:“師叔請講。”


    俞南舟瞥了他幾眼,說道:“我需要你再去應蒼派走一趟,將那那副畫軸給取出來。這迴不必再將它放迴去,所以你速戰速決,直接進去拿到東西就走。以你現在的能力,就算禹重山親自出手也奈何不了你。至於東西放在哪,你也是知道的。這任務夠簡單了吧?”


    “可是...”蘇異有些疑惑道,“既然任務這麽簡單,你為何不自己去?難不成師叔是自恃身份,我看不像啊…”


    “少貧嘴了。”俞南舟沒好氣道,隨即思索半晌,方才繼續解釋道:“我問你,孤忘山在哪,你知道嗎?”


    “大宋國以東,有佛國之稱的大慈國。”


    “那你師叔我是哪國人,你又知道嗎?”


    “難道你便是…大慈國人?”


    “沒錯,不僅我是,你師尊也是。”俞南舟點頭道,“所以有很多事情,我不方便親自出手。即使大宋和大慈兩國交好,也不是我能夠在這裏明目張膽地出手殺人奪物的理由。”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給我吧。”蘇異拍著胸脯說道,隨即又是露出滿臉愁容道:“不過…恐怕得等長樂城這事結束了。”


    “行了,別賣慘了。”俞南舟哼了一聲,說道,“師叔說過要幫你,自然是會幫你的。”


    “可是,你剛才不是說不方便出手嗎?”


    “那些嘍囉自然是你自己解決,總不至於你連飯都需要我喂你吃吧?破法境往上的,要攔住他們,總歸能找到一些借口。你就放一萬個心吧。”


    如此便是解決了一大難題,本還有些猶豫的計劃總算是定了下來,以“武”會萬慶祥勢在必行。蘇異本該因此寬些心才是,可他卻依舊心緒不寧,似乎意誌遠不如以前堅定了。


    “師叔,你覺得長樂城一事…真的有意義嗎?”蘇異問道。


    “你這小子…”俞南舟無奈笑道,“都走到這一步了,我也答應出手幫你了,你才來問這個問題,會不會太晚了些?”


    他大致能猜到蘇異心裏的搖擺與困惑,又是歎道:“你說,何為意義?”


    蘇異張口,卻是欲言又止,再三思索,還是搖頭道:“師叔再多說一些吧。”


    俞南舟想了想,說道:“那我問你,你當初為何要摻和到這件事裏麵?”


    “內因,是追隨本心。外因,便是萬慶祥所為之事實是天理難容。”


    “那現在呢?又是為何…退縮了。”


    “我…”蘇異認真思考了一陣,才道:“或許是因為有了一些經曆,發現這件事情其實很複雜,又或者說是萬慶祥這個人很複雜。我擔心我的所作所為,會不會產生一些我料想不到的後果。”


    “而且,我並沒有把握能勝。即使師叔你來了,我心裏還是沒底...”


    “但是,你的本心有沒有變?”


    “沒有。”


    “那是對於萬慶祥天理難容這個結論有了異議?”


    “不是。”


    “既然本心尚在,目標也未曾改變,那過程再如何曲折複雜,都被不應該成為動搖你想法的理由。這世間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準確預料到所有後果的,就連號稱是當世智者之最的謁法也不行,更別說是你了。你妄圖將一切都預料好,一切都準備妥當,再去成事,既不實際,也太過天真。你若真因為擔心無法做到盡善盡美而猶豫,那師叔我可就不得不說你一句杞人憂天了。”


    麵對俞南舟不停潑來的冷水,蘇異沒有感到絲毫不服與惱怒,反而是有了一絲明悟。


    又聽俞南舟接著道:“退一萬步講,即使你知道前路困難重重,難道就要退縮嗎?你的銳氣去哪了?你這個年紀的人,難道不是應該天不怕地不怕,一往無前嗎?”


    “喂喂喂,”他用力地揉著蘇異的腦袋,說道,“我說,你是不是因為害怕失敗,擔心自己所做的一切成了無用功,所以才退縮了?”


    “可能…也許是吧。”蘇異灑然一笑道。


    初八日確實是個吉日,他心道。可日子雖是個吉日,有的人卻未必是個吉人,或許會成為一個死人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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