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皮子這麽厲害,不愧是科考榜眼。”蘇異無奈道,“怪不得他連狀師都不帶,隻身親自上陣。”


    對比孫詠誌的沉重和萬慶祥的得意,蘇異便知那兩個罪名再起不了作用,終是歎氣道:“看來是拿他沒辦法了…駒大師你還記得我們在荒地那邊遇到的鬼影嗎?”


    “記得,怎麽了?”駒鈴疑惑道。


    “不管他是人是鬼,都是南釗國的。而且他善使暗器,曾經師從飛刀門。”


    “然後呢?”駒鈴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為何要突然提起這個。


    “我在滄州調查他們走貨的路線時,也碰到過飛刀門裏出來的人。那是萬慶祥雇來殺人滅口,消滅證據的殺手。”


    駒鈴已經猜到了他想說什麽,微微皺起了眉頭。


    又聽蘇異問道:“你覺得,那鬼影去荒地搶‘仙狐遺卷’,有多少成的可能性是萬慶祥派去的?要不你用‘周天易數’推算一下?如果真是與他有關,便可以再給他安一個通敵賣國的罪名了。”


    “周天易數可不是這麽算的…”駒鈴搖頭道:“且不說你將這兩條線索硬拚起來,有多少捕風捉影的成分。就算能有八九成確定萬慶祥與南釗國人有不正當的來往,隻要沒證據,便威脅不了他。”


    見蘇異一臉認真,不似隨口一提,他便又問道:“你打算…陷害他?”


    “什麽陷害…說得這麽難聽,我這叫不拘小節。對付壞人,就要學會壞人的不擇手段,以牙還牙。”


    “不對…”駒鈴十分不讚同道,“你這樣豈不是變成和他們一樣人了。”


    蘇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話,朝宋元遞去了一個眼神。


    宋元不著痕跡地微微點頭迴應,隨即說道:“大人,草民還有話想要說。”


    “說。”孫詠誌此時身心疲憊,並不認為宋元還能扭轉局勢。


    “草民本欲就另外一事指控萬老爺,隻不過…卻是還沒找到證據。”


    萬慶祥嗤笑一聲,說道:“既然沒證據就別說了,你當這裏是街口菜市場談論是非嗎?”


    孫詠誌也不知道宋元是要鬧哪一處。他隻以為宋元是年輕衝動,因為一時失利便想不擇手段地贏迴來,甚至是不講法理依據,便是出聲提醒道:“萬慶祥說的沒錯,若是沒有證據便肆意指控,他可是能反過來告你一個誣告之罪。”


    宋元便是不住地搖頭歎氣,滿臉掙紮之色,說道:“晚生也知道公堂之上當講法理依據,最忌妄言誹語。但…此事往大了說,甚至是關乎到我大宋國之安危。晚生才因此一時忍不住…”


    聽到“關乎國之安危”,穆蘭賀卻是來了興趣,作為一個戍邊將領,對於國之安危的深刻體會,在場或許沒有哪一個人能比得上他。


    “孫大人,不如就讓他說說看如何?既然已經提前說好了證據不足,僅是猜測,那也算不得誣告吧?若是一個誤會,讓他給萬老爺道個歉就完事了。”


    穆蘭賀突然跳出來為宋元撐腰,雖然不符合規矩,但始終是左右了孫詠誌的決斷。他的話,又有誰敢當做耳旁風。


    而萬慶祥作為當事人,倒是有權堅持讓宋元閉嘴。隻不過如此顯得有些做賊心虛,且不符合他一貫囂張跋扈的風格。


    “本官知道萬老爺一向大度,心胸寬廣,根本不會將尋常流言放在心上。不如就讓這後生說一說,也好解開一個誤會,你意下如何?”


    萬慶祥眼角不由地一抽,這孫詠誌使勁地給自己戴高帽,明知道宋元嘴裏吐不出什麽好話,卻也隻能憤然道:“既然大人和將軍都這麽說了,那就勉強聽一聽吧。”


    宋元隨即向孫詠誌一揖,又向萬慶祥躬身致歉道:“晚生先提一句,一會所提之事,僅僅是一個合理的懷疑,並無真憑實據。若是萬老爺能給出令大家滿意的解釋,證明此事純屬誤會,那麽晚生願意當眾向萬老爺賠禮道歉。”


    萬慶祥心道你的賠禮算個屁,臉上卻是笑嗬嗬,滿臉關懷晚輩的表情。


    便聽宋元又接著道:“晚生當時在滄州一帶調查人口販賣一案時,曾遭遇過暗殺者。晚生僥幸躲過一劫,但那些與案的關鍵人物卻沒那麽好的運氣,皆是身中暗器而亡。據那滄州的六扇門捕頭所說,暗殺者用的,是飛刀門的暗器手法。之後經過晚生的多番調查,才最終推斷確認那暗殺者便是來自南釗國的殺手鬼影。”


    聽到“鬼影”二字,穆蘭賀眼神一變,隻覺得萬分蹊蹺。他的眼珠子微微轉動,掃視著圍觀之人,心裏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晚生想,這一定是人口販子所雇,以殺人滅口摧毀證據。若是尋常殺手,那也就罷了,晚生絕不敢在公堂上提半個字。但…這鬼影可是來自南釗國的臭名昭著的殺手。”


    “為何晚生會認為此事和萬老爺有關呢?一來,是因為方才萬老爺說了,幹那勾當的都是利欲熏心的下屬,利用商號之便行那等不法之事。既然如此,那應該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聲張才對。殺人滅口這種事情,動靜未免太大了些。二來,聽萬老爺的描述,那些犯事的都是商號裏的一些小人物。然而就是這些小人物,竟膽敢買兇.殺人,似乎不太合常理吧?就算他們有那個膽,卻又未必有那個能力接觸到鬼影這等高手。更何況,那殺人者還是異國之人。”


    “最後,就算此事當真又與萬老爺無關。那商號存在勾結南釗國賊人的事實,也是一個隱患,不得不重視啊。”


    孫詠誌仿佛能從宋元的身上看到曙光綻放而出,恨不得當場封他做自己的副手,給他一個縣丞當當。


    “萬老爺,本官也覺得此事頗為蹊蹺,但絕對相信你對大宋國的忠心。隻不過三人成虎,你還是解釋一下吧,以免壞了商號的聲譽。”有了前車之鑒,孫詠誌這迴選擇穩重行事。表麵以和為貴,實則綿裏藏針。


    “造謠生事全憑一張嘴。”萬慶祥怒道,“主告無證據,便該繼續舉證,何時輪得到我來自辯。孫大人便是這麽辦案的?”


    “萬老爺先別生氣…”孫詠誌和顏悅色道,“辦案的流程,本官熟悉得很。隻是擔心萬老爺一旦不解釋,便容易被人當成默認罷了。於商號不利呀…”


    “也罷,我萬某人在此鄭重聲明,宋狀師所言的一切,皆是無稽之談,根本無從說起。”萬慶祥冷冷說道。


    隨著他話音落下,卻聽穆蘭賀說道:“我在固邊附近的荒地一帶,確實碰到過南釗國的殺手。司空靖大人,也是當事人之一。”


    他這話雖然聽著隻是在敘說一件事,卻很明顯是在加深眾人對萬慶祥的懷疑。


    沒人知道他為何要幫宋元,包括司空靖。


    但這事又確實是事實,司空靖便也隻能說道:“穆將軍說得沒錯,鬼影確實在荒地出現過。隻不過沒想到,這鬼影竟還深入到滄州去了,真是膽大包天。傳聞鬼影不止一人,如今似乎又多了一份佐證,隻不過卻不知道會不會是有人假冒他的名頭行事…”


    在不說謊的情況下,盡力打消一些穆蘭賀的影響,他也隻能做到這了。


    見穆蘭賀出言相助,宋元微微一笑,像是收到了什麽訊號一樣,說道:“其實殺手一事,也並非全無證據。當時的滄州上瀧六扇門捕頭,章天成,便可作為證人。如今多日過去,相信章捕頭查案也有不少進展,已經找到了什麽證物也說不定。至少,勾結南釗國殺手一案,不再是像萬老爺說的那般‘無從說起’了吧?”


    萬慶祥不再從容,微眯著雙眼盯著宋元。他一點也不怕孫詠誌去滄州查案,隻怕在查案的這段時間裏,孫詠誌會使些別的手段,令他的生意出岔子。


    果不其然,便聽孫詠誌有些難忍激動道:“萬老爺,此事事關重大。商號涉嫌勾結敵國勢力,非同小可。但本官同樣願意相信你是無辜的,此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加之證據暫時不足,便不針對你個人做什麽處罰了。不過你這商號…卻是不能再這樣開下去了。就依‘商十律’,對有涉敵交易之嫌疑的商行,予以暫時封停,直至案件水落石出,再行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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