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換個地方打?”


    這一戰勢在必行,見那茶攤的小老板瑟瑟發抖,蘇異便道:“就算你們朝天閣再如何橫行霸道,也不敢隨意騷擾百姓,毀人生計吧?”


    段風也確實不敢太過高調,惹起民怨沸騰,說道:“請。”


    隨即便見他一揮手,朝天閣眾人便四散開來,將蘇異圍在當中,準備圈著他走。


    蘇異愕然道:“這…沒必要吧?”


    段風笑道:“我這人有個習慣,就是不管對手什麽水準,都絕不輕視。”


    “這是個好習慣。”蘇異深以為然,點頭道。隨後便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慢慢遠離了茶攤。


    段風便也由得他拖遝,並不催促,顯得十分有耐心。


    “這位…段大哥,對吧?”蘇異問道,“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但講無妨。”


    “不知道你們朝天閣這次又要拿什麽理由來抓我。上迴說我修煉魔功,結果鬧出個烏龍。總不會,你們想抓誰就抓誰吧?”


    “當然,先前老金他們是怎麽做的我不管。但現在,你殺了我們的瑾督護,這理由夠嗎?”


    關於“半妖之體”的事情,隻是玉瑾的一麵之詞,段風自己沒拿到證據,卻是不敢隨意提起。


    蘇異心中一凜,雖然知道玉瑾的屍首被發現是遲早的事,但卻沒想到能這麽快。


    又聽段風勸降道:“戕殺朝天閣督護,本是死罪,但隻要你放棄抵抗,跟我迴朝天閣,便能保住一命。”


    “原來那個少女是個督護啊?看來你們朝天閣的大官並不怎麽值錢。”蘇異隨口說道。


    段風已經領略過他損人的功夫,自知不如他,便是笑而不語。


    蘇異又繼續道:“卻不知道這個戕害是從何說起?你們的瑾督護身為朝廷命官,卻恃著官威,行不法之事。我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不僅製止了一件惡事,還替你們朝天閣除了一個禍害。何罪之有?”


    段風知他乃是無中生有,胡說八道,又想聽他如何自圓其說,便道:“哦?瑾督護是行了什麽不法之事,你說來聽聽。”


    蘇異清了清嗓子,說道:“話說這一天,你們的瑾督護,打傷了王大嬸搶走了她女兒家用來煮飯的那口大鍋賣給了小巷口那位磨剪子的陳大爺旁邊那個賣烙餅的張二麻子,你說她是不是有罪?”


    “王…什麽?”段風腦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一長串話裏隻記住了“王大嬸”。然而當他一開始想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時,就已經輸了。


    趙睿與他始終立場相同,終究不忍看他被耍,便出言相助道:“蘇兄,差不多了吧?你看那茶攤老板早就溜走了。”


    段風也不是真傻,隻是沒想到蘇異會當眾耍這種無聊的伎倆罷了,幡然醒悟後,頓覺臉上無光,冷聲道:“看來你是不打算好好談了。”


    “本來就沒有這個打算。”蘇異笑道。


    段風不再多說,手中的大刀一抖,朝蘇異揮砍過去。便在他出手時,朝天閣的眾人又成包圍之勢將蘇異圈在當中,卻不出手,隻是防著他逃跑。


    段風手中所使的,是一柄鳳嘴樸刀。刀柄漆黑,長二尺有餘,刀身又寬又長且鋥亮發光。


    這一刀隨意劈出,也隻是為了試探。段風再如何惱怒,也始終是一等一的高手,更是在朝天閣中身居高位,不可能會為了一點小事便亂了心神。故而他雖麵上發怒,但出手卻冷靜得很。


    蘇異側身輕鬆讓過,掌中運勁擊向刀身,欲將這一刀去勢帶偏。誰知這樸刀看似普通,卻是穩重得很,絲毫不受他掌勁的影響。


    再看向段風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怪紋顯露,蘇異這才醒悟過來並不是刀重,而是這人臂力驚人,一定也是使了那什麽“禦冊功”的緣故。


    兩人來來迴迴又過了十數招,皆是你來我往的試探。段風純靠膂力揮刀,就連招式都不使出來。蘇異也是依靠著“乘風禦飛”和“三景通玄掌”與他周旋。


    “你不認真,我可要認真了。”


    與一個小輩交手,段風倒也顯得磊落,並不稀罕用什麽偷襲的手段。便見他使一招“力劈山河”,雙手握著樸刀高高舉起,刀光乍現,氣勢大盛。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招式,樸刀就這麽簡單地落下,仿佛真的能將山峰劈開一道裂縫,在大地上劈出一條河流,刀勁瘋狂朝蘇異湧去。


    蘇異也不敢怠慢,雙手飛速捏起印訣,土龍陡然現身,隨即連吐三顆泥丸,皆被那刀勁給劈散。二龍又出,以雙龍之身去抵擋,直至兩道巨大的龍軀被刀勁吹得千瘡百孔,才算勉強擋下了這一刀。


    而就在段風這一刀還未使盡時,三龍便已再出,從他腳下地底鑽出,竟是將他整個人吞了進去。


    蘇異當然不覺得段風會輕易落敗,便隻等著他來破招。


    果然隻見土龍背上射出了一縷刀光,一道平整的切口自龍首貫穿到龍尾。段風竟是用了最簡單直接,卻也是最費力的方法,將整個龍背剖開來。


    厭頊的分魂迴到了蘇異的神識之中,第三條土龍已“死”。自此,“三龍翻江”便在短短的十數息時間內被盡數破解。


    蘇異心驚不已,又暗自衡量著段風的實力。當時玉瑾憑著仙修借來的天地之力,尚且不能做到這般輕易地滅殺三龍,而段風卻是輕描淡寫。足以證明,在力量上,段風比起借天地之力的玉瑾還要遠勝得多。說不定,這也是“禦冊功”的功勞。


    段風垂下了手中的樸刀,略為失望道:“你的仙術也不過爾爾,還有什麽更強的招式便趁早使出來吧,再晚些恐怕就沒機會了。”


    他此時最為期待的,還是蘇異的半妖之體。此番逼戰,也是為了盡可能弄清楚這個秘密。


    “不過爾爾?”蘇異卻是不以為然,淡淡道,“大哥,你是不是對仙修有什麽誤解?”


    段風不願與他鬥嘴,便是幹脆道:“是不是誤解,使出來瞧瞧不就知道了。”


    他對修仙自然不是一無所知,反是因為朝天閣的重視而多有了解,知道仙術與仙術之間很難拉開差距,所以他是打心底裏不相信蘇異能再使出些什麽更高級的仙術來。


    但他卻不知道蘇異使的乃是仙法,而不是仙術。


    蘇異卻是兀自解釋道:“仙修最大的倚仗,是向天地借力,這一點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另一點,便是仙修除了借力之外,還能借五行之勢。”


    段風默默地看著,此時他心裏反而不怕蘇異有奇招,就怕蘇異沒有奇招。因為在他的判斷之中,唯一的變數就隻有半妖之體。


    “什麽是借五行之勢呢?”蘇異還在慢悠悠地解釋著,一邊捏著手印,實則是在盡力調動著天地之力。見段風托大不來打攪自己施法,他心中甚是“感動”,接著說道:“此地五行之中,土為最,水木次之,如果是借勢,你說我要借什麽勢呢?”


    段風慢慢皺起了眉頭。


    “其實剛才我已經借了‘土勢’,可惜收效甚微。現在來試試‘木勢’如何?”


    段風沒有理會蘇異,而是緊緊盯著他身後的河流,心中越發覺得不妙,終究還是喝道:“結四門陣!”


    “四門陣”,就是“四門鎖仙陣”,這是朝天閣對付仙修最大的利器。一開始不拿出來,也是因為段風存著試探蘇異實力的心思。此時再匆忙結陣,時間恐怕有些晚了。


    包圍蘇異的朝天閣眾人之中隨即掠出了四人,手執陣盤,遠遠向四個角落退去。


    蘇異認得這個煩人的大陣,心道不妙。雖然結陣需要時間,但自己要在大陣完成之前逃脫,還是有些難度。


    他一咬牙,幹脆一口氣將仙氣用盡,搏一把。


    隻見他身後本是平靜的河水突然開始不安躁動起來,水麵上的浪越來越高,河水也在上漲著,不斷地漫上堤岸。


    這邊水在漲,渡口那邊卻是出現了異象,水位竟是在不斷地下降著,河流上停靠的渡船很快便觸礁在河床底。


    仿佛整條河流的水都被蘇異的仙法給聚集到了一起,一條看不到頂的巨大水龍逐漸出現在他身後的河流上,身形比數十條土龍加起來都要大。


    巨龍的瞳孔如無盡深淵一般,死死地盯著底下的朝天閣眾人。


    此時他們陣型已散,早便顧不得包圍蘇異,都是紛紛退開,離那河岸遠遠的。


    段風尚未失去冷靜,當即命令道:“不用管他,繼續結陣!”


    繼續完成“四門鎖仙陣”反而會是一個好辦法,至少一旦水龍落入大陣的範圍之內便會被破去仙力。屆時需要應對的,便隻有洶湧的河水,而不用分心去破解水中夾雜的仙力。


    “重水龍”落下,如洪水般朝岸上奔湧而去。


    這一道凝結厚實的水龍,已然達到了“重水”的標準。


    而“四門鎖仙陣”恰好在“重水龍”奔來之前結成。大陣一起,落入陣中的重水便不斷地被抽走仙力,歸還於天地之間。“重水龍”很快成了普通的河水,但依然不容小覷。沒有哪一個凡人能夠以肉身抵抗滔天洪水,即使身負“禦冊功”的段風也隻能自保而已。


    眾人紛紛抱緊了身邊的樹木,靜候這一波洪水的退去。


    然而眼看洪水就要襲來,卻忽見那河水猶如時光倒流一般,又退迴了河中,就如同這洪水衝堤的一幕從未發生過一樣。


    連帶消失的,還有蘇異的身影。


    眾人麵麵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好歹是算有驚無險躲過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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