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得從孤忘山的‘五行化龍’說起。”


    厭頊總算正經起來。


    “問題,出在‘煉龍魂’這一步。我說俞南舟疏忽,不靠譜,可是一點都沒冤枉他。按照他們孤忘老祖傳下來的規矩,你要學‘五行化龍’,首先得到龍神山,恭恭敬敬地請一道龍魂。留意我的措辭了,是‘請’,而不是像俞南舟那樣贈與你。至於龍神山會不會遂你的願,那得看你的實力與機緣。隻這一步,俞南舟便違背了祖訓。”


    “然後,你既然知道神魂相通,便應該清楚寄生神識的利害,對吧?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所以在煉龍魂時,必須將龍魂煉化為一道‘死魂’,不具備意識,隻剩威力。如此才算是得到神龍的認可,完成這一步的修煉。當然,也並不是沒有‘活魂’的存在。隻不過我們神龍一族可不會輕易和一個人類締結這等危險的聯係。”


    “那…我的師尊歸陽子,和南軒先生,他們的‘五行化龍’煉的是什麽龍魂?”蘇異好奇道。


    “歸陽子,竟是你的師尊?”


    厭頊提起歸陽子時,滿是敬佩之意,全然沒了對南軒客的那股子輕浮。


    “歸陽子倒是孤忘一脈開山以來,最接近‘活魂’的第二人。隻可惜,還是差了些啊…”厭頊有些惋惜道,隨後提起南軒客,又是不屑起來。


    “至於俞南舟,不提也罷。”


    “那第一人是誰?”蘇異下意識問道。


    “當然是孤忘老祖啊。”


    說起這位孤忘老祖,厭頊的語氣又變得崇敬起來,甚至能從中聽出來一絲畏懼。


    蘇異心道若是開山老祖,倒是沒什麽可質疑的,隻是沒想到這“活魂”竟有這麽難得。


    “那我呢?我難道是第二人?”出於好奇,他又問道。


    “你?嗯…不算。”


    “為何?難道你不是活魂?”


    “我當然是。但是,你還是不算。”


    “豈有此理?”蘇異有些氣憤道。


    “我和你,情況特殊,自然是另當別論。不過若是今後你實力強大起來,能真正得到我的認可,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隻是互惠互利的關係,那時你才能稱得上是孤忘第二人。”厭頊忽然十足認真道。


    蘇異對這“孤忘第二人”的名號自然沒什麽興趣,隻不過是厭頊的態度刺激到他罷了。


    “算了,你繼續說吧。”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戰勝我,將我的意識驅逐出去,將龍魂煉為己用。而這一切,都該在俞南舟的引導之下進行。隻是他大意疏忽了,見到你醒轉,又能成功施展‘五行化龍’,自然不會多想。當然,他所犯的最大錯誤,還是將我從龍神山帶出來。恐怕俞南舟到現在還以為,他帶走的,隻是我的一小道神魂。但其實,這幾乎是我的全部神魂,龍神山裏的,才是那一小道。”


    厭頊像是在述說著自己完成過的一件成就,話語間滿是自得之意。


    蘇異聽著,越發覺得他像是一個為了闖蕩天涯而離家出走,還沾沾自喜的叛逆青年。


    或許厭頊在妖族之中隻能算是個少年也說不定,蘇異心道。


    “喂,現在在你麵前的,是一道近乎完整的‘活魂’,比起普通的‘活魂’要強上千萬倍,你難道一點都不驚喜嗎?”


    “為什麽我要驚喜,你的強大,對我來說不也是一種威脅嗎?”蘇異反問道。


    “我們現在是共生關係,但是隻要你不強行驅逐我,弄個魚死網破,相安無事下,我的強大,便是你的助力不是嗎?”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對我能有什麽幫助。”


    “這可就多了…”


    巨龍的身軀又在空中晃蕩起來,慢悠悠地開始清點道:“別的不說,在這夢境裏助你修煉,便是一個。再者,我也能指導你修煉‘五行化龍’。俞南舟那人不靠譜,教給你一個空殼子便甩手離去。要知道,入門的‘五行化龍’便已是仙法的層次。你若能舉一反三,領悟出它更高深的變化來,便能將它提升到‘神通’的水準。而我,恰巧略懂一二,給你一些指點,不在話下。”


    “至於我這道強大的龍魂,本身便是一個助力。‘五行化龍’須以五行為媒介,在單一五行屬中固然強大,但限製太多,五行相克的弱點也很明顯。倘若他日你有足夠的實力,便能憑借我這道近乎完整的神魂,引我真身降臨,施展出超脫‘五行化龍’之外的神通來。‘神降’你總聽說過吧?我這,比它還要厲害。”


    厭頊的牛皮吹得太大,蘇異隻信了一半。像“若是有足夠實力”這樣模糊的先決條件,多數是騙人的。怎麽樣才能算是有“足夠的實力”?若是要達到天師境才夠,那時自身便有神靈的實力,又要這“神降”何用。


    厭頊不知蘇異心中所想,兀自得意道:“怎麽樣?心動了嗎?”


    “還算湊活。”蘇異既不想打擊他,也不想拆穿他,便道,“我們暫時和平相處便是。”


    “放心吧,好處肯定全讓你占去了。”厭頊酸溜溜地說道,像是吃了很大的虧一樣。


    “既然你要通過這種奇怪的方式離開,那也就是說,你的肉身被困在龍神山裏出不來了?這是為何?”


    “我要是能搞清楚這個問題,此時我便是在龍神山裏攻克這個難題,而不是在這裏與你閑聊了。”


    “說的也是…行吧,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是關於一個隻叫做‘赤鳳’的鳳凰…”


    …


    翌日,蘇異跟隨芷鳶的指引,找到了大船裏的一間普普通通的廂房。


    這廂房雖沒什麽特別之處,但蘇異卻是知它大有講究。從這房裏能看到一半的甲板,更重要的是,這是從蘇異一行人的居所通往甲板的必經之處。


    蘇異在附近徘徊了一陣,正想著該如何進行查探時,卻聽房中傳來一個聲音道:“公子進來坐吧。”


    蘇異稍一驚,隨即倒也坦然,無需糾結,索性便推門而入。


    隻見房中一張八仙桌旁正端坐著一名中年男人。


    男人麵容光潔,甚是清秀,若不是眼角的皺紋,和他身上散發出成熟穩重的氣息,定會讓人以為隻是個年輕的讀書人。


    “公子請坐。”男子說著,倒了杯茶水,輕輕推到了八仙桌的另一邊。


    “多謝。”蘇異大方坐下,說道,“敢問先生怎麽稱唿?”


    “你便叫我賈師爺吧。”男子說道。


    “賈師爺知道我要來?”蘇異問道。


    “如果公子連這都發現不了,也就不配保護小姐了。”賈師爺微微一笑,說道。


    蘇異心中暗道慚愧,若不是芷鳶,他便是一直被人暗中窺視都渾然不知。


    至於賈師爺口中的“小姐”是誰,雖然很好猜,但蘇異還是問道:“賈師爺是尚書府的人?”


    “正是。”賈師爺很幹脆地給了他一個答案。


    “既然先生一直跟著無雙,那為何先前一直不露麵?甚至她出事,你也無動於衷?”


    賈師爺十分平靜道:“不是無動於衷,而是伺機而動。老爺希望小姐玩的開心,便也不能插手過多。管得太多,小姐便會覺得沒意思,說不定還會怪我多管閑事。不是嗎?”


    他微微一笑,看著蘇異,似乎是在求得認同。


    蘇異不置可否,自顧喝著茶。


    賈師爺又接著道:“後來小姐在北玥入獄,我不就出麵將她給保了出來嗎?再說有公子在,小姐又能出什麽事呢。”


    “賈師爺可太高看我了。”蘇異忿忿道。


    有人闖蕩江湖,在刀口上舔血,那是為了生計。月至溫倒好,不好好管教女兒,卻讓她把生死相搏的曆險當做遊戲,跟鬧著玩似的。蘇異對這種人是嗤之以鼻。


    “公子萬不可妄自菲薄,賈某眼光不差,看人向來很準。公子今後定是人中龍鳳。”


    蘇異不知他為何無端給自己戴高帽,心中反而警惕起來,不去理會,又問道:“那賈師爺現在主動現身,又是為了什麽?”


    “老爺想念小姐了,希望我把她帶迴去。該玩的,也都玩夠了,是時候該迴家了。”


    蘇異知道事情定沒那麽簡單,便又追問道:“為什麽是現在?”


    “公子倒也敏感。”賈師爺笑道,“也罷,告訴你也無妨。實則是因為公子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小姐最好不要參與。”


    蘇異不知道他所指,奇道:“什麽事情?”


    “閉月軒,是老爺的閉月軒。”


    賈師爺似乎說了句不著邊際,答非所問的話。但蘇異腦筋一轉,一下便明白過來。


    “如果我向賈師爺問起月尚書和閉月軒之間的事情,會不會顯得太過無禮。”


    “會。”賈師爺這一個短促而有力的迴答顯得十分堅定。


    “那我便不問了。”


    “公子是個聰明人,自己想,該也能想得明白。有時候,自己想出來的,反而比別人告訴你的更有用,更可信。蘇公子,你說賈某說得對嗎?”


    蘇異眼神一凝,心裏在想賈師爺的這番話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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