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異的頭唰地一下,看向了月無雙,發現她眼神呆滯,滿臉的心事。


    駱旱國是龍已還的故鄉,也是她母親的故鄉。這麽看來,這件事很有可能和她母親有關。蘇異從未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結論。


    隻怕月無雙會亂想,蘇異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掌,說道:“雙兒,別瞎想。我們看到的都隻是表麵而已,真相如何,還得再調查一番。”


    “我明白。”月無雙僵硬地點了點頭,說道,“我…先迴去休息一會,今天的行動…我就不參與了。”


    說罷,她便自顧離去,一副失了神的樣子。


    “怎麽了?”殷楚楚不解道。


    “剛才我們討論的事你都聽到了吧?關於‘影匿行’的事。”


    殷楚楚點頭道:“聽了個大概。”


    “無雙他母親就是駱旱國人。”


    “怎麽會…”殷楚楚張開的嘴巴久久合不上。


    “這麽說,她母親和黑水城…不,和絕王府難道真的有什麽聯係不成?”她依舊想不通。


    “難說啊…很巧不是嗎?現在再想起來,又發覺無雙會出現在北玥城,也是很蹊蹺。她爹不管,她娘竟也不管。若說她娘不知道,不太可能。那麽唯有她娘知道了,卻放任她去闖。”


    “以前隻知道她和她爹關係不好,現在看來,她娘也大有問題。隻不過卻不好再問她,去揭她的傷疤了。”


    蘇異突然直勾勾地盯著殷楚楚,說道:“不如你去問她吧,順便好好安慰一下她,我怕她亂來。”


    “你自己怎麽不去問?”殷楚楚嘴上說著,卻還是起身找月無雙去了。


    她對月無雙僅有的敵意,全因蘇異。除此之外,兩人關係還算不錯,她也不忍看著月無雙就這麽低落下去。


    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殷楚楚,蘇異這才放下心來。


    不久之後,他便收到了駒鈴的傳信,讓他去城東的寬巷。


    寬巷…嗬嗬。這讓蘇異想起了“扁馬巷”,不禁在心中詛咒起了趙越。


    到了城東寬巷,蘇異才知道這“寬巷”指的並不是一條巷子,而是一片城區,長樂城裏窮人聚集的區域。


    寬巷裏的房屋不說多破爛,但在富足的長樂城裏,這樣的景象稱得上礙眼。


    隻是蘇異不明白,趙越能從自己身上偷走數千兩,以前肯定也從別人那偷過不少錢,怎麽還會住在這種地方。


    循著駒鈴傳信裏的指示,蘇異一路找去,終於在一間破茅草屋前見到了駒鈴。兩人躲在暗處往茅屋裏偷偷看去,果然見到了趙越那個挨千刀的身影。


    蘇異不禁又開始稱讚起駒鈴來:“駒大師實在是太厲害了,傳說中的狄神探也不如你厲害。”


    駒鈴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沒想到花了兩天才找到他。後來我在明白過來,原來他用的是以不變應萬變之計,即使有了錢,也不搬走,為的就是掩人耳目,叫人不知道他發了財。我以常理去推斷,隻會將這片寬巷放到最後才來查探。我會發現蹊蹺,全因我在翻查縣誌時,發覺這片寬巷是全城發現偷盜案最少的地方。常人定會以為是這裏的人太窮了,但又何嚐不是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賊窟附近不怕賊偷,一來是給鄰裏一個麵子,二來…”


    蘇異聽他兀自說過不停,忙打斷道:“咱們先將他辦了,再來聽你慢慢解釋。”


    “對,對…”駒鈴迴過神來,忙道,“辦正事要緊。”


    “裏麵還有別人嗎?”蘇異問道。


    “就算有別人,憑我們兩個也不怕吧?”


    “你說得對,倒是我太小心了。”蘇異說著,便走上前去,一腳將那半掩的柴門給踹開。


    柴門不經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躺在搖椅上曬太陽的趙越一個激靈,翻身躍起,看到蘇異後,那張臉龐變得驚疑不定。


    “趙公子,你這趙府,還挺不錯的…”蘇異笑道。


    若笑裏能藏刀,他的笑能將趙越給活生生剮死。


    “蘇…蘇兄?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唉,實在是慚愧,作為地主,卻沒一個舒適的地方來招待蘇兄,我這破茅屋…”


    看他一臉誠懇,若不是從掌櫃那問到了真相,而是碰巧撞見他,蘇異定會認為裏麵有什麽難言之隱。


    趙越本以為蘇異會接著問諸如“趙兄這是怎麽一迴事”,又或是“趙兄為何會淪落至此”的問題,然後他便能解釋一通,說自己家中忽然破了產,如此這般。


    卻沒想到蘇異幹笑道:“怎麽了?趙兄什麽時候從騙巷搬到這寬巷來了,落差這麽大,趙兄受得了嗎?”


    知道蘇異發現了自己的謊言,趙越心中暗罵自己愚蠢,如果隨便報一個真實存在的巷名,還有得解釋,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麽尷尬。


    但趙越依舊不死心道:“蘇兄說笑了,什麽騙巷,想必蘇兄那日是聽錯了。在下說的是偏麻巷,趙府就在那裏,隻不過家父已經將宅院抵押了出去。蘇兄如果不信,大可去偏麻巷看看是不是有個趙府,那牌匾肯定還沒來得及換。到時,蘇兄便知在下有沒有騙你。”


    蘇異不得不承認,趙越演技極好,即便現在這個情形,他心裏還是忍不住想會不會有別的隱情。而且他也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了,不會再輕易相信人。


    趙越的想法自然是先將蘇異哄走,再收拾細軟去躲上一陣再說。他知道蘇異不會在長樂城待多久。


    “不用了,趙兄,你先把我的銀票拿出來,我可以放你一馬。”雖說趙越得罪了蘇異,但他的能力和演技都讓蘇異有些感興趣,生起了收為己用的念頭。自從駒鈴點出了他“朋友太少”的缺點後,他便一直在盤算。


    與閉月軒的合作也是一個嚐試。


    對殷楚楚看重,那時對宋秋韻說沒有打她的主意,那是假的。實際上蘇異早已想過,有了殷楚楚,雖說實力上不增,反而多了個累贅,但她那豐富的知識儲備卻能令大家少走許多彎路。


    若要組建自己的隊伍,趙越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趙越自然不相信蘇異會放過他,眼看躲不了,便蓄勢待發,準備隨時跑路。


    誰知他腳後跟剛一動,便見一根根石柱躥了出來,結成了一個牢籠,將他困在裏麵。這招形似玉瑾的囚魔牢,蘇異隻是有樣學樣,不過困住一個常人是沒什麽問題。


    趙越何曾見過仙術,驚駭得跪倒在地,不斷磕頭道:“神仙饒命,神仙饒命。”


    隨後便見他從懷裏掏出了本屬於蘇異的那個盒子,說道:“這裏麵的銀票全沒動過,請神仙繞我一命。”


    蘇異皺眉看著他,不知道他又是不是在演戲。


    趙越此時是半真半假,被蘇異這一手仙術嚇到是真,求他饒命也是真,但嚇到屁滾尿流便是假的了。他也隻是存著蘇異能放過他的心思而已。


    正當他驚慌大叫時,便見茅屋裏走出來一個女孩,腳步虛浮,麵色蒼白。


    女孩見到了跪倒在地上的趙越,大驚失色,虛弱道:“哥…你怎麽了?”


    “給你一個機會解釋。”蘇異在趙越的搖椅上坐了下來,晃悠悠地,準備好好聽他編故事。


    趙越張口便痛苦道:“求神仙救我妹妹一命。我妹妹天生患疾,醫生都治不好,就連是什麽病也沒有看出來。我到處偷錢,隻是為了給我妹妹續命,否則…我們怎麽會還住在這種破爛茅屋裏呢。神仙大人神通廣大,求您一定要救救舍妹。”


    蘇異疑惑地看著他,隻見他感情真切,十分之誠懇,臉上鼻涕眼淚都糊到了一起。


    “你叫什麽名字?”蘇異轉向那女孩問道。


    “我叫趙珂…神仙大人,求您繞我哥哥一命。我的病不治也罷,我保證哥哥以後不會再投錢了。”趙珂說罷盈盈跪下,既然趙越叫蘇異作神仙,她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信哥哥的總沒錯。


    “駒鈴,你不是會醫術嗎?給她看看吧。”


    駒鈴見趙珂可憐,正有此意,便將她扶了起來,替她查探脈象。


    見駒鈴眉頭緊鎖,蘇異問道:“真的病了?”


    駒鈴點頭道:“似乎和先天斂氣有關,具體的…一時半會也看不出什麽來,更別說怎麽治療了。”


    趙越聽到“先天斂氣”,以為駒鈴知道趙珂的病因,便又是磕頭又是痛哭道:“神仙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啊!”


    蘇異隻覺得心煩意亂,一招手,將那牢籠收了起來,讓兩兄妹團聚去了。


    “你先別大喊大叫的。”


    趙越悻悻地閉上了嘴巴。


    蘇異無法確認兩人到底是不是在演戲。實在是趙越這個騙子的形象太過根深蒂固,令他不敢盡信。但要他不管此事,就此狠心離開,卻又做不到。他還存著招攬趙越的念想,再看駒鈴也是一副準備懸壺濟世的模樣。


    “駒大師,你怎麽看?”蘇異隻好將駒鈴拉到了一旁,先問問他的意見。


    “嗯?什麽怎麽看?”


    “趙珂啊,你要救她?”


    “能救的話,為何不救?”駒鈴反問道。


    “但他們是騙子。”


    “不能救騙子的命?但趙越說了,他偷錢隻是為了救趙珂。如果我們救了趙珂,他就不用再去偷錢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的病可能也是裝的。”


    駒鈴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覺得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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