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符篆沾上了衣袖,碧荷陡然一驚,隻覺得那符忽然變得灼熱無比,一股無形的熱浪襲來,竟讓她一時喘不過氣。碧荷隻覺得天旋地轉,仿佛下一個唿吸便要被這股熱浪摧毀五髒六腑,終於再也抵擋不住,衣袖一卷,飄然後退,說道:“好個牛鼻子,道法如此了得。”


    碧荷說著玉手一揮,平地裏忽然起了妖風,刮的人直張不開眼。碧荷正欲奪路而逃,卻被雲清攔住了去路。


    雲清拂塵一揮,那妖風戛然而止。前路被擋,碧荷還未及思索,身後掌風已至,卻是道恆追了上來。碧荷頭也不迴,避過了一掌,使了招迴風拂柳,掌勁打向道恆,身子卻是退向了另一邊。道恆迴掌格擋,卻發覺一股巨力襲來,竟是抵擋不住,踉蹌退了幾步。掌勁後繼無力,不傷人分毫,道恆便知道這是手下留了情。隻這一掌,道恆已知此妖自己無法力敵。


    碧荷剛逼退道恆,那邊雲清的拂塵已是到了跟前。拂塵白絲千縷,狀似張牙舞爪,仿若無堅不摧。碧荷玉手看似柔弱無力,卻是破開了雲清的拂塵,硬是接下了這一擊。兩人又過了幾招,鬥了個旗鼓相當。


    碧荷正待再次反擊時,看到了一旁的蘇君橋,見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目眥欲裂,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麽。“也不知他可會怪我嫌我,可還會認我作妻子?”碧荷想著,又見蘇君橋的樣子,頓時心頭一緊,難過萬分,竟是一時失了神。


    雲清尋到了破綻,拂塵劃了個半圓,捏了個九字降魔訣,朝碧荷打去。碧荷措不及防,難以抵擋,硬是吃了這一記降魔訣。


    降魔訣讓碧荷苦不堪言,加之她見蘇君橋那般神情,已是萬念俱灰,實是早已有了放棄抵抗之意,如今中了雲清一擊,也是斷了念想。碧荷癱倒在地,身上的衣裳漸漸化作白毛,覆蓋了全身。原本嬌美的臉龐也開始變得猙獰,竟長出了一張獸嘴,獠牙依稀可見。再看去,赫然是一頭通體雪白的母狼。


    那晶瑩剔透的眼瞳不像餓狼般兇狠,卻似含情脈脈,又是淒然決絕,直勾勾地盯著蘇君橋。蘇君橋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雲清取了道恆的桃木劍,正要擊殺狼妖,卻見蘇君橋擋在了碧荷身前,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口長劍,撥開了雲清刺來的一劍。雲清見狀,大怒道:“臭小子,你幹什麽?”


    蘇君橋顫抖不已,隻是強作鎮定,朝雲清磕頭道:“師叔,求您饒侄兒妻子一命。她雖是妖,卻並未害過人。您就放過她吧”


    雲清大怒,說道:“妖便是妖,何來好壞。吾輩生來衛道,便是見妖就除。今日我便要除她,你又怎麽攔我。”


    蘇君橋想通一切,反是不再害怕,說道:“師叔你老了,太過迂腐了。侄兒鬥膽,便用手中鐵劍,擋你的木劍。”


    雲清聽罷氣的發抖,怒極反笑道:“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小子有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麽。”說著,雲清手裏木劍一抖,擊在了蘇君橋的鐵劍上。蘇君橋從小喜文不好武,對練武一事總是隨便應對,如何能接得下雲清一擊。蘇君橋隻覺得虎口劇痛,手臂頓時酸麻無力,長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雲清又喝到:“臭小子,還不快讓開。”


    “恕小子不能從命。”蘇君橋說著,把碧荷擋在了身後。此時,碧荷見蘇君橋對自己如此情深意重,非但沒有嫌棄,反而如此袒護,隻覺得驚喜萬分,便又掙紮著化作了人形,貼著蘇君橋的後背,輕聲道:“今世得君如此,妾已不枉此生。”


    “娘子你沒事。”蘇君橋喜道。蘇君橋正要再說些什麽,卻見那邊雲清拿木劍當作藤條抽了過來,說道:“今天我就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臭小子。”


    木劍來勢甚快,眼見就要抽到蘇君橋身上,卻忽然斷成了兩節。隻見一胡須男子擋在了蘇君橋身前,手中一口鋥亮的鐵劍猶自嗡鳴顫抖。


    “秦海涯,你這是什麽意思?”雲清怒道,“難道你也要與老夫作對不成?”


    “豈敢豈敢。我受蘇老先生之托教少爺習武,隻是在下慚愧,沒能教會少爺一招半式,少爺文弱無力,實乃在下之過。如今少爺有難,在下自當保他周全,否則蘇老先生要是知道了,我可擔待不起。道爺你便殺你的妖,我保我的少爺,如何?”秦海涯悠悠然道。


    “你不用搬出蘇老頭來,就算他在,也不會阻我,”雲清哼道,“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在打什麽如意算盤,你斷我桃木劍,又教我如何除妖。”


    “修道之人,殺氣如此之重,可不是什麽好事。”秦海涯不以為意道。


    雲清不再理他,轉向道恆,說道:“道恆師侄,你且擋他一擋,助我將此妖擒下,免生後患。”


    “是,師叔。”道恆答應了一聲,便是要朝秦海涯攻去,不料身旁一陣風吹過,一把長劍明晃晃地,已是抵在了他的眼前。卻是蘇君路。


    “君路,怎麽連你也…”雲清三番兩次被阻撓,已是怒火中燒,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道恆見狀,仍是微笑道:“早聞蘇家路橋二公子,一文一武。蘇大公子一把長劍留舒,三十六路逸雲劍法名動江湖,所向披靡,果然名不虛傳。說來慚愧,師弟今日已連敗兩次,還多得碧荷姑娘與蘇師兄手下留情,方才保全姓命。”說罷朝蘇君路鞠了一躬,便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蘇君路還劍入鞘,抱拳向道恆說道:“師弟客氣了,說起來今日師弟來我蘇家本是一番好意,卻不想出了這等事故,蘇某實在過意不去,改日定當親自上小居觀請罪。”


    道恆還禮,不再說話。那邊蘇君橋已是趁亂偷偷攜著碧荷逃了出去,將她送到了城門口。


    “碧荷,你快逃吧。”蘇君橋焦急道,胸中抑鬱,悲傷難耐,想要再說些什麽,卻是再也說不出來。


    “君橋,你莫非懼我是狼妖,要趕我走嗎?”碧荷一想到與蘇君橋分別,便淚眼朦朧道。


    蘇君橋見碧荷如此,慌了心神,抓緊了碧荷的雙手,忙道:“碧荷你誤會我了,不管你是妖魔鬼怪,我都不會嫌棄你的。隻是如今的蘇府你是沒辦法再待下去了。”


    碧荷破涕為笑道:“不如你跟我一起走吧。”


    蘇君橋無耐搖頭道:“我不能離開蘇府。如今通妖便如同叛國,是大罪,我若走了,大哥便要受罪了。我不能讓大哥替我背這個罪。”


    碧荷急道:“不行!你也不能去背這個罪,我跟你迴去。”


    蘇君橋把碧荷摟在懷裏,柔聲道:“別怕,我自有辦法脫身。若你不走,我更不能安心,聽我的話,好嗎?”


    碧荷看著眼前的男子,總是如此溫柔。明明文弱不堪,卻又總是讓她覺得異常可靠。他露出如此堅定的眼神時,總是不容別人反駁的,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碧荷無奈,隻得妥協點頭。


    蘇府正廳內,雲清居於首座,滿臉愁容。蘇君路跪在他麵前,一言不發。而道恆已不知去向。


    雲清消了怒氣,歎道:“君路啊,要我如何說你是好。先前還誇讚你,年少有為,能獨當一麵了。可轉頭便跟著君橋胡鬧。你可從來未曾如此輕重不分過,這到底是為什麽?”


    蘇君路磕頭道:“君路不悔,願領責罰。”


    “你真是…”雲清氣急,又是無奈,說道,“如今此事是瞞不住了,說說看吧,你要怎麽應付官府的提訊,還有那些比老夫還要頑固的臭牛鼻子老道?”


    蘇君路目不斜視,說道:“唯項上人頭一顆爾。隻是小弟他還年幼,擔不得重任,還望師叔多照拂蘇家。”


    “狗屁,都當爹的人了,還年幼,”雲清為之氣結,罵道,“你們給我捅了這麽大的簍子,還想老子照拂你們蘇家?”


    蘇君路明白雲清的脾性,知道他其實心軟,心裏頭偷笑,麵不改色道:“君路知道師叔與家父情同手足,定不會棄蘇家不顧的。”


    “行了行了少裝蒜了,”雲清擺了擺手道,“牛鼻子那邊師叔還能說上幾句,官府那邊以你武狀元的身份,估摸著也沒人敢動你。此事你便自己權衡吧。”


    蘇君路心裏好笑道,牛鼻子不是在罵你自己麽,表麵上還是千恩萬謝,又磕頭道:“多謝師叔。”


    “這件事就到這吧,可別再鬧出什麽事了,你打小聰明,定是知道我在說什麽的。”


    “是,師叔,我想小弟他也懂得分寸的。”


    “分寸?”雲清差點想拿起拂塵甩將過去,“那個臭小子要有分寸能搞成現在這樣?”


    “師叔息怒,”蘇君路忙道,”小弟他也是護妻心切,怪不得他。”


    雲清冷哼道:“你還替他說話?那小子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你作為兄長,得多管管他才是,不能處處都讓著他,把他給慣壞了。”


    蘇君路又是唯唯諾諾應承著,想著此事暫時是告一段落了,隻是前路多坎坷,有的是煩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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