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漓瀟的紅燒肉做得的確極品,蟲兒本來吃得歡暢,不小心心裏添了堵似得,不覺想嚐嚐酒水的滋味,趕緊叫他去買。


    雀漓瀟雖是無奈,但是眼見蟲兒手腕間層層疊疊的傷痕,新舊交替,像是蜘蛛布結的密網,心裏忽得一紮。


    酒解千愁,更能麻痹沉痛。


    也沒多話,實實在在地提迴來兩壇上佳的十裏香。


    蟲兒想,以前斬月明著暗著總要幹涉她飲酒,如今再沒人管她了。


    不由咽著口水,最先搶來一壇。


    好香,好香。


    掀開酒壇上的封蓋,蟲兒不管不顧,仰頭而起飲。


    幾口酒水入腹,生辣辛香的刺鼻液體,像長著倒刺的白河草,緊緊堵住她的嗓子,紮住她的氣管。


    噗!~


    好難喝!蟲兒甩開酒壇子,雙手掐著脖子,撐紅一張豬腰子臉,狂咳不止。


    咳咳咳~!


    哈哈哈!


    雀漓瀟反而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蟲兒的醜態叫他見得最多,可是沒有此刻更叫人忍俊不禁。


    “蟲蟲,”走上前,好心替她拍打後背,叫她能順利地換上一口鮮氣。


    “你總這般衝動。”


    不知道是不是反話,他拍打她的手掌,微微有些使勁。


    蟲兒澀著嗓子,艱難反駁道“酒不就是應該這樣猛灌嗎?我是學著你們這些男人啊。”


    雀漓瀟道“喝酒是講究學問的,品酒的話,是要一口一口地輕抿,淺酌淡飲,喝得是情調氣氛。”


    “再者,酒逢知己時,或敞懷豪飲,或對酒當歌,但也是一碗接著一碗,形態肆意不嫌丟醜,舉止潑灑不嫌作態,這喝得是情懷。”


    “可是你這種一口悶的喝法,除了是你心裏不痛快這一種解釋之外,我實在猜不透你的動機。蟲蟲。”


    雖是一隻眼睛,但是周圍散射出來的光華,足以令他耀眼。


    蟲兒本意是有些不高興,因為,她原以為雀漓瀟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結果。


    他或許早不是白紙了。


    不由勾唇媚反笑“你想管我?論他淺酌也好,蒙頭倒也罷。”


    “酒在我的手中,總該是姑奶奶說了算的。”仰起頭,不顧嗓子裏的火燒火燎,又匆匆灌入幾口冷酒。


    她的腳底旋即踩了浮雲,軟綿綿地欲要倒地。


    “蟲蟲,你今天怎麽了?酒喝多了,會對身體不好。”說著,雀漓瀟想奪酒。


    蟲兒閃身一旋,歪歪扭扭地巧避開去。


    “斬月以前從不叫我飲酒,怕是覺得我天生愚笨,酒喝多了,把心智也一並麻醉去了。”


    “如今他不管我,你反來管我。”


    “酒水灼心,我這心都要被傷透了,身體什麽的,又有什麽關係呢?”


    酒越飲越暖,水越喝越寒。


    人情呢?世故呢?


    大約是從沒喝過酒的,蟲兒的整個人都溫熱起來,灼得滿身滿臉,細細地蒸出一層香汗。


    說出來的話語,都夾雜著暈酒狀的糊塗。


    一語雙關。


    醉翁之意並不在酒。


    雀漓瀟反而瞬間明白了她胡言亂語中隱含的意思。


    蟲兒故意不想把質疑他的話說出口,而是想借酒來言明拒絕,就是要他自己把該說的話說出口來。


    尙算,他還是有些頭腦的。


    雀漓瀟主動退後一步,離開蟲兒略顯彌散的目光。


    “我不管你,其實,我是根本沒資格管你的。”


    “蟲兒,你與我之間或許曾經有一些不透明的東西,今日借你這頓灌酒,其實說開也好。”


    “知道你是連珠轉世的事情,確實是我欺瞞你在先,但是,我也絕對不是想借著你的赫赫威名,與妖族同流合汙。”


    “也罷,我是糊塗人說了多嘴的話,至於你想不想與妖為伍的事情,我也絕對不再多嘴了。”


    “隻是,以後,我再不瞞你,你也勿再質疑我的居心,咱們之間再也不打暗語,以後就專心複仇,好嗎?”


    言及此處,感覺他蒼白的臉微微一抽,快要掉下眼淚來似的。


    看表情動作,他隱瞞自己的事情,大約也真的就是這一件吧。


    蟲兒的腿快軟了,索性目的達到,也不再強詞奪理,佯作迷迷糊糊道“酒真不是個好東西,我的腦子已經不聽使喚了。”


    “璃瀟,你方才說了什麽?我好像聽不太清楚,我得去睡一會兒,不能跟你秉燭夜談了。”


    邊揉揉自己的雙耳,踉踉蹌蹌地欲往自己的閨房走去。


    雀漓瀟旋即忍去險些淹淌出眶的淚水,格外恭順道“早跟你說喝酒傷身的,快去躺下休息一下吧。”


    蟲兒點頭,最先迴去歇下。


    醉酒的感覺真不好受,就像是有人拿斧子鋸開腦殼,把腦子拎出來揉成爛醬似的。


    就在大腦快要被捏爆的一個瞬間。


    “嗵!”雀漓瀟踹開了她的閨門。


    “啊呀!”一聲旋即又退了出去,嘴裏輕喚道“勿罪,勿罪,蟲兒你穿裏衣了嗎?”


    難道她是光的嗎?


    蟲兒半昏半死地撐起頭顱,“不是勿罪,我簡直是好醉啊!”


    雀漓瀟鬥膽先探頭進來,見她並未脫衣安寢,而是把自己倒掛在床幃上,像高掛在崖頂的蝙蝠。


    蟲兒擺來擺去,萬分苦痛道“漓瀟,你怎麽跑到房頂上去了?”


    雀漓瀟哎呦一苦笑,“姑奶奶,是你跑到床頂上了。”


    “天亮了嗎?”蟲兒繼續搖來晃去。


    “才三更!”雀漓瀟伸出手,想把人從上麵給揪下來,徒勞無功,隻好作罷道“姑奶奶,出大事了。”


    “剛才絕心從嘲歌城發來火信,說雀無極快不行了。”


    蟲兒“……什麽叫不行了?”


    “快死了!”雀漓瀟激動一喚。


    ……


    嗵!


    蟲兒徑直掉在床榻間,雀漓瀟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去防護,結果她還是像流星撞擊一般,砸在幹硬的床板上。


    “痛!啥啥啥!你再說一遍!”


    蟲兒捂著鼻子,直接從床榻上跳起來。


    “嗵!”頭又撞在床幃上。


    “痛死啦!!”


    雀漓瀟有些想笑,又忍不住更加苦惱道“雀無極,那個你和我共同的仇人,她要死啦!!”


    此消息無異於五雷轟頂。


    蟲兒滾下床榻,一把扯起雀漓瀟的腰帶,瞪目厲聲,“怎麽可能?姑奶奶連一刀都沒捅上去,雀無極怎麽可能就要死了呢?!你這消息可靠嗎?”


    “絕心的情報絕對千真萬確!”雀漓瀟的表情也變得苦痛萬分,“她的身體半身不遂,又加上心焦力竭,病卒的可能十之有七。”


    如此說來。


    不等雀漓瀟繼續分析下去,蟲兒道“看來,咱們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必須盡快趕去嘲歌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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