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世間帝王,哪個不是如此期待自己的統轄既牢不可破,又高高在上。


    這是一種莫名其妙地興感,來自於權利的魔咒,又來自於膨脹的滿足,更是人性黑暗的理想。


    妖蟻們最近吃的太飽,因此煉就的妖丹也格外巨大,共有一顆雞蛋般大小。


    蟲兒服用下後,囑咐其餘的妖蟻繼續按照她的計劃疏鬆地底土壤。


    而她自己則閉眸盤坐,進入妖身的修煉中期。


    一夜過盡,雀漓瀟還沒有歸來。


    盤算著帶領妖蟻大軍,再朝更貼近朱雀鳳族的防線上靠近三分。


    也才幾日光景,周遭原本就荒蕪的土地更顯得貧瘠可怖。


    蟲兒搭目一望天際,嘖嘖嘖歎道“你們這些螻蟻是有多能貪吃,怎麽諾大的天上連個鳥都飛不出來了?”


    才一個瞬間,天地間的氣氛肅然凝重起來,自平地間倏然刮起一陣疾疾的風潮,隱約間有雷電絲絲交錯的嘈雜聲。


    跟在蟲兒身後的妖蟻紛紛掘地而入,眨眼便消失個無影無蹤。


    蟲兒伏頭,唇邊微然一笑。


    還好,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蟲兒雙拳微握,蒼白的手背繃出淡淡的青筋,舉頭三尺,正有神明駕到。


    獨孤九駕馭著神龍九尾飄在頭頂,幸虧沒有遮擋炎炎陽光,但是他白發如銀河落川,俊臉燦若春光,比日頭尚要奪目百倍。


    斬月便是這般耀眼的存在。


    蟲兒不看則已,一看,心裏麵的澎湃險些要衝逆進眼眶中去。


    這根本不是斬月!


    可是她太想他,太想他,想得就快要從心尖腦海炸裂開來!


    獨孤九睨她一眼,仿佛腳踩卑微的眾生一般不屑一顧。


    “放肆!”


    在看見她的一瞬,獨孤九心裏的滿滿期待,瞬間灰飛煙滅。


    就在前一刻,他還在揣測,到底會是怎樣的人,能給他帶來有關水兒的訊息呢。


    徒勞無功,最是生恨!


    蟲兒心裏並非害怕,但是對方的語氣沉入冰窟般冷漠,叫她強忍住羞恥心,驀地跪在獨孤九麵前。


    “龍帝開恩!”


    她道,“蟲兒不知,您這一句放肆,是為何解?還請明示。”


    給她繼續裝無辜下去的機會嗎?


    獨孤九淡一掃蟲兒通體的氣派,骨子語言裏的堅韌不拔都比五年前長進許多,連跟自己對話的底氣也充足。


    能跪著答話,肯定心裏滿是盤算,暗藏玄機。


    如此一來,獨孤九也不給臉,劈頭蓋麵,一頓教訓,“話說,你不是應該聽了我的忠告,與我那逆子獨孤斬月,一並進入靜海腹地,去尋找火靈符誘的屍骨下落嗎?”


    “怎麽會滿身充斥無窮妖氣,獨自站在我九尾龍族的邊界線上徘徊可疑?”


    蟲兒自知,隨著妖丹的服用,她身上的妖氣早已經與日俱增。


    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


    “龍帝開恩,您的身份高貴,於弓爾山巔日月同輝,蟲兒在此地作亂,確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其實,蟲兒如今隻為尋求一個真相。”


    “求求龍帝告訴蟲兒……”


    “獨孤斬月……蟲兒是說,四皇子,他可否還健在人世?”


    “您可否給蟲兒一丁點兒暗示。”


    說出來了!終於說出來口!


    蟲兒仔細盯緊獨孤九的一眼一眉,分外注意裏麵的變化莫測。


    盡管又輕微掩飾的意圖,但是獨孤九明顯神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況且,你如果是因為想知道,一個絕不可能屬於你的男人的任何訊息,而在我九尾龍族邊界上刻意搗亂,挑戰我的權威。”


    “那我,絕對會叫你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


    又是,灰飛煙滅嗎?


    蟲兒仰天長笑不止,“龍帝言重,自蟲兒從蓮塚聖地誕生以來,不知灰飛煙滅過幾次。”


    “如今還不是健健康康地與您對視?”


    獨孤九什麽多餘的話都未曾暗示,可是蟲兒已然心安。


    獨孤九心裏肯定是知道答案,所以才會將她的問題又反拋迴來。


    這明顯是一種迴避的正常反應。


    斬月定然是活著的,而且,極有可能正落在獨孤九的手裏。


    隻要知道他尚在人間,她便死而無憂了。


    蟲兒瞬時開心不止,說出口的話也毫無遮掩,直接大放厥詞。


    “龍帝您先勿要動怒,您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誰嗎?!”


    放肆!


    眼看,獨孤九眉眼裏滲透出薄怒,儼然無心與她玩猜謎遊戲。


    直接自爆家門,“我乃是迦釋羅的法珠——流雲之歌之一。”


    “我是連珠。”


    蟲兒緩然起身,高昂起頭顱,直麵獨孤九的視線。


    “連珠?”


    獨孤九終於微微一笑,飽含絕世風采,甚至可以說是刻骨一般地森冷。


    “原來你是連珠化人?”


    又是冷笑一聲,恍若茅塞頓開,“難怪小四總是想背叛我,把你轉移至無人知曉的地方去。”


    “原來,他隱藏的野心,也不過如此。”


    蟲兒不等他自言自語完畢,直接沒禮貌地打斷。


    “斬月根本沒有什麽,你所想的那種狹隘野心,他隻想跟我過平平靜靜的生活。”


    “如今,幽幽古國中,最有野心的人,就是你和我!”


    “放肆,我準許你站起來,跟我頂嘴了嗎?!”


    獨孤九的白發高揚,揮手打出一道明晃晃的氣浪。


    如刀劈山脊,如劍削滄浪,直劈向蟲兒的耳側。


    “啪!”的一聲脆響。


    於她嬈美的臉側深深洇出五根手指的血痕。


    為斬月,為複仇,她咬牙硬忍了獨孤九親賞的耳光,口腔裏泛出腥鹹的血沫,湧出口角。


    啐!


    蟲兒無所謂地吐出血沫子,清潤了嗓子,繼續鬥膽道“龍帝別激動,想殺死我,對於您來說,其實隻是動一動手指頭的簡單事。”


    “所以,請您先準許我來分析一下,您的野心。”


    “難道,您就不想找水兒這個女人出來了嗎?”


    這個女人,就是獨孤九做了一切算計的野心。


    獨孤九微怔,他剛才一掌雖然僅用一層真力,但若是摑尋常人臉上,早已經七竅流血而死。


    蟲兒僅過是口吐一絲血沫,雙腳底紋絲未動,甚至連眉頭都未皺一分。


    連珠難道真像傳說中的那般恐怖?!


    遙想當年與迦釋羅鏖戰數月,他確實未曾與連珠對決過,因此也拿捏不準這個法珠化成的女人,究竟能厲害到什麽境界。


    微闔起十指運出的真力,且聽蟲兒接下來的話該怎麽繼續下去。


    得到冥冥中的默許,蟲兒終於大膽道“而我的野心則是……”


    “我想做迦釋羅!”


    若複仇,單打獨鬥徒是枉然,她必須做到最強。


    所以,她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


    利用獨孤九,甚至是利用她自己的肉身!!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時間在這一刻凝滯成冰。


    ……


    許久許久,二人之間彌漫的壓抑氣息,始終無法得到緩解。


    獨孤九道“你瘋了嗎?”


    蟲兒反笑“我聽斬月提起過,您這些年一直在收集著流雲之歌。”


    “之前我和斬月在無極宮底搜來的巽珠,不正是您拿走了嗎?”


    “您想要知道水兒的下落,就得再重新叫人神迦釋羅複生。”


    “而我本身就曾是迦釋羅的得力戰將,在我腦海中被封印的前世記憶中,對他的所作所為都是最清楚不過的!!”


    “直接將我改造成迦釋羅。或許比令他重生更加快捷!”


    “住口!”


    眼瞧蟲兒越說越堅定無禺,獨孤九萬年未變的表情,終於激起一絲絲明顯的狂瀾。


    “迦釋羅是誰都可以做的嗎?!”


    “就算是我謀劃著重生人神,可是,你絕對是不行的!!”


    蟲兒高叫,“偏我為什麽不行!!在流雲之歌的所有法珠裏,隻有我化珠成人”


    “隻要集齊其餘的法珠,我就可以解封前世的所有關於迦釋羅的記憶。”


    “水兒到底在哪裏?她是死是活!!她到底心裏有沒有過你!!”


    “你都不想早一點知道嗎?!”


    ……


    “因為你眼睛裏的仇恨太重!”


    獨孤九眼睜睜地細瞧著,蟲兒水藍色的眼睛變得血紅如海,裏麵的天地彌漫著九重不滅之火。


    乃至她的整個肉身,都滋滋冒出絲微的輕煙,仿佛下一刻即將燃燒。


    “獨孤九,你拒絕我的原因,難道隻是因為我的眼睛裏有仇恨?”


    “哈哈哈哈!!!”


    蟲兒仰天狂笑,“迦釋羅對幽幽古國的仇恨更深,你不是還要為了一個女人去喚醒他?!”


    “你隻不過是忌憚著,我身上散發出的源源不斷的妖氣,擔心我的妖身,對嗎?!”


    “更進一步講,你最害怕,我在其餘法珠的幫助下,終究會去替妖族翻身,對嗎?!!”


    蟲兒藍眸緊縮,驀地爆射出一縷精赤的殺光。


    她早就算準獨孤九不會輕易同意此事。


    什麽想做迦釋羅,都是她瞎扯淡的。


    蟲兒陰笑,“冒死請您來此一遊,我其實是為了它!!”


    妙手一指,迢迢正對著獨孤九胯下的九尾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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