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曾被其他男人玷汙過?


    所有人的心思都被一陣陰雲籠蓋著,瞬時閉緊各自的嘴巴,靜靜站著。


    紅莞仿佛毫無壓力,繼續道“我們在鬼族死裏逃生之前,傲狠將蟲兒臠禁在瑣黎塔中,他……”


    適才發覺氣氛不對勁,她看蟲兒的臉色已然像死透了一般,正是她不小心說漏嘴的秘密將她扼殺。


    心裏大叫壞了,想補說一句對不起時,櫻祭夜忍無可忍,一掌摑在紅莞的臉上。


    啪!


    十足的用力,直抽得對方一個愣怔,臉上的厚粉中嵌著明顯的五指印痕。


    “你……打我?”


    櫻祭夜道“你滾,這裏以後絕對不歡迎你,趕緊滾!”


    “你……”紅莞捂住臉畔的印痕,難以置信道“我說得可都是實話啊……”


    “蟲兒……”她欲尋求蟲兒的幫助。


    蟲兒扭身轉出門去。


    雀姝兒陰冷笑道“果然是一個不幹不淨的女人,才和所有男人都糾纏不清楚。”


    獨孤斬月朝她嚴詞警告,道“公主也管好自己的嘴,否則會永遠失去說話的資格。”


    他的語氣冰冷如刀,瞬時隔斷了雀姝兒的其餘蜚語,而他的人更像是一陣疾馳的寒風,拋下柳舞梅,直跟著蟲兒的方向掠去。


    “蟲兒……”當他看見嬌弱的身影在眼前搖搖欲墜時,獨孤斬月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揉碎了。


    他冥冥中曾是感應到她的反常的,可誰知竟是如此苦痛入骨的經曆。


    他拉住她,想將她摟入懷抱。


    蟲兒輕身閃開,再現她的容顏時,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已經在她臉上死去。


    她的靈魂仿佛被人從血肉中,深深剝下來,再放入烈火烹油中煎炸。


    早都沒有尊嚴的人,如何還需要擺出心痛的姿勢,來惺惺作態呢?


    蟲兒淡漠道“不要可憐我,我不許你可憐我。”


    獨孤斬月的手顫抖至極,原本被迫離開她,已然是兩人間最大的傷害。


    如今,他還得傷害她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無數次。


    “我不憐憫你,我也不安慰你,我隻想說……”


    無論如何,無論你的身子經曆了如何恐怖的事情,我都愛你,隻單單愛你這個人。


    而不是身體。


    這話堵在他的喉頭,猶如堵著氣管的苦澀黃連,隨著喉頭滾動,一發不可收拾地苦泛了正顆心髒。


    但是此刻,他不能說任何話,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能說。


    如果說出來,蟲兒一定是不會相信的。


    他知道她的脾氣剛烈。


    獨孤斬月轉而道“無論經曆了什麽,世上的種種,什麽都不會增減,太陽每天照樣東升西落,潮汐依舊漲而複落,你還是你,蟲兒。”


    “什麽都不會改變。”


    真的什麽都不會改變嗎?


    蟲兒聽了好傷心,她以為他會說,去他的獨孤九,然後拉著她亡命天涯。


    如今他知道自己是髒的,愈發有理由推開自己,這是她貪戀著與他溫存的後果,如今就像命運擺在手心裏毒酒一杯,她亦舉首獨飲。


    她道“獨孤斬月,一切都不一樣了,早在半年前就不一樣了。”


    “請你離我遠一點,不要弄髒你的手。”


    “想來,你離開我或是對的,其實一直都是我貪慕於你,妄圖與你朝朝暮暮,今天被人揭穿了……”


    蟲兒的手指緊了微緊,道“全是我貪心之禍,罪有應得的。”


    她垂下眼簾,避免叫對方看清自己眼湖裏積滿的淚水,長睫頻頻輕抖,欲將這些淚汁在吸迴眼球內。


    獨孤斬月早忍無可忍,他伸出手臂,默默伸向蟲兒的肩部,小心翼翼地輕拍著她,生怕她會有過激的反應。


    眼裏,嘴上,肢體,無一不近乎全部柔情,道“事情已經過去,全部當是噩夢一場,於我來說,你還是你,我……”


    我絕不棄你。


    不!


    獨孤斬月仿佛下定決心,他再也不會萌生離開她的想法了。


    他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為什麽會總想著,趨避蟲兒才是保護她的最佳手段。


    聯想她在鬼族的恐怖之地裏,到底經曆了什麽?


    獨孤斬月想也不敢深想,他隻知道此時此刻,應該帶她走。


    逃亡也好,赴死也罷,他再也不離開她一分一毫了。


    蟲兒反不如此以為,她覺得獨孤斬月在動搖,他麵目裏含著的盛怒,是在埋怨自己的隱瞞與背叛。


    他眼睛裏兜轉的,是對自己悲慘的憐憫。


    他的喉頭無緣無故地滾動數次,是在醞釀著如何再次拋離自己的話。


    為什麽真相被人知曉以後,她再看任何人的眼神,都覺得夾雜了莫名的同情與不屑。


    尤其是斬月的。


    他是不是想懷疑些什麽?質疑些什麽?!


    為什麽他的唇,張張合合,舉棋不定?


    夠了,夠了。


    蟲兒自心裏捂住耳朵,緊閉雙眸,她的靈魂與肉體逐漸開始分離,反而把眼睛睜得又圓又亮。


    她的神經在放空之後,忽然繃直若弦,某種近乎癲狂的想法在她的腦海裏滋生。


    “你是不是開始在懷疑我肚子裏的孩子?”蟲兒下意識地摟住肚子。


    斬月肯定要懷疑這個孩子的來曆了!


    蟲兒開始往後撤退,遠離獨孤斬月的身邊叫她輕鬆,她現在也說不清楚,這個孩子到底歸屬於誰。


    獨孤斬月看她亦發敏感神經,不敢逼近,隻更加謹小慎微道“蟲兒,我從不在乎這些,你知道我隻在乎你一個,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好嗎?求你。”


    他求她,第一次。


    他說與不說,做與不做,此刻看來都是錯的,隻會讓蟲兒的思緒蕩至極低,甚至胡思亂想。


    “不好!”


    蟲兒的眼淚顆顆滾落,今天這個問題假設不說清楚,某一日後,他遲早是要自己去懷疑的。


    孩子啊孩子,為什麽你偏降生在如此敏感的時期內,縱使哪個男人口口聲聲說著愛你,也是會懷疑的。


    “獨孤斬月,這孩子的身生父親,就是……”


    你!


    她的話音未落,雀姝兒的話音卻如灌虹長河,潑潑截來,道“四哥哥,梅姑娘快不行了,口裏吐著白沫子,你可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呢!”


    此一言喚,潛移默化中將蟲兒又逼開些距離,蟲兒道“我是混了頭,寂雪啼苑裏早已說的清楚,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你且去吧。”


    揮揮手,叫獨孤斬月趕緊離開。


    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他預想的軌道,一環套著一環的錯過,讓彼此的距離忽然變得遙不可及。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結果。


    “蟲兒……”獨孤斬月追在她後麵,蟲兒走得極快,他也追得極快,隻是櫻祭夜忽然橫殺出來,竭力攔住了去路。


    “叫她走吧,權當放過這個可憐的女人。”櫻祭夜的表情裏澎湃著某種顯而易見的嫌惡。


    但同樣也是無可奈何的。


    “你讓開。”獨孤斬月抽出腰帶間潛藏的軟劍,軟劍散發出蔥蘢可怖的幽蘭光線,仿佛下一刻,立即會刺進櫻祭夜的胸膛。


    “不可能的。”櫻祭夜毫不畏縮。


    “憑什麽,你算蟲兒的什麽人?!”


    “就憑蟲兒在鬼族的事情,她全部告訴了我,卻唯獨隱瞞了你。”櫻祭夜顯得自豪起來,“就憑這個,我就有資格叫你走開。”


    什麽?


    獨孤斬月仿佛被悶雷轟轟敲在首頂,腦子裏嗡嗡隆隆瞬時聽不清明。


    櫻祭夜還道“其實,不怪蟲兒防你,也不怪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執意離開。”


    “你們都是無辜的。”


    “你們兩人就像是兩顆遙遠而彼此思慕的星,隻有相對的距離才是最好的,一旦相聚,必然發生碰撞。”


    “碰撞之後,必然會朝著孑然相反的方向離去,此生此世,再無交隔。”


    櫻祭夜一語中的,他是局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感情中存在的最大問題。


    蟲兒與自己,本就是這天地間,最不適合彼此的人,可是偏又不服於命運的安排,偏要逆天而行。


    最終落得兩敗俱傷。


    “你說的對。”獨孤斬月點點頭道,“從始至終,隻有我在至死不渝地傷害著蟲兒,隻有我一人。”


    “如果在寂雪啼苑裏,我不曾佯裝溫情抱她下樹。”


    “如果在行風裏我不曾假裝無意,徹骨吻她。”


    “如果在無形塔裏我不曾動情難卻,抵死糾纏她。”


    “如果在湳洲城裏我不曾試圖死死挽留她。”


    如果,如果能有無數個如果。


    他一定不會讓蟲兒再愛上自己,他一定會小心謹慎地掩藏好所有的真心。


    暗自祈願她在別人的懷裏麵朝大海,希盼她在別人的愛慕裏春暖花開。


    或許這世上,累得隻有他一個人。


    就好。就好。


    獨孤斬月不再試圖脅迫櫻祭夜讓路,他的敵人其實一直都不是其他任何男人。


    這個敵人完全占據在獨孤斬月的心裏,日日夜夜,長長久久,與他自己搏命爭鬥。


    “好好照顧蟲兒,”獨孤斬月緩緩離開道“或許,你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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