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祭夜邪獰的刀風與藥奴的玄冰寒鐵鎖鏈齊心協力,一同襲向捧著焚寂之心的屍傀。


    焚寂之心大駭,他的屍傀尚不能遭到絲毫損害,邊犧牲一些老化的血脈出來阻擋,邊操控屍傀將伏逸從地麵拽起來,曳地而逃。


    所有殘存的武士與鳥獸,也被焚寂之心從四麵八方殘忍地拉迴來,形成一堵層層疊疊的肉盾。


    火光電石裏,隻聽得爀爀火光中人們的慘唿哄響,鳥獸爭鳴,簡直慘不忍睹。


    刀風把所有阻撓自己的鏟除幹淨後,重重撞擊在寂雪啼苑的界壁上,堅實的界壁外受暴雪摧磨,內受刀氣壓迫,內外夾力,轟的一聲巨響,崩開一道鋸齒般的裂縫,仿佛天裂開了一道口子。


    肆虐如潮的風雪澐澐倒灌,寂雪啼苑火紅如荼的一切,很快就被冰雪覆蓋一層。


    焚寂之心躲過致命一刀,帶著伏逸與僅剩的幾人,從裂口處頂死逃出。


    櫻祭夜招唿千目,兩人完全不顧蟲兒告誡,直追殺出去。


    蟲兒也想抽迴刀去,藥奴的力量竟如鋼鐵鑄就的硬石,死死箍著她的手指,連骨節亦被擰得嘎巴作響。


    他的唇珠翻出青白的幹涸裂紋,心裏一陣絞痛後,自口中湧出一股血沫。


    “你什麽都不知道。”藥奴臨死前的垂垂之音,竟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顯得妖嬈動人。


    蟲兒見他一心求死,心裏的情感驟然複雜,仿佛起伏跌宕的江河,在胸腔的任何一處拍崖砯岸。


    藥奴的眼睛凝視著她,繼續道“我說過的,若是保不住你的孩子,就死在你的刀下。”


    好痛,他的唇角勉強牽起一抹溫柔笑意,“現在,你可以保住你的孩子了,永遠永遠。”


    蟲兒心裏微慟,這是猝不及防的一種無端心痛,他們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打打鬧鬧,就突然強硬地塞滿她的腦子裏,把她的眼睛也撐得酸脹。


    “早知如今,何必當初?”


    藥奴瞬勢倒入蟲兒的腿上,他的頭可以仰視著她,飄來的雪花漸漸模糊了蟲兒的麵顏,叫他想看清楚。


    “我不後悔。”藥奴還在笑,無力而蒼白,“以後,你每一次穿衣,係鞋帶,吃飯,走路,睡覺,甚至是殺人。”


    “你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來,這些事情全會在你的腦海裏勾勒出我的影子。”


    “我死不吃虧。”


    藥奴的手,緩緩地伸向自己的黃金麵具。


    他想叫她記得自己的臉,死都不會忘記。


    蟲兒一把摁住,道“不必了,我心裏的藥奴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你若掀開,就不再是他。”


    曾經,她是如饑似渴地想掀開他的麵具。


    如今,她不想惡毒憎恨他的真麵目。


    她是真心記得他對她的每一個好,全部的好,甚至連他們吵過的每一次架,她都銘記於心的。


    藥奴見蟲兒藍盈盈的眼湖裏,不受控製得淌出一滴淚來,春華秋貌,便在中間。


    在被風雪沾染之前,藥奴以指尖黏住了這滴晶瑩的淚珠。


    接下來,竟吮入自己的口唇內,以舌輾轉,他氣息奄奄道“十幾年來,你總算有一滴淚,是真正屬於我的。”


    仿佛滿足,藥奴緩然閉上眼睛,氣一閉,整個人靈魂泄盡一般,了然癱軟下來。


    風是如此淩虐無償,湍如日月驚變,大地洪荒重現,蟲兒的悲傷被驟冷驟寒緊緊包裹著,再哭不出第二滴眼淚來。


    櫻祭夜與千目返迴,見蟲兒在風雪中抱著一藥奴的屍首,藥奴的華裳洇紅,仿佛飽沾了濃稠的血汁,把地上染出血紅的印記來。


    心疼蟲兒,櫻祭夜道“走吧,人死如燈滅,你和他從此再不相欠了。”


    蟲兒長歎一口悶氣,將藥奴的屍體扶在雪地中央,藥奴美眸輕垂,唇紅顏桃,聽說才死的人都會迴光返照。


    藥奴在白雪紅衣下的映襯下,看起來猶像睡美人一般,勁風吹在眼睫上,翩翩舞弄的仿佛一雙黑色蝴蝶停在上麵。


    蟲兒將穿心抽迴,千目已經抖索成一團,顫巍巍道“姐姐,姐姐,咱們快走吧,這裏麵太凍了。”


    曾經春景無限美妙的寂雪啼院,已經被皚皚白雪掩蓋一半。


    臨離開時,蟲兒反首迴看,饕餮大雪已經將藥奴的屍身掩埋幹淨,難覓其蹤。


    永別了!


    蟲兒始才覺得,真正發自內心的淒涼油然而生,遂與櫻祭夜,千目二人匆匆跑入底下雪道。


    三人離開聽風穀,櫻祭夜看蟲兒的情緒一直憂鬱,也不願再因為自己的私心,硬逼著他跟自己迴去。


    緩緩停停,在路上耽擱了四五日時間,蟲兒忽然道“櫻祭夜,我是不是一個特別容易被騙的女人?”


    櫻祭夜笑道“你若真會受騙,如今早和我雙宿雙飛,兒女成群了。”


    本是想借著笑話引她注意,但說起來時又小心翼翼,生怕惹蟲兒一個不高興,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蟲兒果真不笑,神思愈發飄忽,藥奴的事情叫她莫名膽戰心驚,潛意識裏對靠近自己的每一個都萬般防備。


    千目就是櫻祭夜肚子裏的蛔蟲,櫻祭夜以眼神微一催他,便乖巧地纏起蟲兒的手臂,聰明玲瓏道“好姐姐,你答應我的一車糖呢?我現在想吃得不得了呢!”


    糖?


    哦哦!蟲兒終於迴魂道“咱們快迴夙沙城裏,姐姐現在可是有錢人,保管你夠吃。”


    她的肚子也開始餓極,鳴鳴擂鼓,一手緊牽千目,邊對櫻祭夜喚道“櫻大騷,你快點!”


    櫻祭夜暗地下對千目伸出大拇指,邊朝蟲兒笑道“就來啦!”


    三個人乘風而行,冷風一吹,也便除卻了蟲兒心裏的萬根煩絲。


    她又開心起來,與櫻祭夜領著千目在夙沙城內大買特賣。


    夙沙城裏的食鹽享譽幽幽古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混雜著各族各類的人群在市廛裏擺攤設貨。


    糖的品質與賣相反而單一些,僅有粽子糖一種。


    千目把嘴裏塞得滿滿都是這種類似於小三角形狀的糖塊,在甜蜜的滋潤下,富餘的唾液順著糖角間的縫隙,緩緩從嘴巴裏滴落下來,形成一股垂懸的粘黏銀絲。


    好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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