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華終究曆練不足,但他也不是愚不可及的蠢人,冥冥中覺得姓白的故意講了一套不可悖逆的真理,唯獨在某句處,依舊留下破綻,叫自己去鑽。


    明知是圈套,淺華依舊鑽得心甘情願。


    因為,白斬姬很像他在這世間最崇拜的人。


    “為什麽本殿要找理由去說服其他人,難道姓白的你的身份能蓋過其他所有人?!”


    “殿下此言捧殺白某了,其實並不是白某自恃有鎮湳王撐腰,就妄敢頂撞六殿下。”


    “而是白某根本不需要殿下的任何理由,已經被六殿下的人格魅力所傾倒。”


    哇!華麗麗地拍馬屁啊!


    瀲鎖行的神色不覺驚異,他的粗手開始撚須細酌,原本,所有人都以為白斬姬是幫著璧落島出頭的。


    蟲兒當然知道斬月是為什麽,不由嫉妒起淺華那個剛脫乳毛的小屁孩。


    淺華也始料不及,“你崇拜本殿什麽?!”


    白斬姬義正言辭迴曰,“殿下與四皇子之間誠摯的兄弟情義。”


    “都說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恐怕四皇子若不是經曆了生死劫難,恐怕極難看出這冷漠的宮廷後院,竟還有六皇子這般重情重義之人,替他找尋遺骨,完成夙願的好兄弟。”


    哇靠!這馬屁拍大了吧!


    眾人列站的法陣開始微微鬆懈,嘰嘰喳喳的竊然議論,想荒漠裏被風拂過的沙嶺,揚起一層顆顆點點的細塵。


    蟲兒發覺淺華的小臉紅中慘白,透著不自然的尷尬,旁人瞥見會以為是羞澀


    ,但也難免會覺得是心虛。


    在九尾龍族未來權貴的接班人們麵前,斬月免費替他播揚美名啊?


    說他重情義,難道還不好嗎?


    瀲鎖行似乎看出些門道,忙出來打圓場道“六皇子此等宅心仁厚,尊重弟兄,令瀲某羞愧難當。”


    “話說死者為大,無論四皇子是否曾被龍族驅逐,如今已經逝如東水,如果六皇子為了完成兄弟的遺願,尊服了龍帝的指派,借助璧落島的靈氣替四皇子超度怨氣,我瀲某人亦是無話可說。”


    “隻不過,現在巨石人阻擋著這稟棺槨,任誰也沒有辦法通過,並非瀲某人有意刁難,還望六殿下海涵。”


    問題繞了一個圈,終究是迴歸原位。


    瀲鎖行再建議道“皇命難為,但是璧落島的白玉石人也萬萬動不得的,不若六皇子暫將四皇子的棺槨安排在璧落島之外,派您的貼身武士日夜把守,璧落島的靈氣可保四皇子肉身不腐。”


    “最近幾日我費盡心思,盡力布出另一個大陣,助棺槨入璧落島。”


    “殿下,不知您意向如何?”


    璧落島內第一陣法師都如此低聲細語,縱然淺華有三成登頂龍座的機會,亦不敢太過囂狂。


    遂遣人將黑曜石棺搬至蔭蔽處,命下數十武士分作三隊,日夜輪流當值,確保棺槨裏的屍身安然無恙。


    蟲兒目睹一切,心裏撓癢得緊,明知道獨孤斬月好好地活在自己身邊,依舊忍不住想探尋一下棺中藏著掖著的究竟是誰?


    尤其,或許還是個妖物。


    趁著瀲鎖行與淺華虛與委蛇,漫島的人撤得撤,進得進,蟲兒大略觀察了棺槨的擺放地點。


    看守得人數太多,得用什麽方法才能順利靠近呢?


    踮著腳尖正想歪主意,隻見獨孤斬月跟著幾人,慢慢往璧落島門內走的時候,雙側巨峰般的石人忽而又跪拜下來。


    驚風饕石般的氣魄,令靠近周遭的人,逼不得已被雙位石人的巨聲震退數米。


    獨孤斬月腳底穩如磐石,忽然之間又想這石人,好死不死地一番瞎叫,恐招惹不必要的閑言碎語。


    聽聲辨位,鄭重其事拜厄淺華,道“奇觀奇觀!六殿下高應天輝,竟為璧落島巨石人尊崇,特此該受所有人等尊拜。”


    淺華被石人的聲量宏波所怔,蹙眉朝陪伴左側的瀲鎖行問“這又是搞什麽?”


    瀲鎖行自然也不敢實話實說,遂朝淺華極盡禮數道“六皇子,這璧落島的巨石人萬年不移,今日專朝您跪拜。”


    其餘的意思,也就是淺華能明白的意思。


    淺華年紀尚輕,強繃著唇角不笑,略存心事看向璧落島外的白玉石人。


    神思反而偷偷滑落,滑落,最終墜落在白斬姬不苟言笑的五官中去。


    瀲鎖行再恭請他時,淺華恍如一夢,遂一並走迴璧落島內。


    獨孤斬月跟著進入。


    蟲兒待男男女女紛紛走盡,又想看看黑曜石棺的確切位置,埋頭走在最後麵。


    走著,走著。


    蟲兒眼簾中忽然闖出一雙翹鼻纓絡繡花鞋,被雪紫色的紗裙掩著,著實引人注目。


    抬頭一看,居然是小紅臉華紫虞。


    來者不善,尤其是避開睽睽眾目,偷偷擋著自己道的人,更加居心叵測。


    華紫虞道“我師姐因為你的幹係,被關在秋之島裏,大家都被你當時故作迫害給設計了,覺得你最無辜可憐。”


    “可是,我看得最是一清二楚,大師姐為人性格傲慢偏執,想激起她的怒火,繼而引她犯事最是簡單。”


    蟲兒左顧右盼,華紫虞阻擋自己的地方,正是偏僻無人的幽暗。


    難道,她想替瀲裳出氣?


    蟲兒大大咧咧道“所以呢?”莫非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還能打過自己?


    華紫虞遂笑曰“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隻是想跟你做比買賣?”


    蟲兒“……”


    華紫虞繼續道“實話實說,因為我聽說你是白斬姬公子的未婚妻,所以唯獨對你沒有什麽後顧之憂。”


    “我想讓你幫我再激瀲裳一次,最好讓她在六皇子麵前丟醜,讓六皇子覺得她是一個難登大雅之堂,又粗俗不堪的女人。”


    蟲兒“……”


    華紫虞道“實不相瞞,我的父親是九尾龍族的將作大監,地位尚算尊崇,可惜我並非嫡女,而是個不招人看重的庶女。”


    “想你也該知道,我們這些貴戶所甄選出來的男女,進入璧落島學習陣法是其一,找個好郎君,尋個金玉枝才是重點。”


    “我家裏的嫡長姐不願吃苦,爹娘自會謀個好郎君,隻好把我這個下賤一等的庶女推出來,由我自生自滅。”


    “試問,誰能甘心情願,一輩子做那低人一等的?”


    所以,要嫁就嫁最好的,例如皇子?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蟲兒驀然惆悵,覺得自己索性是第一目標便已十分的明確,否則也會遇到類似繁雜的瑣事。


    其實,也不然,皆說女子命比紙薄,容顏易老,但是想雀無極,梵音公主之流,皆是黃袍加身,權利縱橫,莫說男人敢挑她們,就是被她們鞋底踩死的男人,也是不勝枚舉。


    蟲兒雖然與二者乃生死宿敵,但是依舊傾佩她們的果伐與霸氣。


    誰說女子不如男?


    不由朝華紫虞質疑道“可你臉上這兩坨紅,不打算先治一治……”


    華紫虞哧哧掩口,“我記得姑娘剛進璧落島的時候,似乎臉上一半是疤痕吧?”


    哦……她是假的。


    蟲兒再點頭道“可是,六皇子看起來是不是有點小,老牛吃嫩草可不太好吧?”


    華紫虞的笑意依舊不減,“我覺得隻要女人有足夠的美貌與手腕,任何男人都該不在話下。”


    此話確實真理。


    考慮片刻,蟲兒直言道“不行!”


    “為什麽?我還沒有開出自己的價碼,告訴你將會得到什麽樣的好處呢?”華紫虞略帶差異。


    蟲兒自然知道找個熟悉璧落島內部的女子,對自己來說有多麽重要,但是想起好弟弟千目,淺華可是千目心頭最在乎的人,若果由她來做這棒打鴛鴦的惡人,蟲兒真怕自己吃罪不起。


    蟲兒毫無遺憾道“總之,我有些不能答應你的理由,所以你想得到皇子的抬愛,恐怕隻能自己去解決瀲裳了。”語畢,有些想繞過對方走掉了。


    華紫虞突然冷笑道“可是,如果六皇子知道,今天璧落島的白玉石人,其實是向著白斬姬公子行禮,而並非是向他自己,你覺得以六皇子如今被龍帝萬分寵愛的地位,他會不會借機拿白公子開刀?”


    拿斬月開刀?太可笑了。


    蟲兒同樣露出足夠陰森的表情,“那我也可以先殺了你,除之而後快。”


    華紫虞一看蟲兒的狠絕比自己更甚,不由怯了三分,連連擺手道“我那說的隻是下策,其實我還有更加好的策略,說與你解氣。”


    “我今日一直留心觀察你,發現姑娘你對置設在璧落島外的那秉黑曜石棺尤其重視。”


    “但是姑娘你也看見了,想靠近那秉石棺尤其困難。但是若果你我合作,咱們兩個人一起想辦法把瀲裳的變色龍紋鬥篷偷到手,到時候莫說是璧落島,就是上天入地,姑娘都是暢通無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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