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狠深諳他是愚忠作祟,權衡利弊後,心內尊崇鬼帝而斥駁自己。


    這種後患是留不得,隨從狂珠內漸漸蘊出一柄疏黑的刀影。


    飛鬼?


    蟲兒第一眼覺得是飛鬼。


    看第二眼是,卻是割影刀。


    彎作鐮刀似的割影刀,被傲狠的幻形一持,烏森森得形似勾魂攝魄的黑無常君。


    巫木芽終於害怕道“鬼殿,你可是想將塔摧毀?”


    傲狠道“那隻是第三步。”


    說著將割影刀的尖刃,指在巨妖陰陽雙體的中央,入皮一割,瞬間從刀鋒下滾出噴如流線的血漿。


    “第一步,是讓我先把你割成兩半,第二步自然可以找到秘密,走出伏地塔。”


    蟲兒看他陰狂的側顏,猶勝開膛破肚的劊子手,加之割影刀緩緩而下的劃痕留下亮白的光線。


    首頂至眉宇,巫木芽的臉倏爾一分作二,逐漸露出紅白夾膩的大腦,腦汁溢流。


    嘔,直惡心得蟲兒幹嘔不止。


    “鬼殿!”巫木芽知道傲狠已經利誘自己未果,轉而便成威逼,自己命不久矣,再吐露愚忠道“妖,死不足惜,但是,連珠不可放出塔去,甚三思!”


    她被此言一凜,難不成自己助真劊子手行兇?


    蟲兒漸鬆了縛住巫木芽的火線。


    傲狠察覺,“你敢。”


    再朝巫木芽道“我本隻要你苟且一命,但你看見了她,這世間除了我,其餘人多瞻一眼,就不能再活!!”傲狠高舉割影刀。


    巫木芽知道大勢已去,死前再三質疑道“鬼殿要殺我,你乃主,我乃仆,仆為主死,無可厚非。”


    “可是此珠竟是滅世連珠,鬼殿豈是要背叛鬼帝和公主?”


    傲狠靜道:“從來沒有信任,何來背叛?”


    語畢毫無憐惜,割影刀一揮承影,刀鋒豪斬昆侖,將巨妖的首級一招斷開。


    蟲兒播撒的火網伴聲悉數盡斷,湮沒了火花。


    巫木芽的身體瞬間一分作二,噴作一泉飛鴻。


    妖身分離後,左邊的女體化作妖佻的紅河,而右邊的男體蒸騰作剛勁的遒煙,二者中間拉開敞闊的距離,紅河遒煙比比相撞,“嘭”然爆裂作斑駁碎金。


    碎金勾形,在屍首異處間,形成一個全新的結界。


    巫木芽將結界區作陰陽雙極,分藏在自己雙性的肢幹中,除非從正中間劈分,否則真難發現。


    蟲兒突寒道“看來,你若是橫劈了他,根本是開不了新界的。”


    這些妖,即使是作為主人豢養的低賤走狗,死起來都是義不容辭的。


    可是,如果是為自己的族群,反不能。


    “成事總要三分運氣的,不過,他即使不死在我的手裏,今日一鬧,也難保鬼帝不將他碎屍萬段。”


    “帝君一直敦促我遇事心狠手辣,任陰陽巨妖守據在此,無非也是要考驗我的手段是否高明。”


    他一直嚴禁他入伏地塔。


    可他偏要進來看看究竟。


    傲狠旋即深看蟲兒一眼。


    “你是不是心裏正希望,我最好被鬼帝捉到,碎屍萬段?”


    這是個普通的問句,卻被他生硬說得別有深長意味。


    蟲兒頂道“你,碎屍萬段,夠嗎?”


    傲狠鼻尖哼出半聲“天地間,也隻容著你敢對我如此放肆。”


    隨手指了指新界,“跟我進去。”


    蟲兒的視線背道而馳,迢迢旋落在被傲狠擊碎的燈杖上,原本耀眼的光芒盡散,終於露出紅莞半死不活的陰珠。


    她這短瞥,輕如蛺蝶翩了粉翅,傲狠將她重新攥入掌控中時,視線早已悄悄地移迴身邊。


    傲狠無暇顧及因為所以,狂珠風臨,兩個元魄已經邁入一方新界中。


    界中天地博然開朗,正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春景,與伏地塔裏的陰罅截然相反。


    正是,遙看天幽遠,近看葉沾身,妖華遍地蘩,垂綠蕩橫坡,徑路板橋斜,淺溪善淙淙,雉鶯初爭聲,暖日當喧歡。


    傲狠一入界,周身遍體的狂猛之氣,霎時傳導四方,微風驟緊,拂得花葉垂淚,萬柳扶腰。


    緊隨放開蟲兒的元魄,將狂珠內的鬥氣悉數召迴,揮散卻勾勒的體形,重新變迴剛入塔的原始模樣。


    蟲兒諳熟他才不是憐花惜草的風月公子,如今居然擺出滿副唯恐驚著幽幽春情的舉措。


    莫不是,會情人?


    傲狠把好風景看得緊,仿佛真要從野花碧草中鉤個人出來。


    蟲兒見他不理睬自己,終於鬆懈緊張的神情,開始慢慢四處轉悠,賊溜溜的眼睛反複打量新界的出口。


    殊不知,自己一番假意觀景的情態,成了別人眼湖升彩的倒影。


    傲狠忍不住,又小心翼翼得幻出虛形,盡斂獵獵的鬥氣,隻為讓某人隨時看清自己的模樣。


    蟲兒再見花搖葉蕩,下意識要跑時,傲狠二指闔禪,早將她捏穩在自己手尖。


    蟲兒困頓,“你有完沒完,總要捏著我作甚?”


    傲狠無法解釋這是何種由心催發的舉措,二指輕撚著連珠,既不重,又不輕,隻揉得蟲兒天旋地轉。


    “別捏了,要爆掉了……”既頭暈又目眩,且神迷,不由懇求道。


    傲狠聞聲,堅石般的胸膺如旌微蕩。


    殺戮之後,看此良辰美景,突然想做點惡事。


    不顧嚶嚀乞憐,直接將蟲兒的元魄含入口內,虛妄的粗舌,卷沾起連珠華潤的圓身,舌尖微撥,已是覆雨翻雲。


    他,他怎敢,含擾她?


    蟲兒靈火乍現,要燒傲狠的舌頭,傲狠道“可想清楚,後果。”


    不得已,隻能偃旗息鼓。


    傲狠似是滿意蟲兒的妥協,將她從舌尖取出,吹口冷風道“為了今日進入此塔此界,我籌謀劃策盡數百年,方才僅是告誡你一下,不要再處心積慮壞我的事情。”


    “從進塔來,你的小動作太多,我不高興。”


    也不知道,他是否真得隻是想告誡自己,蟲兒受罰赫然頓悟,要走的路還很長,她躁進了,隨時掬斂起失而複得的張狂自信。


    狂珠習慣性得飄在蟲兒之後,總要把她看緊點,放在眼簾中間,才是最放心的。


    兩人朝美景的深處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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