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一把捂住他的嘴,嘴裏含笑,但眼中無情。


    “我隻說一遍,我的肚子裏沒有孩子,而且,說沒有,就會沒有。”


    “這孩子的父親……”藥奴忍了又忍,終究沒有多問,“你不願說的,我不多問,你不願做的,我也不迫你。”


    “若是你深思熟慮的,我都義無反顧地支持你,無論你做任何事,我都絕不罵你怪你,隻會寵你縱你。”


    “隻要你開開心心,安安全全地呆在我身邊,我就和你小時候一般,隻心心念念護著你一個人。”


    藥奴小心翼翼將蟲兒放在床上,溫柔地播去額際的亂發,替她悉心蓋上被子。


    蟲兒覺得他的話多少意味深長,卻總聽不出怪味,她心底是動容的,連眼睛也微微發著酸。


    藥奴默默將她的手指撫平,鄭重其事擺上一顆蠟封的蜜丸。


    “你竟早早備下了?”蟲兒不可思議道。


    “蟲兒應該說我怎麽如此了解你?”藥奴握緊蟲兒的手,將蠟丸牢牢捏進手心謹防脫落,“聽說跟生孩子一般撕痛,蟲兒若挺不住,我願意留下來跟你一起承擔。”


    蟲兒鎖眉一推道“再多痛苦也是自作孽,你且留我自己來承受吧!”好說歹說將藥奴打發出去,自己悶不吭聲地鑽進被窩裏昏睡。


    緩至夜深,蟲兒起身,雖是昏軟無力,但依舊咬牙將自己梳洗幹淨。


    院裏的竹門已經修繕好,她踟躇再三還是推門進去。


    屋內整潔,獨孤斬月躺在床上紋絲不動,上身的內衫被拉至兩側,露出精壯的胸脯,下半身隱約在被子裏微透露肌膚的光澤。一旁身著白衣的蒙麵女子正用溫熱的巾帕替他擦身。


    男女有別。


    蟲兒渾身顫抖道“從嘲歌城出來,難道都是你在貼身伺候他?”


    那姑娘熟練地合攏獨孤斬月胸口的衣服,再拉高被角,極其吝嗇地遮他每一寸肌膚,隻露出他安靜的睡顏。


    “櫻公子身體狀況俱是不佳,而且還要帶著我們東奔西跑,伺候四哥是姝兒分內的事情,姝兒樂意效勞。”美人兒含情脈脈地端詳著獨孤斬月,多情的眸子始終舍不得離開。


    “姝兒,雀姝兒?”蟲兒緩緩靠近,立在床沿的美人子耳背,到頰骨,再到躲進麵紗的眉眼鼻唇,被蟲兒細細品味。


    美貌中微顯露出雀無極的輪廓,真乃女皇容顏的絕美翻版。


    “姑娘知曉姝兒?”雀姝兒眨動靈美的眸子,紅嫩的嘴唇在薄紗裏沉浮。


    “如雷貫耳。”


    蟲兒覺得,此刻她的心裏才是被雷火橫貫的地方。


    “是啊,是啊,姝兒的名字已經被整個幽幽古國恥笑,恐怕沒有一個人不在討論姝兒這個棄婦。”


    “縱然如此,姝兒依舊不能見母皇借機虐殺四哥,他雖是負了姝兒的真心,可是姝兒不能愧對自己的良心。”


    “四哥沒有錯,錯隻在他根本沒有愛過我。”雀姝兒自言自語,忍不住再用巾帕沾去獨孤斬月額頭的虛汗。


    三個女人一台戲,如今被捉走一個,蟲兒與這久聞大名的緋聞女主初次見麵,感覺更是不爽。


    她道“雀無極如果知道是公主救走了斬月,公主想再迴嘲歌城,恐怕是不能夠了吧!”


    “不過也好,恰巧梅姑娘剛被擄走生死不明,公主日日夜夜堅守崗位,悉心伺候愛郎,沒準獨孤斬月醒來後備受感動,也封公主個侍妾的名頭,搞點雨露均沾什麽的……”


    “姑娘!”雀姝兒儀態淩然道“姑娘才是第一次與姝兒見麵,如何可以說出此等作賤姝兒的話,姝兒雖對四哥餘情難忘,可也是有臉有皮的堂堂公主,雖然梅姑娘不在,縱使梅姑娘真丟了性命,姝兒也絕不貪念,妄圖在四哥身旁奪她人之愛。”


    雀姝兒柳眉高挑,溫柔的語調不覺陡厲,自尊心煞是受到極大的傷害,星眸垂淚,楚楚憐人。


    蟲兒立刻鼓掌,讚道“好一個不奪她人之愛,公主的骨氣正是蟲兒效仿不來的,既然公主表明自己無意奪愛,也可另辟蹊徑慢慢耗著,隻要梅姑娘那個短命的人族美人,先人老珠黃,獨孤斬月喜新厭舊,立刻扶公主坐正!”


    蟲兒哈哈肆意妄為,氣得雀姝兒再良好的教養也頂不住如此羞辱,雀姝兒水漾的眼波在獨孤斬月的臉上流擺,哼著將水盆巾帕收拾幹淨,提起裙角便走。


    蟲兒笑眯眯接過她手裏的東西,做出一個恭送的姿勢,禮道“公主慢走。”


    雀姝兒拂了衣袖,慍惱而去。


    蟲兒立刻抹去滿臉堆疊的笑意,踉踉蹌蹌軟坐在獨孤斬月的床邊。


    雀姝兒臉皮薄,三言兩語總算氣走了。


    厚臉皮的蟲兒,用手支撐著自己即將暈倒的身體,終於可以獨自安安靜靜地呆在他的身邊。


    “斬月,我把你心尖上的人弄丟了,你氣不氣?我把你塵緣難斷的未婚妻給排擠走了,你惱不惱?”


    蟲兒想用巾帕替床上無聲的人沾一沾額角的細汗,忽念起這手巾是雀姝兒用過的,滿腹嫌棄摔得老遠。


    她摸上了他的臉,情不自禁。


    蟲兒細緩地摸過他淨白的額頭,撥開他微鎖的墨眉,五指緩緩自眼角摩挲過獨孤斬月的下巴,堆金砌玉的五官遠看就是件工藝品,誰想近摸起來竟愛不釋手。


    涼涼的,膩膩的,雖是蒼白無力,卻比搖曳的燭火更加晃眼。


    蟲兒總是記得獨孤斬月第一次接住她的錯愕神情,從此她的一生便溺斃在天崩地裂的輪迴裏,喜怒哀樂全憑一人調度。


    桃花微雨,一眼成錯。


    “我說,我今天是來跟你分手的,你高不高興?”


    蟲兒躺在獨孤斬月堅實的胸口上,慢慢握住他的手。


    那手從來都沒有主動被她捉牢過,何來分手。


    “剛開始我以為白璃魄就是你,你們同樣的冰冷,同樣的運氣成結,同樣欺負我罵我笨蛋。”


    “可他吻我的時候卻是熱得灼心,我燒壞了腦子,心心念念希求白璃魄就是你,我騙了自己,幻覺找了一個跟你擁有相同感覺的男人,就跟他……”


    獨孤斬月的唿吸很均勻,胸口微微地起伏搖擺,蟲兒覺得耳朵裏迴蕩著時重時輕的心跳聲,滿滿都是悲痛的撞碎聲。


    她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那裏的生命正在漸漸消逝。


    被她親自服用的滑胎藥,一點點地瓦解。


    “我不恨他,雖然他利用我後又拋棄了我,其實我才是利用他的惡人,我想透過他,來得到你……”


    “斬月,斬月……我就期盼你多看我一眼……”


    “斬月,斬月……我就期盼你不要總是推開我……”


    “斬月,斬月……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斬月,斬月……我隻想要你一點點的另眼相待……”


    腹內的絞痛不斷在心尖翻轉,一個新生命的滅亡竟和她的愛一起死去。


    忽然,她想……


    這個孩子生下來後,會不會長一頭璀璨的金發?


    蟲兒眼前閃過一襲金色的身影,那個冠豔絕倫的男人如果知道她對腹內的胎兒做了什麽事情,會不會有殺了她的衝動?


    不會,不會,他拋棄了她,如何在意這個意外的附屬品。


    蟲兒有絲後悔,可是劇烈的撕痛禁止了她微微泛起的母愛。


    他們都不曾愛她。


    她是白癡。


    蟲兒一刀割破自己的手腕,將流淌著猩紅血液的傷口對準斬月灰白的唇線,任血水汩汩漫入他的口齒之間,滴滴滾落喉頭


    “你養了我四年,今天我這一刀見血,保你健康,跟你劃清楚漢,從此天地分離,情緣斬斷。”


    腹部的劇痛開始蔓延了身,蔓延了心,蔓延了魂,和鳴著淙淙細血,流遍整個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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