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重重砸在偏殿的斜脊上,震得瓦片碎裂,隨著身體的翻滾一同墜落殿內的矮灌中。


    她的胳膊!


    右臂被撞斷了似的,巨裂的疼痛直激腦門。如此重質量的砸下來能保住命已是萬幸,趕快咬牙收起金針羽苞,滾進矮灌叢裏。


    肯定有人聽見尋聲而來,隻奇怪這裏的草木雜亂紛呈,殿園內毫無燈光,完全沒有活人的氣息,應該不是常住的宮殿,會是哪裏呢?


    夜色此時也有些暗沉,園裏靜悄悄的如同死寂的池塘,除了蟲兒方才製造的巨大噪音之外,什麽都是死氣沉沉的。


    想躲在偏僻處應該最是安全,輕鬆口氣捏了捏右肩,“嘶……好痛……”胳膊好像被刀子砍斷似的,疼得連喘氣都會出虛汗。


    忍一忍,絕心最晚淩晨時就會來解救她,隻不過他怎麽找到自己呢?無極宮裏是皇家重地,他憑什麽混進來呢?


    哎,傻乎乎得跳進來,結果真是愚蠢。


    院門之外本是寂靜無音,突然由遠出傳來一線輕飄飄的聲響,那輕聲漸漸靠近越匯越響,齊刷刷的跑步聲夾雜著佩劍盔甲的撞擊聲,匯聚做盛世浩大的場麵引人心驚,最終在院門外戛然而止。


    門縫中透射來豔如白日的團團火光。


    她……暴露了。


    朝灌叢深處再藏了藏,門“咚”得被野蠻踹開,奔進兩路手執火把的侍衛,將整個廢棄的殿內照得燈火通明。


    “你確定是這個方向進的人?”


    雀漓瀟雙手背在身後,冷冰冰地踱步入殿,寬大的錦袍拖曳過荒蕪的石徑,連荒涼的色彩也被他肅穆的神光,砍殺殆盡。


    這是什麽緣分?


    蟲兒暗自祈禱他嫌這裏髒亂差,趕緊走人。


    “殿下,您看!”負責搜查的侍衛朝地麵一指,房脊墜落的碎瓦偶露片塊,苑內所有侍衛全員警戒,如同嗅覺靈敏的獵狗,紛紛提出金針羽苞。


    蟲兒心裏唉唉歎氣,不出來都是不行。


    取下自己的金針劍,從矮灌裏飛身殺出,隻有殺個措手不及才能覓得生機。


    “刺客!”


    園裏的幾十人均有防備,紛紛列出法陣裏外擺出三圈,我的落身處已經被裹圍得密不透風。轉眼最外兩層整齊抖出羽翅,這些羽翅清一色金光閃閃,淡金的羽絨既彰顯皇家的豪華,卻更是殺人的兇器。


    兩圈侍衛各分相反的方向移動,襯著火色的通明,一時間化作刺目的兩道金帳,眼花繚亂地讓人暈眩。


    “殺了他……”


    雀漓瀟不知看沒看見是蟲兒,嚴肅施令道。


    內圈侍衛金針乍現,猛地朝蟲兒全身刺來,針針挑起冷漠的尖光,四麵八方漫天襲來,道道鋒芒如風勝浪,戳中就是馬蜂窩的即食感。


    “靠,下死手!”


    心裏冷透如冰,左手裏的金針劍也不帶任何情感,旋身飛作一渦劍流,將刺來的道道金針急速撥開,此招效仿絕心,也隻學個皮毛,如果絕心來破此陣,必將挑殺一片。


    用力阻擋每一擊劍氣,也隻能撥開部分,仍有高手不斷尋出破綻,刺出金針羽苞。


    衣服被越來越多的針鋒劃破,流出顆顆觸目的血珠,右臂鮮血淋漓已經如同死肉,隨著身體的躲避甩來摔去,或許是鬥陣時間太長,也或許是金羽繚亂了眼神,總感覺眼皮重若懸錘,腳底輕踩爛泥。


    如果“穿心”還在,她或許早已逃出生天。


    隻有用貫的武器,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如果斬月願意在自己身邊,刀山火海,都如雲煙。


    ……


    刺來的金針越來越密,越來越急,緊緊圍作一團金赤赤的羽球,看來他們也覺察蟲兒體力不支,準備最後一擊。


    看看滿身累累的傷痕,奇怪並不覺得淒涼,心底反而生出莫名的興奮,這汩汩流淌的血水口感堪稱絕味,多少人都夢寐以求來品嚐一滴,如今嘩嘩白流,真是暴殄天物。


    凡是浪費她的血的人,都該死!


    心底詭異產生一絲想法,這想法迅速蔓延整個身心,宛如吸水的海綿,膨脹再膨脹。


    害她者,必死!


    不知哪裏來的囂張,一團詭異的火氣由胸口源源不斷傳輸至已經無覺的右臂,感覺整條右臂被烈烈劇火灼燒通透,又重新迴到蟲兒的肩膀,整個掌心漸漸轉變色彩,紅通通的駭人。


    “都去死吧!”


    蟲兒詭異一笑,仿佛被邪靈附體,高高揚起火紅的掌心,一朵火做的嬌弱蓮花,在掌心慢慢綻放。


    “去死吧!”


    胸口積怨爆炸的瞬間,金芒銀海突然被撕開一裂縫隙。


    有人破了法陣,從外麵攻了進來。


    來不及了,那火蓮在掌心赫然變作焚燒的血紅,排山倒海的力量要摧毀每一個試圖殘殺自己的敵人。


    她


    要殺光他們,殺光所有人!


    “不要。”一隻粗糙的大手穩穩地握住蟲兒即將釋放能量的右手,那手堅定而有力,仿佛奔騰的河流可以衝刷一切沉重的負擔。


    溫柔又充滿力量。


    “控製,自己。”


    絕心的臉龐,在浪潮的源頭,清晰可見。


    “來不及了,誰也阻止不了我……”


    胸腔裏的血液已經沸騰,全身的肌肉都繃至極限,如今的情況可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她不是她,她是……


    潛藏已久的能量得到痛苦的殷切召喚,痛苦愈沉,能量愈強,這就是赤炎火蓮的宿命,這就是災星的抗爭,蟲兒的意識隨著體力的耗盡逐漸淡薄。


    可是另一種潛伏在身體裏的意識,正逐漸蘇醒。


    “學會,控製,聽話!”


    掌心的灼灼火蓮將絕心緊握來的大手,灼燒得滋滋作響,他不喚痛,依舊堅定地注視著蟲兒,眼神裏蘊涵寬厚的容忍。


    聽話,聽話……


    斬月也總叫她聽話的。


    斬月,斬月。


    隻一恍惚,絕心找準機會朝蟲兒脖頸昏睡穴處,粗魯一劈。


    瞬時,渾身的怒流如同奔瀉的洪水,朝四肢散盡,黑霧襲上眼皮之前,殺陣同時分崩離析,危機終於解除。


    眼前的刀山火海,在明晃晃得羽片折射中,漸漸失去了所有繁華的色彩。


    好吧,斬月說叫她聽話,蟲兒就乖乖聽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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