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有些僵死的屍體從四麵八方慢慢地圍過來,這些屍體無論是新皮,還是舊皮,均泛著幹枯的屍青色,皮膚緊緊包裹在瘦骨嶙峋的骨架上,身體上飄著零星碎布。


    他們的眼睛,或黃或灰,深深凹陷如眼眶,如同被剜掉的窟窿。


    “這是……什麽?我在……哪裏?”雲滄滿目可及的地方,已經布滿張牙舞爪的幹屍。


    “好好享受吧……”蟲兒低低嘲笑道“也叫你嚐嚐活死人的滋味……”


    隻說著,捏出世間僅存的果果,朝活死人指揮道“殺了他,果果就賞給誰……”


    活死人陡然裂開破嘴,聲浪連天道“果果……果果……”


    成千上萬個活死人一齊湧向雲滄,將這隻可以飛在虛離頂端的雨燕,牢牢鎖壓在屍山之底。


    蟲兒本是看著雲滄疲於應付無數的活死人,可是越看越覺得自己的態度漸漸變作欣賞,仿佛活著的這些年來,就是想再欣賞一次屍堆作峰,血流似海的暢快場景。


    她的心在跳,她的血在燒,她的所有熱情全部灌注於一處——那個莫名其妙的紅痣也異端得興奮起來。


    雲滄忽然加急了速度,他的身軀幾欲擺脫活死人的糾纏,可是活死人的數量太多,千萬條胳膊捆死他的大腿,將他從高處硬硬拖拽入地罅。


    “好…極…”


    蟲兒的心裏突然邪惡得叫好,那胸前紅痣陡發起一股暢快的感覺,隨著血液的流淌,流過手腕,流出刀傷,滾滾流進青蕪的浩瀚鏡內。


    她的紅痣與青蕪鏡背的“陽”字,不約而同地擴張再收縮,一下接一下,仿若心靈共鳴,卻又拌和著癲狂的痛苦。


    雲滄被活死人纏煩了心智,開始變得躁怒不安,他的身體在活死人此起彼伏的糾纏下,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健壯的四肢開始愈變愈細,而他的頭顱暴起道道黑色的筋管,凹凹凸凸煞是駭人,兩道眼眸已經變作黝黑的死澗,止不住得溢出邪惡之氣。


    和昆滄恰恰相反。


    “他,怎麽會是妖?”蟲兒大駭所見。


    “原來是妖……”突如其來的聲音,自身前虛無縹緲地傳漫而來,定睛細看,說話的不是實實在在的人,而是一具虛幻的影子,這影子滿頭血色長發,隻看背影已然被那天成的狂傲之氣震懾心魂。


    什麽時候多出個影子來?


    那影子仿若心靈感應,迴首望蟲兒,血紅色的瞳眸,刹那間封印她的嘴巴,蟲兒的身體一並被鎖死,分毫動彈不得。


    她見過他,這紅發紅眸的陌生男子,在冥冥之中蟲兒見過他多次,似乎每次在特定的場合時,他就會現身。


    胸口的紅痣與青蕪的“陽”字,再一次劇烈地擴張再收縮。


    “蟲兒,幻境編織得差不多,你可以去問他了……”青蕪催促道。


    蟲兒見紅發男子的嘴唇微張,居然鬼使神差跟著他一起迴複道“不過是隻妖,先玩個半死不活再說……”


    她,好像被他控製了……


    “蟲兒……你說什麽呢?還不快去!”青蕪似乎沒有發現男子的存在。


    “我說……”


    蟲兒的整個人幾乎都不受控製,跟著紅發男子一起厲聲道“陽珠,你居然敢命令我?”


    這一句,語氣殺伐至極,殘忍絕倫。


    她和他始終異口同聲,連表情也一模一樣,完全像一個人。


    “蟲兒!”


    青蕪著急了“你怎麽了,你著了魔障了嗎?你再不快快動手,我織得幻境就要耗幹你的鮮血了!”


    對呀!伸入青蕪的手腕陡然傷口撕裂,鮮血如井噴濺,青蕪在情不自禁地吞食蟲兒的血液。


    “青蕪,我被一個人給攝住魂魄了!”


    蟲兒不斷掙紮,結果身體更是個木偶般,絲毫不挪。


    她的胸口,要被撕裂……


    “哪裏還有他人?”


    青蕪言語稍慌,但仍然抱持鎮定道“蟲兒,現在你和我一起發力,我的浩瀚空間,也快控製不住浩瀚空間的欲.念,要吸幹你的血了……”


    “快!快!快!!”


    催罷,蟲兒繃定神思和青蕪同時運力,各自拚命收斂,嘣的一聲轟隆,她終於將手腕從鏡界拔出。


    青蕪瞬間恢複原狀,咣當砸在地麵。


    蟲兒被甩至那影子矗立的位置,竟將影子撞個紛紛消散,再不見蹤影。


    青蕪借血編織的幻境也開始慢慢褪色,外圍的活死人漸漸融化在周圍的空氣裏。


    糟糕!


    顧不得手腕上的傷,蟲兒提起金刀撐力一邁,那雲滄被活死人的幻想攪亂心智,再加上體力虛耗,軟泥一般倒在地麵。


    整個幻境如退潮般縷縷往青蕪的鏡內收縮,活死人猙獰可怖的麵容,也如海市蜃樓般,愈發淡薄起來。


    雲滄似乎翻然醒悟一切都是幻覺,支起身體打算再戰,蟲兒唯恐他拚死一搏自己不是對手,提前一腳踏在他的胸口,想將他反複掙紮的身體一腳踩倒。


    “你個死妖怪,我要揭發你。”


    一隻腳踩不住他,蟲兒所幸整個人坐在他胸口,來個泰山壓頂。


    “混蛋……”雲滄揮起軟拳來擊打她,蟲兒坐穩朝後閃躲,隨手一刀插刺在他粗壯的脖頸側,幾乎入筋。


    金刀鋒利的尖刃劃破雲滄的表皮,泛黑的汙血自脖間流淌,蟲兒看著他變形的恐怖臉龐,心裏無端興奮起來。


    這不像她,她是這麽了?


    “你敢再多動一下,我就砍掉你的腦袋,妖怪!”蟲兒近乎冷酷道。


    “嗬嗬嗬……”雲滄黑洞洞的眼睛詭異地盯著她,死光斂聚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會造幻,我更沒想到你居然如此無知,在這幽幽古國本就存在大量的妖物,我們沒有自己的家園,當然要投靠在有權有勢的種族中,才能保得生存。”


    “你不是散妖嗎?”


    蟲兒看他似乎放棄抵抗,仍提高警惕道“諸葛辯璣在丞相府養妖,難道不怕女皇知道會懲罰他?”


    “散妖算個什麽垃圾,有的甚至連物形都沒有脫離,隻夠在野地裏吃點低級物種……”


    “我和昆滄已算中等的宗妖,可以依附其他貴族的種氏來生存,戰鬥,殺戮,直至滅亡……”


    “你以為女皇就不養妖?你以為獨孤斬月就不養妖,這幽幽古國的人隻要想鞏固自己的地位,都要豢養幾隻像樣的宗妖,來替自己賣命。”


    雲滄的語氣稍有些不屑,但更多的是苦痛。


    身為戰鬥力極高的宗妖,卻也隻能淪為依附別人的獵犬,如同附骨之蛆。


    可悲,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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