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離與贏荼吃過晚飯後,三南侍者也將藥熬好了。


    三南侍者將放涼的藥交給陳安,各自捕獵去了。


    陳安站在車外輕輕敲了敲車窗,躬身說道:“顧先生,該喝藥了。”


    車內無人應答,沒有一點動靜。


    陳安心裏莫名慌了一下神兒,心裏想著這車裏麵的人該不會是傷了一下,就直接掛了吧?畢竟人類那麽脆弱……


    “顧先生,你是否醒了?”陳安急得滿頭是汗,又不能直接闖過去。他正打算再敲敲門試試,偏偏這時暮離朝他走過來了。


    “怎麽迴事?他還沒有喝藥?”一句話,不悅之意盡然顯現出來。


    暮離抬起三根手指貼在藥碗上試過溫度,不等陳安說話,又顧自言語了一句:“確實,有點燙。”


    “是,確實有些燙。”陳安感覺這藥碗救了他一命。


    等一會兒顧先生把藥喝完了,他一定把碗洗幹淨,放在太陽光底下供起來。


    陳安稟道:“主子,顧先生應該是太疲倦了,此時還沒有清醒。”


    “沒有醒也得吃藥,不吃藥怎麽會醒?”暮離像是說了一串繞口令,把陳安說得十分迷糊。


    暮離掀開車簾,踩著車邊走近車內,借著幾縷從車簾漏下來的月光瞧顧珩看去,輕聲說道:“顧珩,你醒了嗎?”


    “嗯,”月光下,顧珩臉色蒼白,眉宇間卷著幾分憔悴,竟然比天上的月色還清冷幾分。


    曾經的公子如玉,傾城絕世,此時,隻剩下一副失了精神的軀殼,猶如散了水分的花枝,仿佛一瞬間就會凋零,隨著瑟瑟涼風堪堪跌落。


    顧珩聽到暮離的問話,勉強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又緩緩閉上眼眸,低聲應了一句,“醒了。”


    “該喝藥了。”暮離半蹲在顧珩麵前,扶起顧珩,在顧珩的身後放了一個枕頭,說道:“你先吃藥,吃過藥了再睡。”


    “不吃,”顧珩身子一歪,就打算躺下了。


    暮離伸手扶住顧珩,又將他扶了迴來,不容顧珩反駁:“必須吃。”


    “那你先哄哄我。”顧珩原本是一點精神都沒有,眼皮都睜不開,他隻能感覺到五髒六腑不停地傳來陣陣疼痛,痛到足以令他窒息,結果,在看到暮離的時候,還是沒辦法不理會這個越來越強勢到,女人。


    “哄你?你都不吃藥,為什麽哄你開心?”暮離接過陳安遞來的藥碗,等待碗裏的藥不熱了,才拿起湯匙攪了攪,小勺子送到顧珩口中。


    顧珩張口喝了,隻是表情格外隱忍。


    以前總是聽別人說‘良藥苦口’,如今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深山之巔,他倒是真的品嚐到苦藥的滋味了。


    黑漆漆的藥一口接著一口喝下去,好像沒完沒了。


    顧珩每喝一口都會朝藥碗看一眼,瞧著那藥到底喝下去多少,是否見了碗底。


    “你在看什麽?多大的人了,這點苦都忍不了。”暮離對待顧珩自然不如贏荼那般心軟,相比之下,她對顧珩的要求更多一些。


    “不是忍不了,”顧珩話音有些沙啞,透著一股寵溺,眼底裏漾著暖暖的甜:“我是擔心,如果一會兒就把藥喝完了,那你又跑了怎麽辦?”


    暮離將最後一勺藥喂給顧珩,拿起手帕替顧珩擦拭著嘴角,說道:“天天淨擔心一些沒用的。”


    “沒辦法,誰叫你不讓我想有用的事情?”顧珩唇邊泛起笑意,雖然話裏有話,卻是容易令人心動的話。


    一塊椰子味兒的碎糖送到顧珩嘴邊,已經打開包裝紙,透出一股濃鬱的椰子味。


    暮離將糖送進顧珩口中,輕輕瞥了顧珩一眼,提著眉梢,極其緩慢地打量著:“就算讓你想,你有那個本事麽?”


    “嗬嗬,”顧珩當真被暮離的話逗得心尖上長出一顆小草,時刻撩撥著他的心:“夜爵大人,你太不了解人類的潛力了,需要我向你證明嗎?”


    說罷,一股苦澀的藥味攏了過來。


    顧珩越發靠近暮離,一張蒼白如紙的俊朗麵容在暮離的視線裏逐漸擴大,一點,一點的,越發近了。


    “別鬧。”暮離臉色微微泛紅,推開了顧珩,她顧及著顧珩的傷勢,並沒有使用力氣,生怕傷到顧珩。


    然而,顧珩驀地皺緊眉頭,表情一痛,輕喚著暮離的名字:“離離……”


    “怎麽了?”暮離可以發誓,顧珩這貨絕對是裝的,她分明看到顧珩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但是,還是忍不住擔心顧珩。


    萬一,這傻貨真的受傷了呢?也許,她剛才那一推,手勁兒並不輕。


    “疼,”顧珩深吸了一口氣,痛苦地皺著眉表情不像是作假,眉眼裏漫著幾分真實的痛楚,“你撞疼我的肋骨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暮離扶著顧珩躺下,向顧珩道歉。


    然而,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顧珩就一把扯住了她,將她擁入懷裏,隨即,車內響起一串肆無忌憚的笑聲。


    “離離,看你還往哪裏逃。”總算是捉住這個愛跑遠的女人了,顧珩大功告成。


    “顧珩!!”暮離雙手無處安放,她擔心會加重顧珩的傷。


    嫦曦的血族之宗戾氣,豈是兒戲?


    顧珩很巧妙地避開了身上的傷,一點都不介意,在暮離耳邊說:“怎麽?想我了?”


    “你再胡鬧,我就、就,”暮離望著顧珩深邃的眼眸,不禁語噎。


    這男人的眼神似一汪泉水,將所有的柔情蜜意全部都藏在了湖水裏,借著粼粼蕩起來的波光,在暮離的視線裏一點一點的浮現出來。


    暮離的心逐漸變軟了。


    那是一點點濃聚起來的深情,溫柔似水,她隻是不願意去承認,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你就怎麽樣?懲罰我?”一個輕吻烙了上來,覆住殷紅的唇角,淺嚐輒止,迅速離開了。


    顧珩故意如此,存心不讓暮離有機會逃開他的視線,遠離他的懷抱。


    終於,暮離眼中的嚴肅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


    暮離始終還是不忍心訓斥顧珩,隻好妥協,說道:“你先放開我,該啟程了。”


    陳安站在車外守候已久,他轉身看了一眼整裝待發的車隊,適時稟道:“主子,時間差不多了,是否即刻出發?”


    “嗯。”車內傳來暮離輕淺的話音,似夜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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