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走到路冷麵前,冷漠的眉眼如畫,自上而下睥睨著。


    他說話的口吻如同遇見了一個久違的朋友,冷淡、沉寂,輕淺的問候:“嗯,是我。別來無恙。”


    半年前,血族內戰時,冥古一派人中,似乎出現過這個少年的身影。


    他比暮離早先一步墜落到人類的世界裏,也是這個少年把他拖進了實驗室。


    當時,他處在昏迷中,無法辨認抓捕他的人。


    但是,對他來說,這個少年身上的殺氣,太熟悉了。


    “你想做什麽?”路冷往後挪著身子,顫瑟了一下。


    事到如今,他知道敗象已來,再也沒有迴轉的餘地,但是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的荏萱還沒有得到永恆的心髒。


    嫦曦掃了一眼路冷破碎的膝蓋骨,橫抱起暮離,轉身而去。


    風沙中,夜風漸起,夾雜著他的話語,如似風吟:“下次見麵,記得讓人給你收屍。”


    “暮離……”李慕白掙脫血族人的桎梏,渾身是血,踉蹌著追上嫦曦。


    嫦曦停下步子,未曾迴首。


    他微微停頓,輕描淡寫地說:“李慕白,待我血族尊主重迴人界之日,便是你獵管局封門閉戶之時。到時候,新仇舊賬一起算了。”


    說罷,一襲白衣輕足點地,躍上萬尺高空,踏著星月風雲,飄然遠去。


    其它人類獵者看到這一幕,蠢蠢欲動,剛想釋放銀器追上去捕殺。


    就見夜空中猛地跳下來四道身影,阻擋在道路中央,昂起頭顱,連聲怒吼。


    他們一身血族戾氣,散形後麵目猙獰,兇神惡煞。


    贏荼站在最前方,嚎吼一聲,淺紫色的眸底裏光華大綻。


    血族帝王尊威降臨天下,震動天地隨之搖晃:“人類,這筆賬權且記下,日後定會如數奉還,一分不差。”


    “如數奉還!”


    頑主、雲光、邊仇三人站在贏荼身後,重複著相同的話語。


    那同時散發出來的血族暴戾,直把地麵震動得裂開三、四深的土溝,雞場裏的房屋接連倒塌。


    人類獵者們急忙躲避,相互扶持,才沒有跌落壕溝。


    其它血族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相繼跌進土溝裏,不知道是死是活。


    “猴總……”某位小獵者揪著顧珩的袖子,眼睛裏崇拜的目光變得顫顫巍巍。


    這群血族人好大膽。


    它們哪裏是算賬,分明是在和人類,和整個獵管局下戰書啊!


    還有,那個兩眼冒紫光的少年到底是什麽東西?


    咋是紫色的眼睛?戴美瞳了嗎?真漂亮。


    顧珩溫潤的脾氣險些爆炸,強壓下去怒火:“麻煩一下,請不要叫我‘猴’,好嗎?”


    不好的話,就別怪他動手了。


    “沒有啊。是猴總,不是猴……”小獵者萌萌噠,認真解釋著。


    “……”顧珩滿額黑線,鋪天蓋地小烏鴉。


    這位同僚,猴總和猴,你玩繞口令呢?


    李慕白走到顧珩身邊,話音冷淡,僅兩個人能夠聽到:“贏荼,雲光,頑主,另外一個人暫時不知道。”


    顧珩提著眉梢,凝了邊仇一眼,說道:“年份不高,性子倒是有些冷傲,看起來身手不錯。”


    “是她身邊的人,應該可以護她平安。”李慕白抿了抿唇,轉身離開了。


    臨上車前,他冷淡的目光落在路冷身上,說道:“這是最後一次。”


    從今往後,不再是朋友,而是敵人。


    路冷倒在一塊大石頭旁邊,閉上眼眸,沒有迴答。


    從他迴國的那天起,他就沒打算再和誰做朋友。


    顧珩收了長棍,甩開萌萌的小跟班。


    他來到白小荷棲身的樹下,抬頭向上望去,說道:“有酒嗎?”


    今夜,忽然想喝醉。


    當他看到嫦曦帶著暮離遊走在夜空上時,才恍然發覺一件事,人類真的太渺小了。


    不管是在自然萬物麵前,還是生命永恆的血族麵前,都是無能為力的。


    白小荷從一枝樹椏裏探出頭來,麵色泛紅,染了幾分酒醉,說道:“顧先生,如果我跳下去,你會接住我嗎?”


    她好想從這裏跳下去,跳進顧先生的懷抱,靠近那麽溫柔的氣息。


    顧珩拔出長棍往地麵上一杵,借勢跳躍上樹枝,坐到白小荷身旁。


    他打開一罐啤酒,喝了一口,說道:“還是我跳上來吧。順便欣賞一下半空中的美景。”


    他很想感受一下血族人飛翔在半空中的感覺。


    那應該是一種另類人生,無拘無束,自由翱翔。


    …………


    清晨,周牧文坐在辦公室裏昏昏欲睡。


    野雞場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


    他沏了一杯熱茶緩解困意,剛剛喝了一口,有些燙舌頭。


    滴滴滴。


    獵人群裏傳來消息,是奮鬥一夜的成果。


    周牧文趕忙放下茶杯,跑過去觀看,一時氣得直冒火:“這都什麽玩意?”


    他立刻給吳先生撥打電話,匯報戰況:“吳先生,大事不妙,路冷身受重傷,目前在省大醫院治療。那些血族人逃跑了。”


    電話裏,吳先生仿佛事先預知般,情緒上沒有多少起伏,隻是詢問了路冷的情況:“路冷傷得嚴重嗎?”


    “兩片膝蓋骨都碎了,以後隻能坐輪椅度日了。”周牧文迴答道。


    在所有人類獵者中,路冷受傷最重,但是幸好還活著。


    “嗯,讓他好好養傷,別亂想。”吳先生好像對路冷很上心。


    周牧文壓下心中疑惑,說道:“是。”


    吳先生囑咐道:“這件事情鬧得挺大,你最好提前想個說詞,應付下。”


    “明白,我這就去辦。”周牧文擦著腦門兒上冒出的汗,暗暗著急他頭頂上的官帽子。


    “對了,有時間和李慕白談談,吳女士的意思是,盡塊給荏萱訂婚。”吳先生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哦,好的。”周牧文心裏惱火,卻不敢說。


    以李慕白現在的身份,哪裏還會聽他的?


    想訂婚?不太容易。


    …………


    省大醫院,莫百川換好衣服,從助理手中接過今天的工作日程表。


    他翻開一看,隻有一台手術,是粉碎性骨節創傷,膝蓋骨粉碎性斷裂。


    傷者名字叫:路冷。


    莫百川輕揉了揉眉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這台手術比較複雜,或許,又參加不了家族的晚宴了。


    他給莫逸凡打了電話,說道:“晚上,你替我準備一份禮物送給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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