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整。


    簫孔湖岸上的血味兒,總算是稀薄一些了。


    莊嚴和趙合卸下噴霧器,摘下口罩、手套。


    兩個人倚靠在壩欄上,點燃一顆煙,安靜的吸著。


    趙合撓撓頭發,說道:“莊隊,獵管局有消息了嗎?死了這麽多吸血鬼,一點信兒都沒有?”


    莊嚴抬起頭,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說道:“大概,周牧文在撲蝴蝶吧。”


    自從上次在郊區,人類獵者和血族交手後,上級領導就對他頗有微詞。


    他能感覺到領導們對他的失望,以及冷漠。


    但是,他無所謂。


    在整個獵管局內,他隻需要向遠在首都的老領導匯報近況,就可以了。


    至於其他人,都算個什麽東西。


    尤其是周牧文……


    趙合的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彎兒,說道:“什麽撲蝴蝶?”


    莊嚴一張安靜秀美的麵孔上,掛著幾分嘲諷,說道:“莊生曉夢迷蝴蝶啊……”


    早晚有一天,他會抓住周牧文這隻老狐狸,打碎周牧文成仙的美夢。


    趙合咂巴一口煙味兒,仍然沒有明白莊嚴的意思。


    他隻知道,前一陣子,獵管局發下一份紅頭文件。


    周牧文校長晉升了。


    整座涼城大學掛橫幅慶賀,廣大師生送鮮花祝福,場麵非常壯觀。


    …………


    夜裏一點,涼城郊區,某大型家具加工廠內。


    周牧文站在走廊裏,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他的額頭上,蒙著一層密密麻麻的汗水,沿著他斑白的發鬢,流過耳邊。


    過了一會,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一名戴著黑色麵具的女子走了出來,說道:“吳先生在接待貴賓,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你還是先迴去吧。”


    周牧文擦擦腦門兒上的汗水,緊張的說道:“吳女士,是、是大事,請您一定要告訴吳先生,請他見我一麵。”


    吳女士想了想,說道:“好吧。那你隨我進來。”


    “是,多謝吳女士。”周牧文跟著女子走進辦公室。


    辦公室裏麵,是一間環境優雅的茶室,專門用來招待客人。


    吳女士示意周牧文在外等候,她去裏麵通傳。


    周牧文站在辦公室內,趁著吳女士打開茶室房門的時候,探著脖子,朝內望去。


    他發現,裏麵除了吳先生,還有一名穿著黑色唐裝的冷清少年。


    少年墨發如染,眉目冷清,鼻線高挺,櫻花色的唇瓣水潤光澤。


    他擁有一張極致蒼白的麵孔,仿佛透過血色,近乎病態。


    他端坐在書桌前,體態偏瘦,指骨纖長、優美。


    他冷清的眉目間,漫著一抹慵懶厭世的疲倦,眼色深幽,如同一潭被塵世遺忘的死水。


    他和吳先生對麵而坐。


    兩人中間擺著一壺清茶,一盒傳統京味的大八件糕點。


    還有一副已經摸牌上手,打出幾張牌麵的麻將。


    麻將的打法和普通打法不太一樣,是從首都那邊傳來的規則。


    少年摸起一張麻將,未曾看牌,指腹從牌麵上一掃而過。


    他櫻色的唇緩緩動了動,說道:“不玩了。”


    吳先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涼茶,說道:“小少爺,怎麽了?不好玩嗎?”


    少年懶懶抬眉,略感乏味,說道:“總玩,膩了……”


    “那我安排人,陪你在涼城走走?”吳先生提議道。


    少年擺擺手,說道:“算了。我是來找人的,不必大張旗鼓。”


    “哦,對了,找到小姐了嗎?”吳先生了然,詢問道。


    “大概已經死了罷。”少年冷清的聲音,淡漠的沒有人情味。


    吳先生笑了一聲,說道:“小姐吉人天相,就算遇到了大事,也會化險為夷的。”


    “是麽?”少年挑著眉梢,唇緣揚起冷色。


    他似乎不太滿意吳先生的迴答。


    “小少爺,我的意思是,如果小姐安然無恙,您在老首長那裏,不就功德圓滿了?”吳先生把話圓了迴來。


    “但願吧。有些事,你懂的……”少年懨懨而詞,眼眸裏深邃無底,黑洞一般,仿佛對什麽事情都提不起興致。


    “小少爺,事在人為嘛。”吳先生客套的勸著。


    吳女士走進茶室。


    她先向少年微微欠身,行了禮,然後才走到吳先生身邊,俯首耳語了幾句。


    吳先生聽罷後,說道:“小少爺,麻煩您稍等幾分鍾,我先出去一下。”


    “不用陪著了,去忙吧。”少年冷清的眉眼間,透著一抹骨子裏的倦色。


    “也好。那您早點休息。”吳先生遲疑了一下,起身朝外走去。


    少年沒有應聲。


    他伏在書桌上,指尖兒輕輕敲打著一顆麻將牌。


    一張冷清的麵孔上,眉心蹙著,極度深寒,厭世……


    吳女士取來一張薄毯,蓋在少年身上。


    少年冷清的眼神微微一動,刮過少許涼絲,轉瞬消失不見,複又恢複沉寂,一潭死水。


    吳女士朝少年微微躬身。


    然後,她跟在吳先生身後,躡手躡腳地關上房門,離開了。


    …………


    辦公室內,周牧文收迴目光,無事一般。


    他是第一次見到那名冷清少年,總覺得那少年身上帶著一股無情的冷意。


    從少年和吳先生的談話來看,少年似乎來自首都,是某個軍政世家的高幹子弟。


    而且,少年的家族背景權勢滔天。


    單是從吳先生那一句‘老首長’,就足以說明,少年身世顯赫,絕非尋常之人。


    吳先生走出茶室,帶著一身冷意,明顯有些動怒。


    他坐到辦公桌前,說道:“周牧文,你有什麽事?”


    周牧文不再多想,趕緊迴答道:“吳先生,對、對不起,‘帝少’那邊出事了。”


    “什麽事?”吳先生問道,話音裏含著慍怒。


    昨天,他給周牧文發了命令:找人試試這批‘帝少’貨品的成色。


    如果成色可以,立刻投入生產。


    倘若成色不夠,盡快進行第四版生命體研究。


    周牧文身形打顫,說道:“吳先生,是這樣的。我一時錯手,把帝少的實驗目標,輸入成了‘李慕白’。”


    最近,李慕白那個小子,好像是翅膀長硬了。


    每每總是和他作對,很不聽話。


    他尋思著,既然這批‘帝少’需要找人練手,檢測一下身體機能。


    那麽,為何不趁機給李慕白一個小小的教訓,讓李慕白長點記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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