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味,飄蕩在空氣中,一直延伸到李慕白的房間。


    越靠近,越濃烈。


    暮離站在房門前,抬手敲門,問道:“李慕白,你睡了嗎……”


    如果沒睡,最好讓她咬一口。


    這兩天,她似乎被李慕白的鮮血喂饞了。


    然而,一片寂靜襲來。


    主臥裏死氣沉沉,根本沒有人迴應……


    當晚,午夜剛過,李慕白傷口發炎,高燒至39度。


    睡夢中,他仿佛迴到了六年前。


    他再次看見了那場猝不及防的車禍。


    那是一輛行走在午夜裏的小巴。


    小巴從遠處疾速而來,似陰魂不散。


    它先是撞向李慕白的父母,然後追在李慕白的身後,令李慕白無處可躲。


    李慕白的父親母親,在這場車禍中離奇失蹤。


    至今,去向不明。


    李慕白的妹妹,吳荏萱。


    盡管與李慕白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也在那場車禍中為了救他,變成一個植物人。


    吳荏萱躺在醫院裏,整整六年了。


    那場車禍,並沒有帶走李慕白的生命。


    隻是讓李慕白身受重傷,倒在血泊中,無法移動。


    模糊的視線中。


    李慕白仿佛看到一隻巨大的黑色野獸,盤旋在夜空中。


    它撲展開,古老神秘的銀色翅膀。


    高大的身軀,踩踏著漫天飛舞的琉璃火光。


    它的四周,籠罩著一股強大的死亡迷霧。


    它猶如撒旦一般,緩緩從天而降。


    瞬間,就將李慕白吞噬其中。


    疼!


    渾身顫抖,血液近乎凝固。


    李慕白感覺到,一片片鋒利的指甲如同刀刃,割破他的肌膚。


    留下一道又一道,深刻的血痕。


    那速度很快,恍若閃電流光。


    起先,他根本沒有感覺到痛意。


    但是,隨後卻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漫延至他的全身。


    那是一種極近病態的扭曲,痛到靈魂深處。


    旦經刻骨,就烙上了足以讓他窒息的死扣……


    “荏萱……荏萱……”


    臥室裏,李慕白驀然睜開一雙茶黑色的眸,從夢中醒來。


    他冷淡的眉宇間,卷滿驚悸。


    額頭上,沁出一層晶瑩剔透的水珠。


    幾縷栗子色的碎發,浮在那些水珠上。


    遮住了,他一張蒼白絕美的麵容。


    與那蒼白膚色相互對映、形成鮮明反差的,則是那深邃幽冷、晦暗不清的茶黑色眸底。


    暮離站在李慕白的床前,微側著腦袋。


    她從李慕白的話裏,捕捉到了一個新奇的名字:“荏萱?就是那個相片中的女孩,你的女朋友嗎?”


    剛剛,就在半個小時以前。


    暮離沒得到迴應,擔心李慕白出事。


    她徒手掰斷門柄,一拳砸開屋門,闖進屋內。


    血族的力氣,向來非常強大。


    李慕白望著那扇已經作廢的門板。


    他蒼白的麵孔上,表情近乎凝固:“你怎麽在這裏?”


    他曾經告誡過暮離,沒有他的允許,不許私自進入他的房間。


    暮離摸索著俯下身,靠近李慕白的胸口。


    她輕輕地舔了一下薄唇,神色微微異樣,說道:“你的身上,血味好香。”


    “走開!”


    李慕白皺著清冷的眉,輕斥。


    他向旁側身,躲開暮離。


    冷淡的話音沉如冰川,散發著絲絲寒意。


    此刻,許是生病,他格外抵觸眼前的女人。


    暮離怔在原地,表情僵住。


    她沒有料到李慕白在夜晚裏的情緒,竟是如此糟糕。


    糟糕到,不肯讓她吸血。


    看來,遊戲裏的小玩偶,又生氣了。


    暮離想到這裏,轉身離開。


    但她不太熟悉地形,還沒走出兩步,就被腳下的地毯絆倒,發出一聲悶響:咚!


    暮離的腦袋撞在床邊的櫃子上。


    她伸手摸了摸。


    嗯,有點疼……


    李慕白靠著床頭,冰冷的麵容隱隱破冰。


    他開口道歉,說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態度不好。”


    暮離捂著額頭,站起來。


    殷紅的唇角輕勾,似乎並不生氣。


    她大方地赦免了李慕白,說道:“我沒事。”


    砰!


    暮離說話的時候,正在轉身。


    不幸的是,她再一次撞上門板。


    而且,這一次的撞擊幅度比較大,比上次來得猛烈多了。


    暮離像一隻皮球,整個人被反彈迴來。


    她的額頭撞出了一塊紅印,泛起少許淤青。


    “你……可以小心一點嗎?”


    李慕白遲疑著,莫名語噎。


    半夜發燒,實屬意外。


    他不指望暮離能夠照顧他,隻希望暮離可以迴去安靜的休息。


    等到明天,他的燒退了。


    一切就會恢複正常。


    但是,暮離好像不太喜歡正常的東西。


    咚。


    咚。


    暮離的腳下像是纏了棉花,不論往哪邊走,都會摔倒在地。


    一次又一次。


    不僅令人心疼,更令李慕白心驚。


    “行了,你不要動,我來扶你。”終於,李慕白的心中浮起一絲不忍。


    他不想讓暮離摔成豬頭!


    李慕白捂著胸口,深吸一口冷氣。


    他扶著牆壁下了床,視野昏眩,仿佛地板在搖晃。


    他深一步,淺一步地朝暮離走去。


    可是還沒走兩步就體力不支,堅持不住了。


    李慕白坐迴床前,額頭上冒出一股密麻的冷汗。


    暮離摸索著站起來。


    她對著牆壁的方向,眨了眨眼睛,說道:“李慕白,你生病了嗎?”


    “嗯。”李慕白瞟了一眼望著牆壁的暮離,悶哼一聲。


    這個女人,連方向都對不準……


    暮離全然沒有發現自己的視線偏了。


    她善心大發,說道:“我去給你拿藥。”


    “你知道藥在哪裏?”李慕白對暮離的好心,深感懷疑。


    暮離不是又在和他玩花樣吧?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李慕白對暮離的認知,早已從囂張狂妄轉變成狡黠腹黑、暗藏詭詐。


    他對暮離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都會做出相應的深度考量。


    他可不想步入暮離設下的陷阱。


    暮離輕揚著唇角,唇畔含著一絲不良的笑意,說道:“你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拿藥,自有拿藥的好處。


    李慕白思考了幾分鍾,說道:“樓下茶櫃下麵,左邊第一個抽屜裏,有一瓶白色的藥片,你把它拿來就好。”


    他現在沒辦法下樓,但又必須吃藥。


    所以,他隻能暫時相信暮離。


    砰,砰,啪!


    十分鍾後,樓下忽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


    應該是暮離把花瓶摔碎了。


    李慕白扶著眉心,失語。


    或許,他應該收迴剛才說過的話。


    他根本就不應該相信暮離。


    暮離自從尋找到雲光、頑主以後,她不安分的本性就越發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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