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一直靜靜的站在湖邊,任由雪花越飄越大,南方一年之中,難得有一天下雪,即便下了,也不會太大,更不會鋪上,可是山上就一樣了,這雪來的比山下早,更來的大。


    但是站在風雪中,他絲毫感覺不到寒冷,因為心中的冷,遠遠超越了身體的感覺。


    過了好一陣,眼看著周圍都逐漸變白,天色都漸漸昏暗,他感覺身後遠遠的一道目光在看著自己,他知道這不是代曉葦,猶豫了一下,才緩緩的轉過身來。


    身後的山林,真的已經染上了一層白色,隻是雪還不是很厚,無法徹底掩蓋山林本來的顏色,而在山林的深處,一道穿著黑色披風的身影,正靜靜的站在那邊,望著自己。


    那是趙武林,他正在遠處看著自己,他肯定清楚的知道了所有的過程,這裏是廊峽山,他本就能知道這裏發生的一切。


    父子兩都披著披風,戴著風帽,隻是王治的風帽好歹正常一點,還能清楚的看到臉,而趙武林的臉已經深深的藏在了風帽之下,什麽都看不見,雖然看不到眼睛,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目光。


    無言的交流,甚至都沒有眼神和表情,王治心裏煩亂間,突然有些明白趙武林的苦楚了,他當年被夾在王熙菱和蔣心音之間,肯定也是痛苦不堪的吧,不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不論到底誰對誰錯,隻要是身在其中的人,必定都是痛苦的。


    就如今天的自己一樣,即便所有的錯誤都可以歸咎到代曉葦身上,可是自己照樣疼得想要癲狂。


    趙武林沒有上來,隻是默默的站著,這種時候,他上來未必能得到什麽好感,何況,他上來又能說什麽呢?


    倒是過了一會兒,金竹從遠處慢悠悠的走了過來,在金竹來到前,趙武林已經轉身消失在了樹林裏。


    和尚見王治傻站在湖邊,加快腳步跑了上來,來到他麵前又上上下下的看了看他道:“你沒事吧?我還擔心你們兩父子打起來呢!”


    “我們沒事,倒是你,這是去哪兒?”王治見著金竹,心裏稍微好了一點,還是跟這種簡單的人在一起好,自己也能跟著簡單不少。


    “我正準備去吃飯呢!要不我們一塊去,咱們兩兄弟好好的喝兩杯!”金竹說到吃的,就顯得格外的有興致,眼睛感覺都快發亮了。


    王治其實也餓了,昨天吃過飯後,不但到現在也沒有再吃過東西,也沒睡過一覺,那是真的累了,困了,也餓了。


    可是他看了看遠處白雪飄飛的建築群,他知道,在廊峽山上,自己肯定是不受歡迎的,守門的梁炳吉可以給自己臉色看,其他人還不是一樣,他搖搖頭道:“算了,山上的人都不喜歡我,我還是迴城裏去吃好了,再說,我也困了,好想迴去睡一覺了,倒是你,半妖城的時候,我就說帶你去帝都王朝逍遙一番的,現在帝都王朝都沒了,我們也沒去成。”


    金竹嘿嘿的傻笑著:“算了吧,那種地方,我要去了,佛主都不會放過我的!”


    王治聽得一陣苦笑:“你都在意佛主麽?我可一點沒看出來!”


    金竹大度的揮揮手道:“我這隻是表象,我的心裏,還是有佛主的!”


    和金竹閑扯了一會兒,王治的心情稍許好了一些,他終於叫來了吞雲,跳上它的背,辭別了金竹,直接就從前山門飛了出去。


    離開了廊峽山,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裏,迴浣花嶺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可是迴去之後,必然要麵對王熙菱,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逼問王熙菱當年的真相的,趙武林可以寧死不說,王熙菱麵對自己的追問,肯定會不顧自己的感受,也會讓自己滿足的,可越是這樣,王治就越是不願意讓母親為難,他還是想從別的地方,先把事情調查出一個名堂再去找她。


    隨著吞雲豹不斷的朝著城裏飛去,他越是覺得茫然,最後,他幹脆讓豹子飛到了曹薇他們的院子附近。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城裏沒有下雪,隻有冷風不停的吹拂,他落在了院子不遠處的一棟房頂上,讓吞雲先迴了清流,緩步來到樓頂邊的欄杆邊,看著下麵的院子。


    這個院子應該沒用什麽厲害的陣法守護,從上麵不但能清晰的看到院子的全貌,更能感覺到它周圍稀薄的靈氣,不說以前的帝都王朝,以及市中心的趙府,就連浣花嶺的靈氣濃度,也比這裏強多了。


    王治想了想,倒也了然,畢竟鄭水馨的目的,隻是來和浣花嶺和好的,將曹薇和高青青收為弟子,也隻是一種溝通和示好的手段而已,她能保證她們的安全就不錯了,還能指望她下多大的成本,來讓她們成為絕頂的高手麽?


    整個城市都陷入了黑暗之中,隻有下麵的院子還是一片燈火通明,在一個院子裏,能清楚的看到曹薇和爺爺奶奶,有說有笑,看來他們正談著什麽開心的事情,那副快樂,絲毫沒有瑕疵,曹薇的心情看來真的不錯,不知道是不是加入修真之後,讓她找到了希望和信心了。


    而另一個院子裏,一個孤單的身影,正坐在院子裏的水缸前,水缸裏應該是有魚兒在遊動,她寧靜的看著水缸,偶爾揮動一下手臂,隨著她手臂的揮動,一縷縷的水霧,緩緩飄飛。


    那是高青青,和王治根本談不上什麽感情,可是說沒有一點感覺,那也是不準確的。


    正在王治平靜著心情,靜靜的看著和自己相關的女人,她們平靜的生活時,一道氣息突然從遠處飛來,他渾身突然繃緊,扭頭戒備,卻發現一個人已經出現在了房頂,這人還是一個老熟人,那就是帶著鴨舌帽,一臉退休老頭閑暇神情的際涯。


    這日子,果然夠熱鬧,早上出門到現在,飯都還沒吃呢,見過的人都一大堆了,王治見識際涯來了,也放鬆了身體道:“協鎮大人深夜前來,不知道有何指教?”


    “我這也是路過,看見你在這裏,就過來想跟你聊兩句。”際涯說著,仿佛老朋友一樣走了上來,站在了王治的身邊,也看向了下麵的院子。


    王治不知道際涯的來意,不過這樣一位神仙級別的大人物,能為自己而駐足,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惜他此刻的情緒低落,實在高興不起來:“大人有話就請直說,現在城裏到處都是壞人,你沒見百姓來大門都不敢出了麽?”


    際涯嗬嗬的笑了起來:“你這小子,本事見長,脾氣也見長了,好了,老夫就不耽擱你看美女了,問你兩句話,你在光輝島到底發生了什麽?何至於這麽快就迴來了?”


    原來是對這個好奇,王治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我去光輝島,誰都不待見,不但別的巡城跟我作對,連堂堂二長老海希爾,都舍得親自對我出手,這樣待著又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早點迴來的好。”


    際涯點點頭道:“迴來倒也無所謂,頂多就是鬼巡城不當了,隻是這一路過來隻怕不太平吧?現在居然都要披著披風出門了,不錯哦。”


    “還行,我運氣一向不錯,不然也活不到今天了!”王治拉了拉披風,這東西,其實還是很不習慣的,畢竟他平時都是一個很普通,甚至低調的人,穿著這披風,感覺挺裝逼的。


    際涯哈哈笑著,順手翻出來一頂鴨舌帽,遞給王治道:“當初你爹媽偷了我的帽子,害得我急著多給自己弄了幾頂,結果那之後,又沒人來偷了,留在手裏反倒是多餘,你要不嫌棄,送你一頂!”


    王治意外的看著他手裏的帽子,原本他聽說母親偷了際涯的鴨舌帽,就感覺相當的驚奇了,一個神仙,用來遮蔽天劫感應的法器,居然也能被他們偷來,而且偷來之後,還能安安穩穩的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已經足夠讓人驚奇了,沒想到今天,際涯還會主動的送自己一頂。


    王治猶豫著沒伸手,際涯卻把帽子塞進他手裏道:“一頂破帽子而已,也就是我顯得無聊做的,免得像你老子那樣,穿的跟個鬼一樣出門,看著都累。”


    “為什麽?”王治奇怪的看著際涯。


    “這有什麽為什麽?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法寶,比起你師公給你的碧海雲天,這就是個不值錢的路邊貨。”際涯看起來反倒越發的開朗,說話間,真的就像鄰家的老爺爺一般慈愛。


    “不是,我是說,你為何要這麽對我,天下人都知道,光輝島隻怕要和華夏修真開戰了。”


    “光輝島要和華夏開戰,我就不能對你稍微好點麽?這是什麽邏輯?”


    “你不是聯盟的協鎮嗎?”王治確實有些不太明白,在他以前的概念中,像際涯,邵玉琴這種人,都是聯盟一邊的人,都是和光輝島一路的人。


    際涯卻揮揮手道:“你小子,別把修仙聯盟和光輝島混為一談了,我是聯盟的協鎮,可不是光輝島的協鎮,就如你說的,光輝島和華夏修真打起來,我更多的還算是華夏的修真。”他說著抬頭看向天上:“就像常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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