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那年的大雪真冷,大雪上的顏色是紅的,紅的像是彼岸花一樣,美得至極,可他卻笑不出來。


    “快,那還有個孩子,殺了他以除後患。”一個修士說著。


    看著刀緩緩朝著他落下,閏晨颯以為自己會像這倒在地上的家人一樣,卻沒想到會被救了,而這個人還是人人敬畏的言卿。


    “豎子無辜,他們雖是魔,這孩子卻不是,放了吧。”言卿負立在人群間,隻露出了半張側臉,不帶一分情緒說道。


    可這滿屋的屍體,哪個不是言卿領著人殺得,是他的父親是魔,可他的母親是人。


    而且他的父親自娶了母親之後便從未殺過任何人,為什麽還不肯放過他們,為什麽?憑什麽!


    那時起閏晨颯一直為進玉清門而努力,一步步以突出的表現終是成了言卿的徒弟,利用言卿所教所學,想要暗殺言卿。


    時間越久,他發現了一件事,言卿自小無父無母,而他的生父生母與他一般,被旁人所殺,但言卿不知道的便是,這個人就是一直將他養大的恩師,玉清門的掌門人。


    多麽諷刺又可笑的事,若不是他無意聽到,也無法想到,他們一直將言卿當做一個殺人武器,因為他天賦極高,而真正下令屠了他家的人,便是玉清門掌門。


    他發誓,定然要讓這二人付出代價!


    言卿是人,是人便是有七情六欲,終於他動情了,閏晨颯想他的機會來了。


    怕是言卿自己都不知道,在蘇扶月跪在門外時,他自己也站在門前看了她五日,在她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又出了門去。


    於是,他給了言卿一個放過蘇扶月的理由,有他的弟子求情,一來顧全了言卿的顏麵,二來在言卿心底留下個好印象,三來在這蘇扶月的心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他才好利用蘇扶月親手殺了言卿。


    隻是,他沒想到過,他會愛上蘇扶月,或許是因為他在蘇扶月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倔強如她,徒手攀岩爬上荒山,驕傲如她,寧願得罪高高在上的言卿,也不肯低頭,仗義如她,背下一切就為替朋友出一口惡氣。


    可她卻也是個自私透頂,心底冷漠的人,言卿愛她,她以為是師徒情,他也愛她,可她依舊不知。


    你說,她是不是個自私透頂,心底冷漠的人?


    是,肯定是,可偏生是這樣的人,願意為在意的人拚盡一切,可他還是忍不住利用了蘇扶月。


    他知道那個在曆練時插足他們之間的男人是言卿,也正因此他設下圈套,讓蘇扶月跳入陷阱中,去了兔兒嶺。


    他本想在兔兒嶺殺了言卿,再好好跟蘇扶月過日子,可蘇扶月寧願拚盡性命也要護住言卿的行為,讓他勃然大怒,也因此激發了魔族血脈,成了魔。


    他成了魔,言卿自然不會放過他,他先言卿一步擄走了蘇扶月,帶著她去了他的故裏,那個被血洗的山莊。


    還不待他迎娶蘇扶月,言卿殺了過來搶走了蘇扶月,並打傷了他。


    而後的事,他知道的不太清晰了,隻是在他閉關之前,送了一道傳送符告知了玉清門掌門,言卿動情的事,他本想讓玉清門掌門與言卿同歸於盡,卻沒想到後果會這麽慘烈。


    蘇扶月為了言卿獻了神魂,打開了天道之門,言卿血洗荒山與玉清門,成了新一任的魔尊。


    他不肯信,於是到了魔宮,前去找到言卿,卻看著他收集法器,想要讓蘇扶月還魂。


    “她沒死。”這是言卿唯一跟他說的話,“你走,吾不會殺你。”


    他恨言卿,恨他護不了蘇扶月!


    他成立了自己的門派,一直在跟言卿作對,可言卿當真沒有向他下殺手,整整一百年也是無聊至極。


    他想言卿這一生也是可笑,生父生母被養父所殺,所愛之人又為他神祭,整個玉清門上下阻礙他成仙,可憐卻也可笑。


    但他沒想到,蘇扶月居然真的活了,在得知這消息後,他便趕了過去,忍不住刺了蘇扶月幾句。


    可蘇扶月大約是被他之前擄走給嚇到了,如今對他真是兇的可以。


    言卿也越發地護著蘇扶月,他受了重傷被人所救,卻跌入了一個圈套中,他有了一個關於“陌淳祁”的記憶,而他唯一的目標是殺了蘇扶月。


    明明知道他不該殺蘇扶月,可他控製不住自己,直至樹藤的毒液化解了他身上的毒,他恢複了意識,對於那個沈逸琛。


    他不得不防,在寧陵洞府時,他看著蘇扶月被折磨,最後入了魔,他想要衝出去,可理智讓他選擇了旁觀。


    索性言卿來的及時,沈逸琛受了重傷,他原本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


    在他想要伺機動手時,沈逸琛卻將他打成了重傷,也不知道他是看穿了還是如何,命他潛入蘇扶月身邊,將他帶出來再殺了蘇扶月。


    重傷之下,他去了雪峰,看到了蘇扶月,不得不說看著蘇扶月臉上泛著幸福的笑容時,他被刺激到了。


    於是他與言卿拌了嘴,關於言卿身世的秘密以及他的血海深仇,幾乎要脫口而出,蘇扶月出來了。


    他帶著蘇扶月去見了沈逸琛,本打算合力幹了沈逸琛,可沈逸琛早已察覺到了他已經恢複神智,設下了這個局就是為了讓他引出蘇扶月。


    他到底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果不是言卿趕來,他必然要死在沈逸琛的手,看著言卿護著蘇扶月,而蘇扶月將全身心放在言卿身上時,他想他應該跟言卿做一個了斷了。


    隻是,言卿沒有殺了他,哪怕他放下了狠話,得到的是看著他與蘇扶月離去的背影。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狼狽至極,亦可笑至極。


    恨了多年的仇人,至始至終不記得他,所愛的人,愛著那個與他有著血海深仇的人。


    他一個人出了院子,遇到了一個躲災的女人,她如蘇扶月一樣冒失,但又比蘇扶月要聰明的許多,更加執著。


    這是他後五十年悟出的道理,你能想象到一個女人,不管你逃到哪裏她都能找到你,以報恩的名義整整追了他五十年。


    直到,祭祀之日,他迴到了那已經破舊不堪的家,為父母上香時。


    檸木立在門前,一襲白衣,頭上挽著一根玉簪,手中提著一盞宮燈,望著他盈盈淺笑,“等你許久了,走我們要給爹娘上香了。”


    “他們不是你的爹娘。”他道。


    “閏晨颯,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那你願不願意娶我?”檸木對著他問道。


    他搖了頭,終其一生他也不曾娶檸木,直至飛升上仙的那一刻,天道對著他格外幽怨,“檸木可是你命中女主啊!”


    可他心頭有人了,可他未想過蘇扶月跟言卿,居然會選擇老死。


    錯過了,便是一輩子,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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