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霽白手起刀落,非常幹淨利索,四周的人都嚇住了,連那丫頭也忘記了哭泣,呆呆地看著她。


    那個打死了人的小吏在地上來來迴迴地翻滾,捂住斷掉的右手臂哀聲哭號。


    風霽白終究沒有真正讓他償命,隻是卸掉了他一隻手。


    “這……這,風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啊?”王慶鐵青著一張臉,喏喏地質問風霽白。


    “什麽意思?王大人你難道不明白嗎?”風霽白斜眼看著他,王慶瞬間流了一頭冷汗。


    他抖抖索索地垂下頭,他自然是知道的,在任朝廷命官手下鬧出人命,倒黴的就是你這個頭頭了。


    可是他從來沒有當成一迴事,以前這樣的事也不少,他也逍遙自在的繼續當著這個官啊。


    所以王慶這次也沒怎麽當一迴事,他心裏四下一巡邏,覺得無非是這個人,想在他麵前耍耍威風,立一下新官上任的威信。


    他心裏定了定,臉上立即擠出一個笑來:“哎呀,風大人風大人,這真是在下監管不周,來人!”


    王慶向那狼藉的地麵上呶呶嘴,示意身後的幾個小吏將人抬出去,然後又堆出一個討好的笑,對著風霽白道:“大人,還請多多恕罪啊,在下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解決這個小小的意外的。”


    然後,他溜溜達達地到那個小姑娘麵前,虛偽的笑著:“你這個小毛丫頭,既然你爹死了,那麽你想要多少補償費?”


    小丫頭隻抽抽搭搭地哭著:“把我爹還給我!”


    之前扛著屍首的人已將人抬到門外,他們站在外麵偷偷往裏瞅著,好像是在等候裏麵的支使。


    那王慶一攤手,為難地看向風霽白:“這……”


    風霽白手上還拎著那把銀刃匕首,血滴也不斷地滴落下來,看上去分外可怖,她冷冷地看著王慶,然後一步步向著他走過來。


    王慶瞬間就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壓力,在風霽白的視線下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甚至於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到無法邁開腿。


    “你、你……”


    宮釋注意到了風霽白的不對勁,他趕緊從作壁上觀的狀態中醒過啦,然後蹙眉跑到風霽白麵前,伸出手攔著她:“你要做什麽!哎呀冷靜一下啊。”


    風霽白眨了眨眼,那種冷冽的表情有一刹的鬆動,然後她看著手中的匕首,眼中居然出現了一點茫然的神色。


    “我……”


    她看著匕首上的血跡,看著那個斷了條胳膊的人,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事。


    在她拔出刀的那前一刻,一股莫名而強烈的情緒席卷了她身上的每一個角落,侵蝕了她的大腦裏所有的思考,這股情緒的憤怒、悲傷、絕望以及黑暗的如潮水般湧來的失控。


    風霽白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像今天這樣的事她從來都沒有做過。


    而在她斷了那個人的胳膊後,這種情緒並沒有褪下,反而操控著她一步步走向王慶,如果不是宮釋喚醒了她,她還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這股情緒在剛剛那一段時間內,操控住了她,以至於讓她沒有去思考的餘地,這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


    就在風霽白看著自己沾著血的刀的那一刻,那股洶湧的情緒如潮水般退的幹幹淨淨,一下子恢複了清明。


    王慶看著風霽白此刻的眼神已經不再是那麽淩厲,心裏忽然舒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一陣特別大的嘈雜聲:


    “劉叔劉叔!你怎麽了!這是誰幹的!”


    這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風霽白和宮釋還沒有反應過來,而王慶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的臉色頓時變的極為難看。


    那個名叫二丫的小姑娘聽到這一聲吼,立馬從地上彈了起來,飛快地衝了出去,抱著那個年輕男子的腰,一瞬間放聲大哭:


    “峰哥!峰哥!你終於來了!”


    風霽白掀開工場帳篷的簾子,看見了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他上半身赤裸著,古銅色的肌肉噴張結實,不同於普通男子的長發,他將自己黑色的頭發剃的短短的,張牙舞爪地立在頭頂。


    那男子一下子就抬起了頭,和風霽白對視上了,他的表情非常的憤怒,仿佛像忍耐著暴烈與狠厲。


    他冷冷地看著風霽白手中的匕首,然後一字一句地從後牙槽中磨出話來:“是你,幹的?”


    ……


    皇宮裏,楚泠琅受皇帝的邀請,前來赴宴。


    皇帝常常派皇後或者親自在禦花園或者後山溫泉眼中設宴邀請個個皇室貴族。


    當然,宴席是隻是表麵上的而已,本質是監視和敲打他們,在京城中為質的王孫貴族不在少數。


    楚泠琅收到皇宮裏列行送過來的請柬時,心裏冷笑一番,不過,正好他也同樣有點事需要進一趟皇宮。


    當楚泠琅在禦花園裏與其他世子郡王嗑著瓜子聊天的時候,皇後帶著一列貴女款款地走過來了。


    “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他們起身向著皇後請安,那群嬌妍可人的少女們掩著袖子在皇後後麵偷偷嬌笑。


    “都起來吧,不必那麽大的禮數,說了多少迴了,在宮裏就不用那麽見外了。”皇後白格薇一向以寬厚溫和著稱,她溫言軟語地讓他們起身。


    楚泠琅站起來的時候,不經意地瞥到了一個珠翠滿頭的少女,她站在最前列,偷偷地看著楚泠琅,眼睛婉轉似水,分外柔情。


    感情這是相親來了啊,楚泠琅在心裏嘀咕著,默默轉移了視線。


    “來來來,這些女孩們也正巧今日進宮來向本宮請安,我想著大家都是這京城裏的世家子弟,不如就讓大家聚在一起認識認識。”皇後這話倒也直白,差點沒把媒人二字寫在腦門上了。


    其餘人怎麽會不懂這副架勢,一時間,大家的神情各異,有的好色子弟欣喜,有的則神態複雜,似有迴避之意,唯獨楚泠琅像是沒有見著她們一樣,仍舊是往日那副清冷的表情,抬起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香茗。


    “淩郡王,不知你來到京城這大半年以來,有沒有瞧上的紅顏知己呢?”皇後稍稍傾身,第一個就直對楚泠琅。


    “……”楚泠琅也沒想到這陣勢是對著自己的來的,他默了一下,然後道,“有。”


    聽聞此番迴答,那些女子頓時發出一陣細小的騷動,而之前瞅著楚泠琅的那位華美的少女則是擰著帕子,添上了幾分憂愁。


    楚泠琅說完那個字,再也沒有開口,一時間,等著聽八卦的人就冷場了。


    “啊哈哈哈,要說淩郡王這紅顏知己,那可就多了去了,像什麽琳琅閣裏頭的流月姑娘,還有胭脂樓裏的翠微姑娘,可就個頂個地想念著您呢。”另一個不解氣氛的世子突然冒出這句,周圍人一陣哄笑。


    “是啊是啊,要說淩郡王這張臉,要什麽紅顏知己啊,隻要往著大街上一站,那唿啦啦地圍了一片人啊。我可真有點嫉妒呢!”


    皇後舒了一口氣,這紅塵花樓裏的人自然是做不得什麽數,否則這皇帝交給她的任務還真不好怎麽完成。


    而那名少女也放下了帕子,矜持而嬌羞地坐在一旁。


    “還沒來得及跟你們介紹呢,這是安陵郡主。”那華貴滿頭珠翠的少女抬起美眸,羞答答地瞧著楚泠琅。


    “這是嘉禾縣主、靈風縣主、這是九王爺的小外孫女,聖和縣主……”皇後一個個介紹著,那些女子便一個個站起來請安。


    看起來那位華貴的女子身份最高,應該就是安陵郡主了。


    她緊緊挨著皇後坐在一旁,看上去和皇後很是親密的樣子,同時也在羞澀地看著楚泠琅。


    而楚泠琅卻還像是個冰雪人一般,對她連眼神都不曾施舍過一個。安陵郡主憂傷地想,不是都說淩郡王在京城中最是風流俊雅嗎?怎麽無端端地像個菩薩般不懂於衷呢?


    皇後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溫言對著楚泠琅道:“淩郡王,你想來也有二十六七了,這婚事難道安陽王就不著急嗎?”


    這話說的赤裸裸的,皇後這才剛落座多久啊,就連問了楚泠琅兩個問題,這下大家夥可都明白了,今日這宴席就是衝著楚泠琅去的。


    楚泠琅不能再裝高冷了,他心裏歎了一口氣,對上皇後殷殷期盼的眼神,道:“泠琅自小身體不好,所以不願耽擱其他閨門姑娘,父親也是知道兒子的心思,也不曾有過逼婚。”


    這意思是,我老子都沒發話呢,你就來這幹涉是不是有點不太厚道。


    皇後還沒有來得及迴應,就見一姑娘,好像是叫嘉禾縣主的,冒出個頭來,好奇地道:“淩郡王所說的身體不好是指不舉這迴事嗎?”


    一時間,風卷著殘葉刮過庭院,四下皆無聲。


    大家都不約而同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則京城流言,好像就是什麽不舉的,雖然很快就被掐滅了,但是卻深深刻印在人民群眾的八卦之心中。


    “嗬,不是。”


    楚泠琅如是說,卻還是抵製不住群眾們望著他閃閃發光的小眼神。


    他幹脆站了起來,走到那個安陵郡主身前,垂眸對著郡主說:


    “我想到其他庭院裏走走,你要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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