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教導和趙博等人很快抵達現場,他們什麽都沒問,青著臉就直接把假醫生給提走了。


    等他們被提走之後,齊宏宇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貌似忘了問這家夥叫什麽名字了。


    不過對他來說這不是什麽重點,當務之急,在於他的治療方案。不僅僅是針對可能出現的成癮性反應製定的戒斷方案,還有針對當下急性中毒的治療方案。


    法醫和醫院,已對注射液進行了提取,每方每瓶提取一部分,作鑒定檢驗用,測量其中苯甲基芽子堿的濃度,同時還抽了齊宏宇的血,檢驗他體內的血藥濃度,好提出確切靠譜的方案出來。


    在此之前,則以輸液補水和利尿為應急措施,盡量減輕齊宏宇的症狀,穩定各方麵的身體機能。


    至於他提出的幾種方法,除卻用調整過近活性區氨基酸的丁酰膽堿酯酶來減短苯甲基芽子堿半衰期,加快代謝速度之外,其他兩種方法都被醫院和法醫雙方同時給否了。


    他們認為這兩種法子雖然理論上非常有效,但畢竟缺少臨床數據,具體效果還有待觀察,考慮到齊宏宇的身份,他成癮後且消息泄露出去會造成的惡劣輿情,不該兵行險著,必須保證治療的有效性和效率,用最妥當的方法在最短時間內將他根治。


    為此,袁國安得知消息後,還立刻將情況直接上報相關領導,申請戒獨方麵的專家協助,共同製定相應的方案。


    不過話說迴來,那幫“專家”雖然本職工作就是幹這個的,但當真沒多專業,其實還不如醫院這邊來的靠譜。


    這也是工作性質、社會地位與薪資待遇等因素共同決定的,最優秀的一批醫生,大多都集中於三甲醫院和強實力的高校當中,其他單位的醫生,包括法醫,在平均綜合素質上都要差了不止一籌。


    法醫屍檢是行家,但在其他方麵,雖然也確實係統的學了全套臨床醫學,但和正兒八經的醫生還是有差距,畢竟不論工作性質、培養方向還是形成的經驗都完全不同。


    約莫四十分鍾後,各方麵各領域的專家齊聚,開始會診,商討方案。


    又半個鍾,第一套試行方案出爐,開始聯合用藥,並將齊宏宇轉至神經內科住院,方便醫生隨時觀察。


    又二十分鍾,齊宏宇身上的症狀開始減輕,眼球及四肢震顫幅度銳減。


    同時,護士小姐姐帶著導尿管及尿袋走進了病房。


    看見小姐姐手上的東西,齊宏宇臉色驟變,垂死病中驚坐起,沿著唾沫連連問道:“那個……護士小姐,我還沒到不能移動的程度,貌似……應該……不需要這玩意兒吧?”


    “那不行。”護士搖頭說道:“醫生說了,接下來要大量低濃度的輸液及利尿,你排尿會非常頻繁。考慮到你的身體因素,必須插尿管。”


    齊宏宇用力抿唇:“那……我自己來行不?”


    護士眨眨眼睛,看著他仍舊微微顫抖的手和哆嗦的嘴唇,搖頭:“不行,你手抖成這樣,別再把尿管損傷了。”


    “那換個男護士行不行?”


    “我們科沒有男護士。”


    “那男醫生?”


    “醫生很忙的。”護士說著,漸漸不耐煩了:“哎呀你夠了沒得?自己都是法醫,還害羞呢。”


    齊宏宇狡辯道:“我是怕你害羞。”


    “牙刷,我當了五六年年護士,什麽鳥沒見過?”


    齊宏宇沒料到她竟彪悍的直接開車,半晌憋不出話來。


    “趕緊,把褲子脫了,等會我還得給別的病人插導尿管。”護士往前走了幾步:“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我幫他吧。”石羨玉立刻自告奮勇。


    “別!”齊宏宇險些沒跳起來:“你出去!”


    “我不。”石羨玉抬手拉起床簾,並說:“都是男的,你害羞個錘子。趕緊的!別耽誤人家護士的時間,麻溜點!”


    說著他就直接伸出手,抓住齊宏宇的褲子,並說:“屁股抬起來!”


    齊宏宇還是扭扭捏捏的,石羨玉也不耐煩了,但又怕動作太大扯到齊宏宇肚子上的傷口,隻好從床邊拿來一把剪刀,打算直接把齊宏宇褲子剪了。


    “別!”齊宏宇終於投降:“我脫就是了。”


    “這就對了嘛,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比小姑娘還不幹脆。”護士罵道,將裝有導尿包的托盤放到床頭櫃上。


    石羨玉終於一把將齊宏宇褲子脫了下來,隨後便愕然的張大了嘴。


    “不是,你這皮兒有點長啊……不考慮割一下?”說完,石羨玉終於反應過來,壞笑著說:“噢!我懂了,怪不得你這麽扭扭捏捏。”


    “好了。”護士斜石羨玉一眼:“我不管你們什麽關係,別笑話人家,也別議論,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受教。”石羨玉立刻肅起臉,接連點頭。


    看起來,這位小姐姐是個靠譜的好護士。


    至於齊宏宇……


    他目光已再一次呆滯,徹底社會性死亡了。


    護士便戴上手套,提起他的小勾勾,用碘伏仔仔細細的擦拭一遍,隨後將導尿管一寸寸的插入他體內,最後往裏頭注射了幾針生理鹽水,便將尿袋也接了上去,掛在床邊,並囑咐道:“記得下床活動的時候把尿袋帶上,別把導尿管扯掉了。”


    齊宏宇機械的點點頭。


    目送護士離開,石羨玉才又看向齊宏宇,目光在他身上來迴遊弋,並嘀咕道:“你小子不會是性冷淡吧?竟然沒有半點生理反應?”


    齊宏宇緩緩扭頭,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開口,聲音平靜無波瀾,宛如機械一般:“開救死扶傷的護士的車,你不覺得很沒品麽?”


    “我的錯我的錯。”


    ……


    翌日清晨。


    齊宏宇緩緩起身,將尿袋別在衣服上,挪到廁所,將尿液倒了,然後又麵無表情的挪出病房,扶著走廊扶手,緩慢且僵硬的在走廊上踱步。


    他感覺自己的症狀已徹底消失了,那幫專家提供的治療方案目前來看還是非常成功的。


    除了肚子疼的要命之外。


    昨兒傍晚那一係列動作下來,傷口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好在經研判不需重新縫針,否則他這會兒得更難受。


    即使如此也夠要命了。


    隻是此時此刻,齊宏宇對肚子的疼痛似乎渾然不知,就這麽一腳深一腳淺的反複走著。


    畢竟昨兒插導尿管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踱了兩圈後,石羨玉慌慌張張的追了出來。


    “哎呀師兄,你跑到哪裏去了,我找你找半天,著急死了都。”石羨玉埋怨道:“你這傷口昨兒才縫針,別急著下地走啊!就算要走,走兩三步也就夠了,不曉得疼啊。”


    齊宏宇扭頭看他一眼,又轉了迴去,目視前方,繼續抬腿。


    “哎哎哎,師兄!”石羨玉趕緊抓住他肩膀,說:“差不多了,咱們迴去吧。昨兒是我的錯,我不該取笑你,我跟你道歉!這樣吧,等你傷口好了我帶你去吃火鍋,吃兩頓,成了吧?走吧走吧,跟我迴病房休息。”


    他半拉半拽,終於讓齊宏宇轉了身,走迴病房。


    小心翼翼的攙扶著齊宏宇躺下,石羨玉才長唿口氣,又到床尾處幫他調整了下床頭角度,再給他墊個靠枕,石羨玉便坐到病床旁邊,說:“這樣吧,師兄,等請你吃完火鍋,我帶你一塊去割皮包。”


    齊宏宇:(╯‵□′)╯︵┻━┻


    “我俏麗嗎!聽見了嗎死鹹魚,我俏麗嗎!”齊宏宇咆哮起來。


    石羨玉忍不住笑了起來:“複活啦?你不曉得你剛剛那副僵屍臉有多嚇唬人。”


    齊宏宇翻個白眼,不想搭理他。


    但這時石羨玉又說:“我剛給隊裏打了個電話,相當於開了個電話會,有幾分最新的情況你想不想聽一下?”


    齊宏宇耳朵豎了起來。


    石羨玉卻賤得很,追問道:“你想不想聽嘛?你不說我啷個曉得你是想還是不想?”


    “我俏麗嗎!”齊宏宇咬牙切齒:“聽見了嗎?我俏麗嗎!”


    “什麽?不想聽啊?”


    “愛說不說。”齊宏宇摸出自己的手機:“大不了我自己問。”


    話剛說完,他才發現自己手機沒電了,昨兒剛想拜托石羨玉帶個充電頭數據線迴來,就碰到了險情,後邊自然也沒心情搭理這事兒。


    現在……


    警務通應該還有點,但放下手機拿起警務通,會不會被石羨玉看出些什麽來?


    這個角度,石羨玉應該看不到手機屏幕……


    於是齊宏宇便裝模作樣的在黑屏的手機上戳來戳去。


    果然,石羨玉投降了:“好好好,我說就是了。你這人,就不曉得服個軟啊。”


    齊宏宇目光下垂,看向自己右手手背,忽然低聲說:“就是因為服軟,我才被那瓜皮注射了苯甲基芽子堿。如果我從開始就和他硬剛的話……結果再怎麽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吧?”


    石羨玉心裏一揪,趕緊生硬的轉移話題:“技術隊那邊很輕鬆的就破解了施洋傑的電腦登錄密碼,仔細的查過了幾個硬盤的內容。”


    齊宏宇又看向他。雖然話題轉移的非常生硬,但齊宏宇就吃這套,他對案子非常感興趣。


    主要是,這會兒除了動腦子,他什麽也做不了。


    而且為這樁案子付出的沉沒成本著實太大,破不了案,他絕不甘心,這樁案子已經成了他的執念甚至心結。


    石羨玉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心裏也鬆了口氣,然後繼續說:“之前猜測的果然沒錯,施洋傑,應當是在暗中做本子生意,畫各種本子,多數是同人,也有部分原創。少數純唯美,多數很澀情。”


    略一頓,他又繼續說:“按照現有的調查結果初步研判,他這五年來通過畫本子,總獲利恐怕達數百萬,分到他手裏的錢也過百萬,購買者及通過盜版獲得資源的,不乏尚不滿十六周歲的騷年。


    按經驗判斷,這已經屬情節特別嚴重的範疇,可能獲得十年以上有期甚至無期徒刑的懲處。”


    齊宏宇若有所思:“那……住在他對麵的管金童,是否發現了什麽?”


    “你猜對了。”石羨玉繼續說道:“我們也破解了管金童在城北中堂小區裏的房子中的筆記本電腦,裏頭發現了大量照片,包括施洋傑製作本子,交易本子,取款等的照片。”


    齊宏宇又問:“施洋傑發現這事了?”


    “發現了。”石羨玉說道:“在施洋傑家裏,還發現了一張閃存卡,裏頭裝有大量他製作、交易本子的照片,上邊還有管金童的指紋——記得管金童家被翻的亂七八糟的事兒嗎?想來施洋傑就是在找這東西。”


    齊宏宇恍然大悟:“所以這就是他的作案動機?”


    “或許不全是。”石羨玉卻輕輕搖頭,接著說:“我們還在管金童的出租屋和施洋傑的家裏各發現了兩份同樣的合同,分別是股權轉讓合同和股權代持協議。”


    “噢?”


    “簡單說,去年九月份,施洋傑便將他曾經通過技術入股獲得的,那家遊戲工作室的8%的股權,以捌仟元的價格全部轉讓給了管金童,但同時,他又以代持的方式全額持有這部分股份。


    按協議,他雖名義上仍持有這部分股權,但已失去了全部的股東權利,僅僅隻能作為管金童的傳話筒。”


    “同時,這份代持協議與股權轉讓合同並不公開,除了他們倆之外沒有其他人知曉,市監局與工作室年報,自然也沒對股東結構做任何修改。”


    齊宏宇皺眉問道:“這樣的協議合法嗎?”


    “我們還真特地諮詢過了。”石羨玉說道:“原則上股權代持是合法的,協議也是有效協議,受法律保護。當然,以脅迫手段達成的協議自然不可能被承認。


    而且還有一點,將股權轉讓給公司股東以外的的人,需要經其他股東過半同意。


    可管金童明麵上獲得的第一份工作室的5%的股權卻是在去年十一月,才經股東大會過半數同意而從公司第一、二大股東處購得,這意味著,去年九月,他還不是工作室的股東,那麽他和施洋傑的股權轉讓合同與代持協議,其實都不被承認。”


    “明白了。”齊宏宇點點頭,又問:“那麽……八千塊錢就獲得了8%的股權,這裏恐怕也有問題吧?”


    “沒錯。我們懷疑,當時管金童就是以施洋傑畫本子的‘證據’,威脅施洋傑轉讓股權的。若真如此,那麽施洋傑殺害管金童的動機或許在那時便已開始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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