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場足跡上看,兇手有兩人,一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七八之間,另一名在一米八一到一米八四左右,花紋樣式上看都比較接近於跑鞋或籃球鞋的普遍特征。


    另外,看步態兩人都是右立足,其中身高相對較矮些的那人有些踮腳,左腳僅留有鞋尖的花紋,且鞋尖朝向外側,可能腿部受了點傷。


    死者左腳腳踝的約束傷之中,還隱藏著一道不大明顯的撓痕,藏得挺深,在現場我都沒發現,估計是兇手束縛死者時,用力抓住其腳踝留下的。”


    解剖實驗室。


    石羨玉依舊用“斷手”捧著筆記本幫齊宏宇做記錄。別說,因為繃帶下邊固定了塊石膏板,挺平的,竟比手捧著寫還舒服。


    此時筆記本上已密密麻麻的記滿了兩三頁,基本齊宏宇說啥他就記啥,不僅僅是線索,連解剖過程中吐槽嘀咕的那些話都給記了下來。


    就聽齊宏宇說道:“他昨晚喝的應該不少,且來迴吐過好幾次,胃粘膜有一定程度損傷,且胃及十二指腸內除了啤酒基本什麽都沒有。”


    石羨玉忍不住抖機靈,說道:“所以血檢結果表明,死者啤酒中含有少量血液?”


    齊宏宇:……


    “血液酒精濃度確實高,超過急性中毒標準,但離致死量還差一截。”齊宏宇繼續一本正經的說:


    “而且,啤酒的消化吸收速度遠高於食物,但他胃及十二指腸中依舊有相當量的啤酒存在,並在胃被老鼠啃穿後有啤酒流出湧入腹腔,同時鏡下可見胃部傷創處組織切片存在生活反應……考考你,這說明什麽?”


    石羨玉眨眨眼,不太確定的猜道:“說明他遭受鼠刑時距離酒席散場的時間不是很久?”


    “答對了,那麽具體的時間呢?”


    這下石羨玉是真不曉得了,隻得瞎猜:“一小時內?”


    “差不多,猜的倒是挺準的。”齊宏宇點頭表示認同,繼續說:“即,他應該是在昨晚十一點左右遭受鼠刑,於淩晨一點死亡。考慮到判斷誤差,和現場得出的結論一致。


    這是個挺重要的線索,隻要確定受害人身份後,再確定昨晚他和誰在哪兒喝酒,幾點散場的,對後續鎖定兇手有很大幫助。”


    “嗯。”石羨玉看一眼筆記本,然後咬著筆帽騰出右手翻頁,繼續迅速記錄。


    齊宏宇接著說:“受害人內髒損傷嚴重,肝脾腎胰和消化道都受到老鼠不同程度的啃噬破壞,且大多都具生活反應,死者此時遭受的痛苦折磨絕對非人能忍受。


    我個人認為這種手段比起死後肢解還要殘忍的多,與活生生肢解比起來也不相上下,等逮住兇手,將來開庭判決的時候,如果有條件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強烈建議死刑立即執行,這樣狠毒的兇手不配存活於世。”


    石羨玉腦袋一歪:“那如果是死者曾做過什麽異常過分的事兒,兇手是為了報仇呢?”


    沉默兩秒,齊宏宇抿唇道:“那要看他具體做過什麽,具體事情具體分析……但話說迴來,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死者有罪有錯,別擱我麵前耍受害者有罪論那一套。”


    “曉得曉得,我的錯我的錯。”石羨玉立刻認錯。


    略一頓,齊宏宇接著說:“關於捆綁束縛死者手腳的繩索,目前還不確定具體性質,它形成的約束傷看起來有點奇怪,不像是常見的各類繩索,我得再繼續研究研究。”


    “這是好事兒啊。”石羨玉說:“越特殊越有指向性,一旦確定這繩索是什麽繩,就能大大縮小排查範圍。”


    “是這個理。”齊宏宇讚同他的看法,繼續道:“另外,半個鍾前實驗室那邊送來了分析結果,從屍體牙縫裏提取出來的幾根纖維當中,有棉花,也有滌綸。”


    “嗯,這個我記下來了。”石羨玉說道,然後又一次咬著筆帽往前翻了兩頁,掃幾眼,再次篤定的點點頭。


    “在現場我直接給這東西口頭定性為‘毛巾’,是有些唐突了,”齊宏宇接著說道:


    “隻能說可能是毛巾可能是衣服,甚至還有可能是襪子內褲。不過這都不重要,主要成分為棉花和滌綸的紡織品多的是,沒有太大的調查價值。”


    “嗯。”


    “然後是老鼠。不論是現場抓到的,還是我從死者肚子裏掏出來的老鼠,個頭都不小,可能被作案人養了挺長時間。


    但這些鼠都比較瘦,皮膚鬆弛,肚子卻吃得鼓囊囊的,估計兇手在動手前將它們都餓了好幾天,確保更好執行‘鼠刑’,不要命的啃噬受害人。”


    石羨玉接話說:“兇手算得上是費盡心機了。我真想不通,這兇手和死者多大仇怨啊?竟然這麽狠。”


    齊宏宇沒迴答。


    又仔細將屍檢的全過程都迴憶了一遍後,齊宏宇摘掉手套,從石羨玉“斷手”手中拿過筆記本,翻開幾分鍾之後,說道:“基本就是這些了。四個多鍾頭的係統解剖,也隻能得出這些東西。”


    “已經很不錯了,這些線索都挺重要的。”石羨玉說道,同時摁下彈簧筆頭,將筆插迴上衣口袋當中。


    “也到午飯時間了,”齊宏宇找雙新的手套戴上,說:“你先去飯堂吃點東西吧,我把屍體縫合一下就過去找你。”


    “不急這一時半會,等下一起吧。”


    “也得行。”齊宏宇便說,便將死者的天靈蓋扣了迴去,然後翻過頭皮,先迅速將頭皮縫好,然後是胸腹腔……


    他動作極快,且線縫的又密又齊,沒花幾分鍾便將屍體縫合完畢,隨後將之送入屍櫃中暫時封存。


    脫去白大褂,仔仔細細的洗過手消好毒,他才與石羨玉一道前往食堂。


    打好一份飯後,齊宏宇又摸出警務通給仇教導打了電話,詢問現目前的調查進展。


    “調查結果?沒什麽結果,截至目前還沒發現目擊人,也沒人聽到可疑的動靜,這方麵我估計懸。”仇教導在電話那頭說道:


    “不過根據你提取的指紋查到的死者身份,得知受害人叫管金童,今年二十七歲,天府人,但在本地買了房,擁有本地戶籍,目前在一家遊戲公司擔任活動策劃,未婚單身。”


    齊宏宇往嘴裏塞了口飯,邊嚼邊說:“嗯,我聽著。還有別的信息嗎?”


    仇教導又說:“昨天他們公司組織了場團建活動,上午先做遊戲,中午到東溫泉那邊吃飯泡溫泉、唱歌喝酒那些。”


    “啥子?”齊宏宇有些難以理解:“這天氣泡溫泉?”


    “公司安排的嘛,主要這天氣泡溫泉相對也便宜些,很多折扣。”仇教導在那頭解釋一句,又繼續說:“晚上他們就迴到了主城區,又是喝酒聚餐,一直到十點左右結束,之後就各自散場了。”


    齊宏宇在心裏默默計算了下時間,能對應上,便又問:“他是單獨離開還是和別人一塊走的?”


    “自己打車走的。”仇教導說:“本來有幾個沒怎麽喝的說送他,他說不用,自己走了。具體的我們這邊還在問著呢,你屍檢完啦?要不要過來?”


    “得行,吃完飯我和石隊一塊過去。”齊宏宇迴答,並將屍檢結果挑重點告訴他。


    他聽不聽得懂,聽懂了有啥子意義,會不會根據此調整方向,這些統統都不重要,但匯報是必須匯報的。


    反正仇教導肯定會選擇錄音然後讓大家都聽一聽,之後自然會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仇教導就能整合大家的主意,發揮自己的領導力特長,讓眾民警們都去幹自己擅長的那塊工作。


    匯報完後他又問:“對了,受害者同事當中有腿受傷的嗎?”


    “沒有吧……目前沒看到,咋了?”


    “沒事,我推測有一名嫌疑人左腿受了點傷,或者有點跛腳。”齊宏宇迴答說:“沒事就好,那先這樣,晚些我和石隊一塊過去。”


    “要得。”


    匯報工作進度自然耽擱了吃飯,等他電話打完,石羨玉都幹完了,他的飯菜才吃掉一小塊,於是放下手機後他立刻狼吞虎咽起來,三分鍾內幹完,隨後一抹嘴,端起餐盤起身說:“搞定了,走吧。”


    ……


    元素遊戲工作室——管金童生前就職的遊戲公司。


    齊宏宇和石羨玉抵達此地的時候,例行調查工作已經暫停了,雙方都在吃午飯,打算飯後再繼續展開。


    見到二人下車,仇教導立刻招招手,喊他們過來:“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來點兒?”


    這隻是句客氣的話,因為並沒有買他們的盒飯。


    齊宏宇搖頭說聲不用了,就問道:“有什麽收獲麽?”


    趙博立刻抬起筷子。


    “停!”齊宏宇喊住他,眼睛一瞪:“別用筷子指人!”


    “哦哦哦!”他趕緊慌慌張張的收迴筷子,然後說:“上午我們問了七八個他的同事,對他做了個大致的畫像:


    他是個才華橫溢的策劃人,總能提出讓人拍案叫絕的遊戲活動方案,而且為人隨和熱心,在同事當中人緣和口碑都挺好。但他也有個很不討喜的缺點,就是喝酒的時候喜歡勸酒甚至灌酒,所以基本上大家都不太喜歡和他喝。”


    “勸酒確實很招人煩。”齊宏宇評價一句,然後一揚下巴:“還有呢?”


    趙博繼續說:“他還有點恃才傲物,對別的同事倒是不會表現出來,挺隨和的,但對領導就很不客氣了,經常懟自己領導,還不止一次公開說自己最厭惡的就是外行領導內行。


    但因為他有才啊,老板都站他,領導也沒轍,隻能一次次讓步,討厭他討厭的要死,但又莫得辦法,說穿了這個所謂的領導也是打工的。對了,接受例行詢問的時候,這領導說了他不少壞話。”


    “那他應該莫得嫌疑。”齊宏宇撇撇嘴:“否則真是他幹的,按理說他應該會想方設法的撇清和管金童的關係,即使矛盾也會說成純粹工作上的爭端,生活中還是朋友什麽的,隻要他不蠢的話。”


    “這個確實。”趙博說:“他沒有作案條件,昨晚喝完酒後他們一幫人打麻將打到三點,今早都險些沒能起來,彼此都能相互做不在場證明。”


    “一幫人是多少人?”


    “八人。”


    將這個數字記下,齊宏宇說:“還有別的嗎?”


    “暫時就這些,”趙博說:“因為他同事的評價都相對一致,而且不少同事還給我們舉了不少他工作當中的例子,以此來加強印證,所以我們認為這份畫像的可靠性還是挺高的。


    不過同事畢竟隻是同事,工作也隻是生活的一小部分罷了,他生活中是什麽樣的人還不好判斷,所以這張畫像並不完整。”


    齊宏宇下結論:“言外之意,他和一眾同事都沒有什麽矛盾?”


    “除了他的領導——策劃部主管。”趙博糾正道,接著說:“這家工作室的規模不大,上上下下加起來也就二十來個人,基本彼此之間都認識而且比較熟悉,每一個都有詢問價值,吃完飯我們會繼續展開問詢工作。”


    “嗯,一起。”齊宏宇表示他來這就是參與工作的。


    這幫刑警吃飯速度都極快,不一會兒便都吃完了,但工作人員那邊還在埋頭幹飯,於是他們便圍成一圈繼續小聲討論。


    仇教導也趁機把錄音放出來,讓他們聽聽齊宏宇的屍檢結果——齊宏宇猜的果然沒錯,記憶力並不出眾的仇教導果然錄音了。


    如此又過了二十分鍾,員工們終於用完午餐,同時他們的老板也開著車送外邊迴來了——他還順便帶了三十多杯檸檬茶,蜜雪冰城家的。


    剛下車他就立刻繞到車屁股後邊打開後備箱,對仇教導喊道:“警官,來杯下午茶嗎?剛買了。”


    仇教導連連擺手,這東西可不能要,不論老板怎麽說他都直接拒絕,並立刻命令眾刑警立刻投入工作當中。


    齊宏宇依舊和石羨玉一組,石羨玉問,齊宏宇記錄。


    坐在對麵的是名年輕靚麗的小姐姐,這家工作室的財務。


    剛坐下,她便問道:“警官,管金童真的被人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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