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麽一件事。


    數學老師小李家是農村的,家庭條件很一般,師範大學畢業後就來一中代課。


    所謂的代課,就是聘用製老師。


    不僅各項福利待遇沒有,連工資都是正式老師的三分之一。


    現在工資才有幾百塊。


    即便羅南縣的房價隻有兩千出頭,但指望這個工資買房子也是猴年馬月。


    而現在並沒有轉正一說,隻要想進體製,就要考試,這就是所謂的逢進必考。


    可問題是,考試的形式看起來公平公正公開,但事實上卻非如此。


    因為事業編考試都是一個縣自主開展,主要是看關係。


    競爭非常激烈!


    別說縣城的學校,就是鄉鎮的學校,都一大幫本科生去競爭,甚至還有研究生!


    而一中,作為全縣最高學府,更是競爭最激烈的所在。


    在這裏教書有麵子、有地位,收入還高!


    在傳統印象裏,老師就是臭老九,沒什麽權利,也沒什麽社會地位。


    但現在早就不是這個局麵了。


    首先,國家大力重視教育,老師的工資比公務員要高一塊。


    其次,現在全社會都極為重視教育,高考改變命運的觀念深入人心。


    無論是哪一個階層道人,都想著辦法給自己的孩子找老師補課。


    一中的老師自然是香餑餑!


    就連年輕老師,也能有機會賺取額外的收入。


    像小李這樣的非編製代課老師,補課費比收入高了很多!


    最後,畢業班老師的獎金很高,考上一個水木京大,就獎十萬!


    當然,一中平均一年也出不了一個,這基本上是鏡花水月。


    除此之外,考上其他的頂尖大學、九八五大學、二幺幺大學、一本,都有相應的獎勵。


    畢業班的老師,平均獎金都得有四五萬!


    高的能超過十萬!


    這在羅南縣,妥妥的是最高等級的收入,算得上是金領了。


    不過,高三老師的付出和辛苦值得這份錢。


    他們太辛苦了,每天起得比學生早,睡得比學生晚,一天到晚督促學生。


    平時別說周末,一個月都休不了一天。


    月考完,學生放假休整,他們負責批改試卷。


    當了高三老師,就等於天天上高三!


    還有一個現象,高三的老師是固定教高三的,都是最有經驗、最有拚勁兒的一批老資格老師。


    並不是說一個老師完整帶完學生的三年高中生涯。


    基本上是高一的就負責教高一,高二的負責教高二,高三的負責教高三。


    高的年級越高,水平越高,經驗越豐富。


    一般的年輕老師,你就老老實實教高一吧,慢慢積累經驗、熬資曆,就好像打怪練級一樣。


    所以一中的高三老師,那簡直就是資深教師的代名詞,走路都帶風。


    說出去倍兒有麵子。


    到外麵吃飯,羅陽一中的高三班主任老師,基本上能跟縣局的科長平起平坐。


    據說,有一個小局科長,在飯局中,對一名一中的高三班主任不敬。


    覺得你算什麽東西?不就是一個事業編嗎?竟敢在我麵前充大?


    結果這個老師當場也不跟他發作。


    第二天,局長把科長叫到辦公室,一頓臭罵,讓他趕緊去跟老師道歉!


    如果不能求的原諒,那他這個科長就不要幹了,滾去鄉鎮吧!


    原來,這名老師是副縣長兒子的班主任!


    迴去之後就跟學生說了,學生迴去跟家長說。


    副縣長雷霆震怒,臭罵一頓局長,結果可想而知。


    科長嚇得屁滾尿流,趕緊拎上好酒好煙,找中間人說和,親自給老師端茶敬酒,這件事兒才算揭過去。


    從那之後,大家就都明白了。


    在縣城裏麵,你惹誰都行,就是別惹老師。


    因為你不知道老師有什麽天地線!


    可能直接能找到你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沒辦法,誰讓現在大家越來越重視教育呢?


    一中的競爭,當然極為激烈,越來越多的研究生報名。


    小李連考了好幾年,每次都進麵試,但都很遺憾被刷掉。


    這是意料之中。


    因為他沒有關係。


    要說沒有吧,他也在一中代課,也認識一些人。


    這是大事,每次都找了領導。


    以他的級別,找不上校領導,就找年級主任。


    年級主任大腹便便,每次都笑嘻嘻的把禮給收了,但每次都不給辦事兒。


    最後考試結果出來,小李被耍了。


    而他都是把小李叫到辦公室,拍拍他的肩膀,說這次趕巧了,競爭太激烈,下次再繼續努力。


    每年都巧?


    小李算是看明白了,年級主任收錢不辦事兒!


    而且他算準了自己在這裏代課,肯定不敢跟他鬧,所以才敢堂而皇之的收東西!


    這個狗東西!


    小李在心中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罵遍了,但卻毫無辦法。


    他好想考上編製啊。


    有了編製,在縣城的相親市場上就會成為最高等級。


    而他現在,連色目人都算不上。


    今年考試,小李又一次進入了麵試。


    他正思量著,要不要再去找找關係?


    找了,大概率也是沒有結果,白白送煙送酒。


    但不找,又不甘心。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他考上的概率越來越小,心裏真的是慌了。


    正在考慮的時候,年級主任王學平卻主動來找了他。


    說這次考試,隻要他主動放棄,給他三萬塊錢。


    原來,省裏啟動了考試改革,事業編考試麵試考官不再由縣裏自己安排,而是要搞異地考官。


    這樣一來,那些有關係的亂了陣腳,隻能通過最笨的辦法,把自己的競爭者給收買排除。


    王學平就當起了這樣的掮客。


    考老師事業編的,很多都是代課老師,他們經驗豐富,麵試的時候占有很大的優勢。


    王學平這樣在教育係統工作多年的老人,認識的人多,關係麵廣,最適合當這樣的掮客。


    小李一聽,氣得臉紅脖子粗。


    你是徹底不裝了啊。


    前幾年給我畫大餅,虛與委蛇,果然都是騙我的?


    現在圖窮匕見,竟然讓我退出考試!


    你他媽還是人嗎?


    但年級主任畢竟是他的領導,掌握他的考核大權,小李也不敢貿然發作。


    王學平饒是臉皮再厚也覺得不好意思,跟他說:“以後都是同工同酬,編製不編製的無所謂,何況你當老師是靠本事吃飯,經驗足夠了,掙補課費才是大頭!這個孩子的爹是縣裏重要局的領導,辦了這件事,不光有這些好處,以後有什麽事兒隨便提!對了,你弟弟不是也想去當兵嗎?我可以幫你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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