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著高尚這異常的舉動,身後不論是龍毫,還是祁老三和祁雪父女,都默契地保持著緘默不語。盡管他們不知道高尚想要做什麽,但他們卻很清楚,這個男人心裏究竟遭受了多麽難以撫平的傷痕。


    最理解高尚內心現在感覺的,莫過於龍毫了。老實說,自己親師弟在這遙遠的地球上客死異鄉、道消身死,沒有人比他這個做師兄的更難受。但他們兩個都是活了上萬年的人了,早已經對生死什麽的看淡了許多。


    他們兩個早已經是應該壽終正寢之人,隻是陰差陽錯地一個成為了光腦,一個變成了器靈,全部都變成了永生不滅的存在。現在能夠為了源世界的複興之路而奉獻出生命,也算是理所應當的善終了——不止是無名,龍毫也早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將來,倘若他也麵對今天這般的處境,一樣會和無名一樣,選擇犧牲自己,換取高尚的生還以及源世界今後的希望。


    但是,高尚卻不同。來到地球這麽久以來,他早已經完完全全地擁有了人類的七情六欲。而因為安梓夕、劉恆這些不是親人、勝似至親的人,更讓他變成了一個無比重情重義的人。


    所以,哪怕龍毫現在心情也壓抑得很,反應卻依然沒有像高尚這般激烈。但他卻很理解高尚現在的心情——倘若這是在幾千年之前,龍毫的反應肯定比現在的高尚還要更為激烈。


    高尚就這麽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地長跪不起於地上,良久,才輕輕將那捧沙土放置到了自己的鼻尖,輕輕嗅了嗅——沒有毒氣的刺鼻腥臭,也沒有靈力的清爽味道。這捧泥土所擁有的,隻不過是單純的泥土的芬芳罷了。


    無名前輩是當初萬年之前,整個源世界舉世無雙的英雄,在第一次聖戰當中拯救了源世界的英雄。哪怕他現在已經虎落平陽、修為不複當年,卻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死在這地球的僻壤之上——哪怕無名前輩是和自己一起,戰死在抵抗魔界入侵的戰場當中,恐怕高尚的心情,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哀傷的難以言喻。


    高尚宛如變成了石化的泥人一般,就這麽緘默地佇立在原地,良久沒有做聲。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漸漸顫抖著雙手,將十指緩緩地叉開,露出了道道指尖之間的縫隙。


    直到沙土不斷地從自己的指尖流逝殆盡,最後連一顆都不複存在,高尚才猛地站起身來,眼裏露出了幾分牽強的堅毅之色。


    可惜,這種堅毅,隻不過是高尚強行支撐著自己所流露出的堅強。相比於平日裏那個胸有成竹、自信非凡,春風得意馬蹄疾的高尚,現在他眼中的所謂“堅毅”,實在是太過於不堪一擊了。


    “主人……您不要太傷心了……”龍毫抿了抿嘴,看著高尚現在的狀態有些於心不忍,上前柔聲寬慰道,“無名說得對,他的犧牲所換來的,是我們大家的生還,是為源世界的將來保留了重要的新鮮血液,是為了這片山村的地球人不會被毒氣侵染……他的犧牲不冤,對得起梵天這個名字。”


    而祁雪也適時走了上來,小心翼翼地輕聲道:“高大哥……您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可能會好受一點……”


    而祁老三更是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高尚麵前,重重地向高尚磕了一個響頭,滿帶著內疚之色地沉聲說道:“都怪我……如果當初不是我非要請您來救那兩個孩子的話,老前輩他就不會犧牲。您打我吧,隻要能讓您出出氣,我老祁就是把命搭進去也沒事!”


    看著身邊的大夥都如此盡心盡力地關心著自己。高尚終於堅持不住,那強裝出來的堅強直接如同玻璃一般支離破碎,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兩眼的清淚不斷地湧出,染濕了地麵上幹燥的沙土。


    一開始,高尚還隻是悶聲小聲地啜泣不止。漸漸地,這種啜泣便直接演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在此之前,沒有人會想象的到,一個向來都意氣風發、無往不利的男人,在難過到了極點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種模樣。而今天他們見識到了之後,卻一個都沒有露出笑話的神情,而是滿滿的肅然起敬之色,看著高尚慢慢地發泄著自己內心的悲傷,甚至都仿佛要哭泣出他的靈魂。


    而當最後一滴眼淚自高尚眼眶滑出,啪嗒一聲落到泥土中之後,他這種聲嘶力竭的哭泣瞬間便如同給水龍頭擰上了開關一般戛然而止。高尚直接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走到了祁老三麵前。


    “高大哥!”


    “主人,你別做傻事!”


    看著高尚這番死氣沉沉的模樣,祁雪和無名都不由得一個激靈,趕緊開口喝止高尚,擔心他做出什麽衝動之舉。


    然而,看著一步一步朝著自己逼近的高尚,祁老三眼裏卻沒有半點退縮之色,就這麽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依然都是滿滿的愧疚和自責。


    事實上,這樣一個麵對幾個保安都會嚇得瑟瑟發抖、貪生怕死的老頭子,此時此刻麵對著高尚身上驚人的威壓,居然還能夠保持如此的從容不迫,本身就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高總……對不起……”祁老三抿著嘴巴,兩眼毫無光澤地看向了高尚。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堅強如鋼鐵的男人會哭得這般聲嘶力竭。也正因為如此,他這個半輩子以來早已看透人世間炎涼冷暖的老人,也真切地感受到高尚心中究竟是有何等的悲傷。


    事情的起因,出在自己。而現在兩個小夥計也已經平安歸來,他祁老三也再也無愧於鄉親。他已經暗暗下定了決心,隻要能讓高尚緩解內心的悲憤,他一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是高尚想要直接要了他的命泄憤,也絕對沒有半點怨言。


    然而,在走到了祁老三麵前之後,高尚身上那種磅礴的威壓卻是攸然消失殆盡,在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淡淡笑容,柔聲說道:“那兩個孩子沒什麽大礙,隻不過是身體承受了太大的負荷而暫時休克了過去,隻要將他們送迴家好好休養兩天、補充一些營養,便會蘇醒了。”


    聽著高尚這波瀾不驚的一席話,祁老三卻是直接猛地愣在了原地,有些驚愕地小聲喃喃自語:“高總……”


    然而,不等他的話說完,高尚便已經直接走向了下山的路,沒有任何的征兆和異常,速度也和往日一般不快不慢。隻是,他那形單影隻的背影,卻總給人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之感。


    祁雪和祁老三微微一愣,隨即趕緊跟了上去。龍毫也不住長歎了口氣,重新化成了一股白光,瞬移迴到高尚的意識海中。


    這一程山路,不論是對自己的弱小無能滿心愧疚祁雪、抱著兩個孩子心情複雜的祁老三,還是身處意識海中的龍毫,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給高尚營造了一個絕對緘默的環境和氛圍。


    四周所能夠聽到的,唯有鞋子偶爾踩碎幹枯的樹葉時候的清脆聲音,以及風兒吹過樹梢所帶來的沙沙聲。迴去的山路已然沒有了任何煞氣的幹擾或者是妖魔的阻攔,比來時的那兇險曆程更為靜謐而祥和。但高尚卻寧願重走十遍來時之路,也不願經曆這下山之途。


    原因無他。隻因,來的時候,他們是五個齊心協力的人。迴來之後,卻隻剩下四個落寞的身影。


    包括意識海中的龍毫在內,四個人就這麽一言不發地走到山下,迴去了五道溝村祁老三的家裏之後,高尚才故作輕鬆地衝著祁雪咧嘴一笑,率先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寧靜:“小雪,你先陪你爹呆上些日子,迴頭等過幾天我再來接你迴去修煉,好嗎?”


    祁雪抿著嘴唇,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許。高尚又從懷中掏出了張銀行卡,對祁老三說道:“老三,這卡裏有五十萬,你拿出一些給那兩個孩子的家人,算是給他們的補償。剩下的就留著好好過日子吧,小雪還小,別委屈了她。”


    祁老三微微一愣,隨即猛地搖了搖頭,斷然道:“高總,您把我老祁當成什麽人了?您已經幫了我這麽大的忙,還害得您的前輩……這錢,我說什麽也不能要!”


    “你就拿著吧。”聽見祁老三又不合時宜地提起了傷心之事,高尚眸子裏又露出了幾分暗淡的光澤,直接強硬地將卡塞進了祁老三手中,自己則是直接轉身離開了這裏,坐迴了自己的車上。


    整個下午,高尚就仿佛個沒事人一般,在公司中溜達了幾圈,與徐鳴奇等人喝了會茶,自己在房間中研究著法陣,似乎一切都和往日別無二致,沒有什麽異常和不同。


    隻不過,這天的午夜的辦公室內,卻有著一個坐在窗前拎著酒瓶的身影,在那裏自言自語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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