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去的路上,劉水心中想到了很多。


    他想著那個書吏,所說過的所有內容。


    這些內容就像是深深的刻在他的大腦一樣,久久無法忘記。


    甚至連給他父親打酒這事都已經忘得一幹二淨。


    迴到家中,劉老二似乎已經恢複了正常。


    劉老二接著處理之前尚未完成的事,生活還是要繼續的,雖然現在的生活已經非常糟糕了,但除了忍耐還能有什麽辦法嗎?


    他看著一臉呆滯走進大門的劉水,一臉疑惑的問道:“我讓你打的酒呢,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現在才迴來?”


    劉水迴過神來,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忘了給自己的父親打酒。


    “我這就去!”劉水說著,跑進了房間,沒多長時間提著一個酒葫蘆,又急忙朝著大門外麵跑去。


    看著如此慌張的劉水,劉老二一臉疑惑。


    “這小子到底在幹什麽?疑神疑鬼,一驚一乍的!”劉老二搖搖頭,借著忙碌手中的活。


    沒過多久,劉水提著已經打滿酒的酒葫蘆從大門外麵跑了進來。


    “爹,酒打來了!”劉水將手中的酒葫蘆高高舉起,搖晃了一下。


    劉老二看著劉水手中的酒葫蘆,說道:“先將酒放下吧,現在趕緊過來幫我幹活!”


    “這就過來!”劉水又急匆匆地提著酒葫蘆往房間跑去。


    沒過多久,劉水來到了劉老二的旁邊,開始幫忙。


    “我剛才出去那麽久,遇見了一件事兒!這事兒怎麽說呢?到現在想起來我都感覺到不可思議!”劉水一邊幫著忙,一邊說道。


    劉老二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活,隻是隨口詢問:“什麽事情如此大驚小怪?能有什麽不可思議的?”


    劉老二活了這麽久,從來沒有覺得什麽事情不可思議。


    難不成還能將自己的身份變了,難不成還能將自己匠戶身份取了,難不成自己的兒子以後還能當官。


    大腦中瞬間湧現出這麽多的想法,緊接著劉老二又自嘲的搖了搖頭,“我這是想什麽呢?這天下怎麽可能會有這麽樣的事,就算是有掉餡餅的事兒也砸不到我的頭上,還是老老實實的幹活吧,這才是正事兒!”


    劉老二長歎一口氣,又開始忙碌。


    劉老二說的這些話被劉水聽了去。


    “那啥,爹,怎麽說呢,好像說是有一個什麽新學學堂,隻要能考進這個新學學堂,以後就有可能當官。


    據說這個新學學堂是當今富平侯開辦的,裏麵甚至還有太孫殿下在學習!”劉水裝作不出痕跡的說道。


    “什麽新學學堂?以前倒是聽說過,隻不過這事兒和咱們有什麽關係,就算從這個學堂出來能夠當官,但這好事能輪到咱們?”劉老二毫不在意,他壓根都不相信這事兒真的能輪到自己的頭上。


    “真不一定,剛才……”


    劉水停下手中的活,站在劉老二的麵前,將自己剛才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的全部說了出來。


    劉老二呆在了原地,都已經忘記了幹活。


    他一臉呆滯的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劉水,忽然拍了拍劉水的腦袋,“你是不是傻了,這天還沒黑呢,怎麽開始做夢?還是說你被我剛才說的那些話給嚇到了?


    你也不想想咱們是什麽身份,這天下就算有這麽好的事情,又怎麽可能輪到咱們的身上?


    不過是下九流的匠戶罷了,這輩子還想著什麽翻身,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劉老二又開始埋頭苦幹。


    見劉老二一直不願意相信自己說的那些話,劉水不由自主的著急起來。


    直接拽起劉老二的胳膊,二話不說就往外麵跑。


    劉老二措手不及,一邊掙紮著一邊罵:“你這小兔崽子翅膀是硬了,老子正幹活著呢,你拉著老子要去哪兒?快給老子停下!”


    劉老二不停的罵,可是劉水壓根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沒有辦法,隻能跟著劉水往前跑。


    劉水拉著自己的老爹,來到了那張告示那裏。


    那邊的百姓還沒有離開,劉水拉著自己的老爹,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終於擠到了告示的前麵。


    劉老二也是認識字的,他看著告示上麵的內容,唿吸開始急促,眼睛中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


    但緊接著,又是一臉疑惑。


    “這上麵的內容是真的嗎?不是把我們這些人當猴耍著玩呢?這天下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事,從來沒聽說過!”劉老二一臉不信的說著。


    站在告示前麵的書吏,並沒有因為劉老二的這番話而憤怒。


    “這事是真的,當今富平侯是什麽樣的人物,他難道還會用這事兒騙你們嗎?更何況這是可是陛下拍板決定的,你們就算不相信富平侯,難道也不相信陛下嗎?”書吏耐心的解釋著。


    劉老二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一直在問,書吏也一直在解釋。


    在書吏的不停解釋之下,劉老二也逐漸的相信了告示上麵的內容。


    可是,心裏還是有一些餘悸的,畢竟這事突然出現毫無征兆,怎麽看起來都像是一場夢。


    迴到家,劉老二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當中迴過神來。


    他呆呆的坐在院子當中,迴想著告示上麵的那些內容。


    “啪!”


    忽然一拍自己的大腿,哈哈大笑起來,“如果告示上麵的內容是真的,那麽我家可就有了翻身的機會,從今以後我家再也不是下九流的匠戶,說不定以後還能做官!”


    越說越興奮,越說越高興,劉老二看向自己的兒子,大喊道:“將你剛才打的酒給老子拿來,老子今天要不醉不睡!”


    劉水急匆匆的跑進了房間,拿著那個酒葫蘆又跑了出來。


    劉老二從自己的兒子手中接過酒葫蘆拔開塞子,仰頭就將裏麵的酒往嘴裏灌。


    咕嚕咕嚕咕嚕不停的喝著。


    也幸虧這個時代的酒酒精含量比較低,不然像他這麽喝肯定是要出事的。


    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劉老二喜笑顏開,在院子裏大聲的唱著。


    聲音很大,引得鄰居們紛紛跑到家門口探望,詢問之後見沒有事,又離開了這裏。


    這樣的事情不止發生在劉老二這裏,凡是應天府,凡是有匠戶所在的地方都是這個樣子。


    多少年了,他們這些匠戶也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科舉,也不是說百分之百就能當官,可最起碼他們看到了生活的奔頭,不像之前那樣,一直都是昏昏暈暈,忙忙碌碌。


    這樣的生活最起碼也能看到希望,也知道自己以後的力量該往哪裏使,就算自己的兒子考不中那也沒有關係,那還有孫子呢,一代不行那就兩代,總有考上的時候。


    匠戶們奔走相告,最近這段時間裏,應天府的酒水銷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隻不過那些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對這個事情大都嗤之以鼻,他們從來不認為這些低賤的工匠能夠成什麽大事。


    而且他們大都嘲笑陳鬆說,陳鬆是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不然也不會將這些窮匠戶的兒子拉過來充數。


    他們終究會為他們的自以為是買單。


    ……


    一天比一天的冷,雪終於落下了地麵。


    地麵上薄薄的一層冰雪,看上去倒是有幾分詩情畫意。


    齊泰走在這冰雪的路上,去往貢院。


    秦淮河畔夫子廟東,大明朝最大的貢院就豎立在這裏。


    他們將會在這裏參加應天府鄉試,齊泰為了省錢,所以選擇步行。


    幸好他自己居住的地方距離貢院不遠。


    鄉試一般在八月舉行,可今年情況特殊,所以推遲到了臘八節這天。


    鄉試一共有三場,每場考三天,都需要在考試前一天進入考場。


    也就是說,這些參加鄉試的學子,都要在貢院裏過夜。


    要是按照之前的時間來看,八月份算不上冷,但也不熱。


    號舍當中勉勉強強也能度過,可這臘八節大冷寒天裏,晚上可不是那麽容易度過的。


    齊泰帶的東西很多,身上穿了一件非常厚的大氅,肩膀上甚至還跨了一個裝有毛毯的布包。


    大冷寒天裏,如果這些裝備不行的話,能不能度過真的是一個問題。


    手中還提著一個竹籃子,裏麵放著考試的必需用品以及一些吃的。


    齊泰一邊往貢院走去,一邊念叨著書本上的內容。


    在臨出發前,他喝了一碗熱的薑湯。


    隻是,他不知道他那碗薑湯裏麵被人放了料。


    薑湯是他讓客棧煮的,客棧裏麵的人煮好之後,就將薑湯放進了他的房間。


    在喝薑湯之前,齊泰出去上了一次廁所。


    也就是在上廁所的期間,盯著齊泰很長時間的張鐵牛偷偷摸進齊泰的房間,往薑湯裏麵放了點番瀉葉粉末。


    如果說巴豆大黃瀉藥的話,那麽番瀉葉就能被稱為瀉藥當中的王。


    這番瀉葉粉末是經過陳鬆炮製的,所以發作的時間也沒有那麽快,完全可以撐到齊泰進入號舍,完全可以撐到他開始考試。


    齊泰的肚子沒來由咕咕叫了一聲,齊泰並沒有在意,埋頭趕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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