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營地,朱元璋讓侍衛將那頭野鹿剝皮抽筋,分割好,用麻袋裝起來,等迴去的時候交給陳鬆。


    至於那隻兔子,也被剝皮抽筋,分成兩半,架在營地的火堆上烤。


    眾人圍坐在火堆讓,火堆中的劈啪聲響個不停。


    朱元璋的侍衛們遊弋在四周,保護皇家安全。


    火堆上的兔子被火焰烤的滋滋冒油,陳鬆往上麵撒了帶來的調料。


    出來時,陳鬆想到了可能會在神烈山上野餐,所以就帶了一些孜然等香料。


    後世的這些精製香料,古人哪裏吃過?香料撒上去,香味立刻就迸發出來了,香味四溢,凡是聞到香味的人,都忍不住的咽著口水。


    看著滋滋冒油的兔子,朱元璋揉了揉鼻子,說道:“想當年,俺小的時候,家裏沒糧食吃,有時候會帶著幾個同村玩伴去田野裏找田鼠。


    可惜,地裏莊稼都長不出來,挖出來的田鼠瘦的隻有骨頭。盡管如此,卻能祭祭五髒廟。


    可惜啊,俺村子裏的那些玩伴,大都沒活下來,隻剩下俺這一個朱皇上。”


    朱元璋的表情逐漸落寞,他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迴憶著往事。


    許久之後,他長歎一口氣,“唉,人餓怕了,什麽都吃,樹皮,樹根,甚至還有觀音土。


    俺見過吃觀音土被活活脹死的人,肚子大的就像是孕婦,活生生的給疼死了。


    俺沒啥文化,出身也比不過唐太宗宋太祖,就連劉邦出身也比俺高,至少還是個亭長哩。


    俺也沒啥要求的,隻希望兩件事,一是俺大明江山能延續萬年,二是天下百姓都能穩定安康不為吃飯發愁。”


    說到這裏,朱元璋停了下來,他看向正在燒烤兔子的陳鬆。


    “你很年輕,是個有本事的人,以後路還很長。俺希望你能做一個為國為民的人,俺不敢奢求你是範文正公那樣的人物,可也別做秦檜胡惟庸這樣的人。”


    朱元璋這番話像是教誨,又像是威脅,又像是點撥。


    “臣一定謹記陛下教誨。”陳鬆迴道。


    朱元璋擺擺手,說道:“記住不記住沒啥,你做事之前,首先想想,能不能對得起黎民百姓,多想想百姓的日子。”


    “還有標兒,俺對你也沒啥要求。就兩個,能守住俺打下來的江山,能造福天下黎民。”朱元璋看向朱標。


    朱標重重的一點頭,道:“孩兒一定謹記。”


    馬皇後插話道:“你啊,就是喜歡說教。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就知道說教。”


    “俺說的也不是廢話,咋就不能說教哩?一個是俺兒子,一個是俺女婿,咋就不能呢?”朱元璋反駁。


    野兔的香味更濃鬱了,朱元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道:“真香,這味真香啊。


    你為啥還會做飯?做的還這麽好?”


    朱元璋看著正往兔子上怕調料的陳鬆。


    “迴陛下,臣父母早逝,雖然有一個舅舅,但大多時也要自己做飯。久而久之,就做的好了。”陳鬆一臉平靜的說道。


    朱元璋說道:“常青啊,你要記住。以後你可要好好對你舅舅,你舅舅是個老實人,也是個老農民,以後一定要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對待。”


    陳鬆道:“臣定然謹記陛下之言。”


    朱元璋點點頭,又看向陳鬆手中的兔子,“行了,不說別的了,再說的話,又有人要嫌棄俺多嘴了。


    吃飯,吃飯!”


    陳鬆將烤好的野兔放進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盤子中,用小刀切成小塊。


    等侍立一旁的慶童驗毒之後,朱元璋用小刀紮起一塊,待冷下來一些後,塞進嘴裏。


    香味充斥整個口腔,朱元璋一臉享受。


    雖然兔子很肥,但也不夠這些人吃。


    出來的時候,朱元璋也讓人帶了一些其他的食物。


    朱元璋將這些食物一股腦的交給陳鬆,讓陳鬆處理。


    吃完飯後,太陽已經開始西斜。


    朱元璋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


    “小時候最喜歡的事就是能一覺睡到自然醒,不用下地。


    那時,俺還想,是不是皇帝每天想幹啥就幹啥,想啥時候醒就啥時候醒。


    可當俺當了皇帝,發現根本不是那迴事。俺這勞碌命啊!”


    朱元璋像是自嘲一般輕笑幾聲,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麻的大腿。


    “行了,趕緊迴宮吧,要是迴去的遲了,那些大臣們可要鬧翻天了。”馬皇後催促道。


    “好好好,迴去,這就迴去。”


    ……


    迴去的路上,朱元璋沒有坐馬車。


    這裏距離皇宮不算太遠,朱元璋好久沒有像這樣活動過,所以就打算走著迴去。


    馬皇後和朱靜安因為是女眷,所以就坐在馬車中。


    朱標的正妻在洪武十一年因病去世,所以朱標出來沒有帶任何女眷。


    至於他的長子朱雄英,現在隻有六歲,加之身體孱弱,就沒有帶出來。


    愛屋及烏,朱元璋疼愛朱標,自然也疼愛朱雄英。


    朱元璋背著雙手,龍行虎步的往前走著。


    朱標跟在朱元璋的右側,陳鬆在兩人的側後方。


    “對了,這幾天你都在家,這樣吧,明天你去一趟東宮,給我那孫兒瞧瞧,我那孫兒是個苦命人,從小沒了娘,身子骨也孱弱。”


    朱元璋忽然停了下來,側過身子,看向陳鬆。


    “朱雄英?朱標的嫡子?他好像隻活了八歲。”


    陳鬆瞬間反應過來,想起了這個在曆史上並不出名的朱雄英。


    朱雄英的命確實不好,沒見過自己的外公,三四歲時自己的母親又沒了,活了沒多久,自己也沒了,過了又沒多久,爹也沒了。


    說起來真是古怪,明初有些事真的很離譜。


    朱標一家,幾乎沒有幾個善終的。


    從開平王常遇春開始,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死一個人,先常遇春,後常遇春的女兒,又是朱雄英,再就是朱標。


    最後庶子朱允炆當了皇帝,還被朱棣給弄成了“下落不明”。


    說起來,朱元璋有多寵愛朱標,老天就有多喜歡開朱標的玩笑。


    “是!”陳鬆迴道。


    俗話說隔輩親,這事放在朱元璋身上也是一樣。


    一提起自己的孫兒,朱元璋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俺這個孫兒聰明伶俐,可要比俺小時候聰明多了,現在都能默寫一些簡單的唐詩了。”


    朱元璋誇讚著自己的這個孫兒,臉上的笑容從頭到尾沒有消失過。


    “俺這孫兒,可要給他找個好老師。”說到這裏,朱元璋又停了下來,看向陳鬆,“常青啊,你覺得俺應該找哪種老師呢?”


    這話讓我怎麽接?


    話雖如此,可總要迴答。


    “陛下,臣覺得應當挑選天下大儒。”陳鬆說了一句廢話。


    朱元璋挑了挑眉,有些不滿,“廢話,俺當然知道要挑選當世大儒。可俺想問你,你覺得應該如何培養我那孫兒呢?”


    這句話把陳鬆給問住了,你想如何培養朱雄英陳鬆上哪知道?


    陳鬆沉默不語,索性不迴答。


    看著沉默下來的陳鬆,朱元璋忽然笑了,笑的很大聲。


    “不如讓你當我那孫兒的老師,你看如何?”朱元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一臉認真。


    這話就像是五雷轟頂一樣,將陳鬆轟了個外焦裏嫩。


    陳鬆搖頭搖的就像是撥浪鼓一樣,“不妥,不妥,陛下實在不妥。


    臣不過一介郎中,四書五經讀過沒幾次,哪裏能當人老師,不行,這萬萬不行。”


    朱標是未來的皇帝,作為朱標的嫡長子,若是沒有意外,朱雄英未來以後定然也是皇帝。


    帝師是讀書人最高的追求,幾乎是所有讀書人都向往的官職。


    陳鬆的內心並沒有多少抗拒,要是真如朱元璋所說,那陳鬆求之不得,給朱雄英灌輸一些後世的想法,對這個國家遠遠有利。


    可是,陳鬆知道自己的能力,教後世那些知識確實可以,但儒家學問,憋死陳鬆也憋不出多少。


    而且,陳鬆若為朱雄英的老師,還會引起儒林反對。


    好啊,放眼天下,儒林大士都當不了帝師,為何偏偏你一個郎中就能當帝師?這不是打讀書人的臉嗎?這不是把讀書人的臉當成地磚一樣肆無忌憚的踩嗎?


    從古到今,凡是教導未來皇帝的老師,無一不是當世大儒,儒林聖賢,怎麽到了這裏,成了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人呢?


    朱標同樣疑惑,他疑惑朱元璋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為什麽如此草率。


    畢竟陳鬆隻是一個郎中,雖然醫術神鬼莫測,有幾分本事,可遠達不到當朱雄英老師的程度,總不能讓陳鬆教朱雄英如何給人看病吧?


    朱元璋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中,笑而不語。


    朱元璋沒再說話,一直往前走。


    陳鬆隻好跟在身後,一邊走,一邊消化剛才朱元璋說的那些話。


    朱元璋止住腳步,不容置疑的對陳鬆說道:“就按照俺剛才說的定了,以後,你就是俺那孫兒的老師了。


    皇帝金口玉言,就這麽決定了。”


    沒有給陳鬆任何反駁的機會,也沒有給朱標任何解釋的機會,直接任命陳鬆為朱雄英的老師。


    說完話,朱元璋大步向前,留下麵麵相覷的陳鬆和朱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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