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要是我在金陵過得不好,那我就迴來!”陳鬆重重的一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進去說話!”


    趙鐵繩說著朝著裏麵走去,陳鬆跟在趙鐵繩的身後。


    陳鬆家院子的中央有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凳,聚集在院子中的那些百姓看到走過來的陳鬆和趙鐵繩,急忙將這幾個石凳讓出來。


    趙鐵繩沒有客氣,直接坐了下來。


    “這是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錢,我不知道金陵到底有多遠,但絕對不近。


    窮家富路,這些錢你拿著,路上好花銷!”


    趙鐵繩將身上的褡褳放在石桌上,從褡褳裏麵倒出來了一些銅板,吧嗒吧嗒的直響。


    這些銅板有大有小,最大的有嬰兒手掌心那麽大,足有一兩重,最小的就兩個指甲蓋那麽大。


    桌子上的這些錢全都是洪武通寶,最大的叫做當十大錢,百姓俗稱大錢通寶,最小的就叫做小錢。


    洪武年間使用的銅錢主要有五種:當十、當五、當三、當二和當一五種。


    當十錢重一兩,最小的重一錢,遞減一級,減輕兩錢。


    “舅舅,這麽多年,家裏略有浮財,怎敢收舅舅錢?


    表哥也到了娶親的年紀,留著給表哥娶親!”陳鬆站在石桌旁邊,看著桌子上銅錢,急忙勸說。


    趙鐵繩瞪了陳鬆一眼,“什麽敢不敢的,讓你收你就收下。


    我在家也沒有花錢的路數,至於你表哥,要娶親讓他自己想辦法,都半大的人了。


    你這一路而去,誰知道有多遠。路上的茶水錢,飯食錢,衣裳錢,哪一點不要錢?


    這麽多年以來,你家一直往外麵墊錢,哪裏還有錢?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陳鬆見趙鐵繩執意如此,也不好說什麽,隻得將這些錢收下。


    陳鬆將石桌上麵的錢攔在懷裏,用衣擺包起,往裏屋拿去。


    石桌旁邊的百姓們靜靜的看著走進去的陳鬆,眼睛中沒有任何貪婪。


    陳鬆從裏屋出來,端著一個粗瓷茶壺以及幾個茶杯,剛剛走到石桌旁,趙鐵繩就問道:“你什麽時候走?”


    陳鬆將手中的東西放下,道:“不知道,馬上就是七月了,估計再有個三四天吧!”


    這個時代不比後世,沒有那麽強大且迅速的交通工具,出個遠門,必須提前出發。


    更何況是去金陵,這一路山高水遠,就算是秦王,也不得不提前出發。


    趙鐵繩倒吸一口氣,一臉詫異,“這麽快?我還以為能有一兩個月!”


    “是啊,沒辦法!”陳鬆一臉無奈。


    “這次出去,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迴來。明天我找幾個廚子,擺上幾桌,好好送送你!”趙鐵繩道。


    “舅舅,送我幹什麽啊!哪裏有長輩擺酒送小輩的!”陳鬆急忙拒絕。


    趙鐵繩有些不滿,“什麽小輩長輩的,聽我的,你以後是幹大事的,送送你怎麽了?”


    “既然如此,那就聽舅舅的!”陳鬆隻得答應下來。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趙鐵繩一拍自己的胸膛站了起來,“我先迴去張羅這件事情,先走了!”


    趙鐵繩說著,就朝著外麵走去。


    陳鬆急忙跟在趙鐵繩的身後,將趙鐵繩送出了家門。


    看著趙鐵繩離開的背影,陳鬆心裏五味雜陳。


    世界上最難的事,不過至親分離。


    在交通通訊不發達的明朝,很多時候,一旦分離,想要再見麵,可就難了。


    這也是為什麽古代人那麽看重親情友情的一個原因。


    “小先生?!”


    一道聲音將陳鬆拉迴了現實,陳鬆迴過頭來,發現李三娃和趙鐵牛站在自己的身後。


    “小先生,額有件事情,不知道咋開口!”


    李三娃搓著雙手,一臉訕笑。


    陳鬆道:“有什麽事,直接說啊!”


    “這一時半會不知道咋開口!”


    李三娃一臉躑躅,猶猶豫豫。


    “你不說我說!”站在李三娃身旁的張鐵牛把住李三娃的肩膀,往後一拉,湊到陳鬆麵前,“是這樣的,小先生不是要去金陵嘛!


    我們雖然不知道金陵在哪,但是肯定不近。


    我們兩個沒父母沒兄弟,就算死在外麵也沒人擔心。


    我們兩個閑著也是閑著,還不如護著小先生去金陵!”


    張鐵牛說完話,一臉忐忑的看著陳鬆,生怕陳鬆拒絕。


    陳鬆哪裏看不出兩人的意思,於是問道:“你們兩個想去?”


    張鐵牛和李三娃的腦袋點的就像是小雞啄米一樣。


    “小先生年齡太小了,一個人去金陵不是很方便,我們兩個一起去,還能有個照應!”李三娃急忙接話。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跟著我去吧!”陳鬆說道。


    陳鬆倒不認為朱樉會拒絕自己帶幾個人的請求。


    “好好好!”


    兩人興奮的無以複加!


    ......


    第二天的太陽剛剛地平線上升起,陳鬆就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大門外麵。


    趙鐵繩說今天要給陳鬆擺送行酒,所以陳鬆就起來的比較早。


    “小先生!”


    一道興奮的喊聲從旁邊傳來,陳鬆轉過頭一看,發現是李三娃和張鐵牛帶著一大幫子人朝著這邊跑來。


    這些人都是村民,他們手中帶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有用竹籃裝著的雞蛋、有綁著爪子的大紅公雞以及獵來的野雞野兔桌椅等等東西。


    “今天趙師要給小先生擺酒,我們今天來幫忙,順便帶一些東西給小先生送行!”


    李三娃湊到陳鬆麵前,笑道。


    “行,行,行!”陳鬆指了指大門旁邊,“你們先站在這,我舅舅還沒來,等來了之後,再幫忙吧!”


    對於村民們帶著的那些東西,陳鬆沒有拒絕。


    陳鬆在這個時代生活的時間不長,但是非常清楚這些百姓的性格。


    村子裏的百姓受到陳鬆照顧這麽多,就算陳鬆拒絕,也沒有什麽用。


    “好!”


    李三娃一拍自己的肩膀,站在陳鬆旁邊。


    剩下的人也都站在陳鬆的旁邊,靜靜的等待著。


    在初生的陽光當中,一輛牛車出現在道路盡頭。


    陳鬆一眼就看清了趕著牛車的趙鐵繩。


    “來了!”


    陳鬆喊了一聲,迎了上去。


    周圍的百姓也放下手中的東西,迎了上去。


    來到牛車前,陳鬆發現,舅舅一家子都來了。


    除過趙鐵繩之外,還有舅媽劉翠、表兄趙峰、表弟趙嶺以及一個和趙鐵繩年齡差不多大的漢子。


    舅舅一家人都站在牛車的周圍,牛車上拉滿了各種食物以及一些桌椅,最顯眼的便是半扇豬肉。


    “老林頭,這是我外甥,過幾天要和王爺去金陵給皇帝皇後治病了,你可要使出全身的本事啊!”


    趙鐵繩牽著牛韁繩,對著站在自己旁邊的漢子說道,臉上滿是自豪。


    老林頭立刻換上受寵若驚的表情,“要去見皇帝皇後,這可是十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能給這樣的人做飯,我家祖墳都要冒青煙!”


    老林頭看向趙鐵繩,信誓旦旦的道:“今天我一定使出看家本事,保證你們滿意。”


    “好!”趙鐵繩道。


    “大家快來幫忙!”


    陳鬆衝著身後的百姓們大喊一聲,隨後來到牛車旁邊,將牛車上的那些東西往下麵搬運。


    周圍的百姓們也紛紛來到牛車旁邊,開始將上麵的食材桌椅往下搬。


    沒多長時間,這些食材桌椅全被搬進了院子。


    桌椅很快搭建起來,加上陳鬆家的桌椅以及村民帶來的桌椅,差不多將整個院子擺滿。


    灶台支了起來,老林頭也是一個利索人,圍著圍裙就開始忙碌起來。


    村民們也開始幫著老林頭處理食材。


    太陽逐漸的升空,正午時,桌子上擺滿了飯菜。


    畢竟都是平民百姓,酒宴還是以家常便飯為主。


    盡管如此,也是百姓們一年到頭都吃不了幾次的飯菜。


    陳鬆坐在最中央的桌子上,他端著一個粗瓷碗,裏麵是當地的特產稠酒,香甜濃鬱,尋常百姓一年到頭都喝不了幾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越發的熱烈起來,百姓們紛紛向陳鬆敬酒。


    稠酒酒精度數不大,可陳鬆卻喝醉了。


    晚上的時候,百姓們收拾好院子,迴到了自己的家中。


    陳鬆舅舅一家子還待在這裏,為陳鬆的出行忙碌著。


    月亮掛在天空,將僅有不多的月光照射在地麵。


    院子中央有一堆火,趙鐵繩一家人圍繞著火堆,借著火堆的光亮忙碌著。


    趙鐵繩蹲在火堆旁,將一根柴火塞進火堆。


    “唉,娃大不由娘啊。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趙鐵繩長歎一口氣,眼淚沒來由的流了下來。


    “你哭個什麽勁?”


    正給陳鬆洗衣服的劉翠看著趙鐵繩,問道。


    “唉,陳鬆這輩子苦啊。


    打小沒見過爺和娘,從小和他那不靠譜的爹生活。後來,爹也沒了,隻剩下我這個舅舅。


    現在又要去金陵,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我一想到離開那麽長的時間,心裏就不舒服。


    要是不去金陵該多好啊!去了金陵,他的生活該怎麽辦呢?誰來照顧他?天冷了,誰給做衣裳呢?缺錢了,誰給他呢?


    唉!!!”


    趙鐵繩抬起頭,看向天空,“老天爺啊,你可得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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