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墜樓!武鬆跪在樓板上,反應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危急時刻,早已蓄勢待發多時的西門慶一個箭步,疾衝而上,閃電般一把抓住了武大郎的腳腕子,將他懸在淩空。

    “武道兄,你莫亂掙紮,我已經抓住你了。”西門慶大聲叫道,這聲音讓驚惶失措掄胳膊踢腿的武大郎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

    武鬆見哥哥被自己逼得墜樓,目眥欲裂,幸得西門慶眼疾手快及時挽迴,卻讓他鬆了一口氣,正跳起來準備上前幫手的時候,焦挺不聲不響地往西門慶毫無防備的背後一站,將武鬆擋住了。

    剛才他們二人一記對拚,力弱者敗,焦挺一隻手的手腕子都脫臼了,但他心係西門慶的安危,咬著牙爬起來,擋在西門慶身後,心裏暗想:“就算手斷了又怎的?老子還有一雙腿,還有一口牙!為西門慶哥哥拚命的時候,不要臉又算得了什麽?難道‘沒麵目’的諢名,是白叫的嗎?”

    武鬆被武大郎這一鬧,早已失了銳氣,再被焦挺那破釜沉舟的目光一瞪,頹然後退。眼見西門慶把武大郎一分一寸地從窗外拉進來,心上突然一動:“這西門大官人明知道我在他身後虎視眈眈,還是坦然背向著我,出手救我哥哥,這樣的人,也會做出那豬狗不如的盜嫂亂事嗎?還是——他做錯了事,心中有悔,因此一心補過?”

    此時的武鬆,心亂如麻一般,眼光隨意一留連,看到了自己那柄尖刀正嵌在屋梁上麵,心中又想:“剛才這西門慶飛起第二腳踢刀,我隻說他是賣弄本事,但現在想想,卻又不對了。若那一刀落入人叢,隻怕要誤傷了某位高鄰,那時卻叫我哥哥怎樣在紫石街做人?”

    想到此處,背後禁不住冷汗淋漓,再看到焦挺咬牙護在西門慶身後,雖然手腕脫臼劇痛之下,冷汗正一點一點地從鬢角額頭上滲了出來,但眼光卻是瞬也不瞬,隻是緊緊地盯住了自己。

    武鬆又想道:“山東河北路上,我也聽聞沒麵目焦挺一身相撲的好本事,罕有對手,是條好漢。看今日他奮不顧身保護西門慶,顯然二人之間不是酒肉之交,自古說英雄重英雄,好漢惜好漢,西門慶能得焦挺如此舍命相護,可見得他也不是那等不堪的人物——世間豈有不顧人倫義氣,做出盜嫂獸行的好漢?莫非,此事還有別情不成?!”

    心中正在激烈交戰,西門慶已經把武大郎救迴了樓中。大家急忙把嚇得麵青唇白的武大郎安置在一張椅子上,先遞杯酒給他壓驚。

    武

    鬆一聲兒也不敢吭,靜靜地在人圈子外麵跪了下來,心中隱隱約約覺得,今天這件事自己做得莽撞了。

    武大郎喝了幾杯酒,手才不哆嗦了,抬眼一覷,不見武鬆的人影,啞著聲音道:“武二!這個小畜生!他跑到哪裏去了?”

    眾人左右一分,露出跪著的武鬆來。

    西門慶一邊給焦挺把脫臼的腕關節合上,一邊暗自慶幸。還好今天武大郎活著,又有焦挺幫襯,才沒有將這清河第一樓變成水滸傳裏的獅子樓,否則自己這個西門大官人,早已身首分離多時了。

    看著武鬆一條威猛的長漢,卻乖乖跪在武大郎低矮的身前,西門慶忍不住勸道:“武道兄,今天的事,想必是一場誤會,你且讓武二哥起來說話。”

    武大郎氣滿胸膛,兩眼淚流,用手指點著武鬆道:“誤會?甚麽誤會,竟然就值得拿刀弄杖起來?如今驚嚇了眾位高鄰,卻不是保佑我早死?讓他跪!今天不說出個道道來,讓他跪到死!”

    武鬆俯首道:“哥哥莫要生氣,今日之事,都是兄弟的不是!”

    武大郎罵道:“你有甚麽不是?卻讓你跟吃了蜜蜂屎一樣,輕狂成那個樣子,竟然便學人家舞起刀來?若不是老天保佑,讓大家都毫發無傷,我武植還有臉在這世上苟活下去嗎?”

    西門慶聽著,急忙身子一遮,把焦挺那隻曾經脫臼的手擋了起來。心中慶幸武大郎是個賣炊餅的,對這傷科一竅不通,若他也是練家子出身,今天他可是非自刎不可了。

    武大郎說到傷心處,用力拍起桌子來:“我隻說你在外麵經受了兩年風波,已經可以成年立世了!誰想你枉自做了都頭,竟然還脫不了愣頭青的本性!青天白日的,就敢動起刀來,你知法犯法,若世人都學起你來,那還了得?”

    武鬆就象被打死了的老虎一樣,五體投地地跪在那裏,任憑哥哥責罵。

    武大郎流著淚,絮絮叨叨地將武鬆數落了半天,這才道:“你不是說,你對我有什麽下情迴稟嗎?當著今天眾位高鄰的麵,你便把你那下情都說出來,卻讓大家評個道理!”

    武鬆得了吩咐,這才敢抬起頭來,一五一十,將昨天今日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不聽則已,一聽之下,武大郎眼中出火,跳上來掄開手就要打武鬆,幸虧西門慶和眾鄰居緊拉著,方才阻止住了。武大郎到了此時,氣苦難言,突然嚎啕大哭。

    武大郎對門開紙馬鋪的趙四郎趙仲銘這時說道

    :“武家二哥,這些人中我是年紀最長的,卻忍不住要說兩句了!”

    武鬆急忙道:“老人家便如爺父一般,但說無妨!”

    趙仲銘便歎氣道:“我這糟老頭子開著個紙馬鋪,生意總是清清淡淡的——當然,如果我這生意天天火爆,咱們清河縣的人早都死絕了——正因為我這是個冷門生意,我才有那閑時,天天坐在門前,光著眼睛四下裏看,那紫石街上人來人往,哪一個能逃得過我的眼去?”

    咳嗽幾聲,迴過一口氣,趙仲銘又道:“武家二哥,那些人說什麽西門大官人在紫石街來來往往,全是天昏地暗的話!我糟老頭子眼睛還不瞎,西門大官人這般儀仗的昂藏漢子,若在我眼前走來走去我還記不住,那我老頭子當真是離死不遠了!”

    武大郎的右鄰開銀鋪的姚二郎姚文卿、還有王婆水茶坊間壁鄰居賣餶飿麵食的張公也都作證道:“武家二哥,我們也看得分明,西門大官人從來沒有踏足過紫石街一步!”

    冷酒店的胡正卿原是吏員出身,見事明白,此時略想一想,便恍然道:“武家二哥,你說陽穀縣那三人,自稱李外傳、魯華、張勝?還有在清河南門跟你搭話者,是那秀才水興水楊花?好!你且聽我把他們的事跡說來,這裏眾位高鄰,都是見證!”

    當下將李外傳因西門慶被斥責革職、魯華張勝因欺淩弱小被西門慶趕出清河、水秀才因寫惡毒挽聯而被西門慶痛打的來由,都說了一遍,最後道:“武家二哥,這些人是恨不過西門大官人,自己又無力報複,所以才蒙蔽了你,想要借刀殺人罷了!我隻奇怪一件事,這些人盡是蠅營狗苟之徒,卻哪裏來的這麽深的智量?”

    話音未落,樓梯口早已跳出一個人來,大叫道:“我知道!”

    此人不來倒也罷了,此人一來,卻又惹出了一場潑天大禍!這正是:

    樓中才說糾紛止,城外又見幹戈生。卻不知來人是誰,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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