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一晃而過,賀淵親自統領四十萬大軍,高舉“清君側”的大旗,一路浩浩蕩蕩、勢頭洶湧地往京城而去,一時舉世震驚。


    而這消息也在不久後傳到了京城,傳到皇帝賀楨的耳中,賀楨聽說這清君側清的竟是自己生父,氣得掃落滿桌奏折:“胡說八道!太後還病著呢!要他清什麽君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來人,給朕點兵點將,立刻將他打迴青州老家去!不!將他活捉!斬立決!”


    話說完,竟是口吐鮮血,一頭栽了下去。


    宮裏頓時鬧哄哄地忙亂起來。


    宮裏一亂,宮外也跟著亂起來,賀淵的名聲再改善,也還是沒辦法在短短幾年內扭轉他在京城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聽說這活閻王又打迴來了,人人嚇得睡不好覺,處處鶴唳風聲。


    就在這樣的紛紛擾擾與人心惶惶中,賀淵領著大軍在冰雪消融的日子裏趕赴京城,途中數次遭到朝廷大軍的阻撓埋伏與抵抗,都有驚無險地解決了,這一路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等到兵臨城下時,沿途已經春暖花開。


    到這時,京城家家戶戶關門落鎖,街頭巷尾空無一人,能看得見的活物,除了守城的士兵,竟隻剩下不懂世事的貓狗耗子,消息傳到賀淵耳中,倒是將他身邊幾個將領逗得哈哈大笑,薛雲舟更是笑得直捧肚子。


    這一仗本就信心十足,再添笑料,將士們的心情更加放鬆。


    笑完之後,李將軍走出營帳看看不遠處的城門,問道:“王爺,信已經遞交過去了,皇上卻遲遲不給迴應,想必是被亂黨控製了,咱們什麽時候攻城?”


    自古以來就沒有造反的人願意明目張膽地說自己造反,也不願意承認自己造反,所以話總要說得冠冕堂皇,盡管賀淵這邊占了理,可本質還是造反,李將軍隻好給攻城找了個搬得上台麵的借口。


    賀淵道:“越快越好,速戰速決,免得百姓們惶惶不可終日。”


    薛雲舟眯著眼湊到他身邊:“大軍後麵運的是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


    這句話立刻勾起了眾將士的好奇,其實薛雲舟心裏是有數的,多少能猜到一些,旁人就隻剩下好奇了,幾乎猜測了一路,仍舊是滿頭霧水。


    賀淵扭頭看他,眼神溫和:”上迴朱恆找個死人冒充我,讓你痛苦那麽久,又害得我們青州差點失手,這仇,無論如何都是要報的。他以為他造出的攻城車天下無敵,最後竟被你輕鬆破解,想必很不甘心。這次我們讓他看個更厲害的,也好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想取他一條狗命,易如反掌。”


    薛雲舟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推著他催促道:“那就快讓他見識見識!”


    “好。”賀淵勾了勾唇角,轉頭下令:“炮兵營準備!”


    “啥?”幾位將領傻眼,“炮……炮兵營是什麽營?怎沒聽說過?這這……這攻城還有我們的事嗎?”


    “沒你們的事。”賀淵說得斬釘截鐵,“叫你們過來,不過是壯壯聲勢,你們在一旁看看就行了。”


    幾位將領:“…………”


    沒多久,四架火炮被推出陣營,在離城門不遠處一字排開。


    雨布被掀開,露出下麵的真身,薛雲舟攔住想要前去一探究竟的將領,笑道:“別靠近,當心被誤傷到,就算不受傷,也會被嚇到的。”


    幾位將領見他嘻嘻哈哈的,都有些不信,當他在開玩笑,還是聽到賀淵開了口才止住腳步,隻好摩拳擦掌地站在原地眺望。


    城樓上的士兵看到下麵推過來幾輛車,不由麵麵相覷,有心想嘲笑一番,可想到青州兵素來善戰,又連忙斂了心神,不敢輕敵,彼此交頭接耳道:“這麽快就上攻城車了?這攻城車好奇怪,這麽矮能幹什麽?怎麽也看不到幾個人上前?還打不打了?”


    這邊尚在議論紛紛,那邊賀淵已經做了指示:“畢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盡量減少傷亡,開火吧。”


    賀淵身邊的旗手揮動大旗,那邊炮兵營的將領收到指令,立刻大聲喝道:“預備——點火!”


    隻見四架火炮同時被點燃火信,隨即”滋滋”聲響起,不待眾人反應,陡然平底一聲驚雷,隻聽數道“轟隆”聲接連炸響,震得地動山搖,不遠處的城門被炸得木屑飛揚,城門左右兩截城牆轟然倒塌。


    漫天塵土緩緩散盡,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城樓上的士兵多數被震暈,沒暈的都瞪大雙眼,隻覺耳中嗡鳴,嚇得雙唇雙腿直抖,更有膽小的直接尿濕了褲子。


    而賀淵這邊的將士們同樣滿麵駭然,每個人都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恐怖場景。


    其實想要炸開城門,隻需一聲炮響就夠了,賀淵特地帶來了四架火炮,無非是想要給所有人一個刻骨銘心的震懾,經過這四聲炮響,朝廷的軍隊徹底成了擺設,所有人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氣,還能好好站著的就算是膽子大的了。


    青州軍穿過被炸開的城門,如入無人之境,一路不喧嘩、不擾民,踩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直至皇宮門外。


    到這時,大局已定,再多抵抗都是枉然。


    宮門緩緩打開,賀楨麵覆寒霜,在護衛的簇擁下一步一步走出,他看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賀淵,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皇叔父想要篡位,盡管將朕綁了去,何必弄這麽大的動靜?”


    賀淵在他剛開口的時候便翻身下馬,抱拳上前幾步,單膝點地:“臣惶恐,臣救駕來遲,還請皇上贖罪。”


    “救駕?哈哈哈哈!這戲唱給誰看?”賀楨抬手指向宮外,咬牙切齒,“你看看你身後,家家戶戶被你嚇得閉門不出,誰會看你唱戲?誰要看你唱戲?你當天下人都耳聾眼瞎,都是傻子嗎!”


    賀淵麵色平靜地聽完,無波無瀾道:“先前臣遞了折子進來,皇上並未給臣迴應,臣以為皇上已被奸賊亂黨控製住,這才不得不破門而入,懇請皇上治臣不查之罪!”


    賀楨越聽越怒,情緒越發不受控製,隻覺喉頭一陣腥甜,不得不將那口血硬生生吞下,抬手指著賀淵的鼻子罵:“奸賊亂黨?奸賊亂黨就是你!賊喊抓賊的也是你!”


    賀淵不為所動:“不知那奸人藏在何處?”


    “你——”賀楨目眥欲裂,顫著手指說不出話來。


    賀淵衝身後示意:“皇上身子不好,一時沒找到也在所難免,你們進去找找看。”


    青州軍並未作出餓虎撲食之勢,在賀淵的命令下井然有序地進入皇宮,直奔太後住所,沒多久就用擔架抬著一個骨瘦如柴的人出來。


    賀楨大受刺激,踉蹌著腳步撲上去:“你們幹什麽?!”


    青州軍將蠢蠢欲動的禁軍攔住,又有兩人小心翼翼地架住賀楨,口中道:“此人狡詐奸猾,皇上當心,萬不可靠得太近!”


    賀楨怒不可遏:“這是朕的親生父親!”


    賀淵起身上前,走到擔架旁邊,眯著眼仔細看了看,抬手幹淨利落地將那張假麵皮揭去。


    周圍的禁軍全都倒吸一口冷氣,賀楨的怒罵聲瞬間卡在喉嚨裏,他怔怔看著擔架上閉著眼陷入昏睡的人,腿漸漸發軟:“怎麽迴事?為什麽……為什麽是晉王……太後呢?太後呢?你們把太後藏到哪裏去了?”


    賀淵揮了揮手:“將晉王送迴王府,請大夫好好看看。另外,把王府裏的假晉王帶過來。”


    晉王府早已被賀淵安插在京城的眼線嚴密控製住,大軍進城時,他們就將假晉王綁了送到隊伍中,此刻賀淵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下屬將人押到了跟前。


    賀楨並不蠢笨,他知道賀淵必定是有備而來,此刻再看看站在麵前的這位“晉王”,心弦驟然繃緊,雙唇立刻顫抖起來,顯然已猜到了七八分:“不……不可能……”


    假晉王看向賀淵,譏諷一笑:“成王敗寇,不過一條爛命,拿去便是。”


    他頂著晉王的麵皮,開口卻是太後朱恆的嗓音,賀楨驚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人似乎瞬間蒼老了十歲,他抬頭怔怔地看著朱恆,喃喃道:“父親,你為什麽要騙我?”


    “為什麽?還能為什麽?”朱恆看向他,嗓音陡然拔高,“當然是為了你!為了你能穩坐那張龍椅!你甘心受製於人嗎?你甘心當個傀儡皇帝嗎?還不都是為了你!”


    賀楨搖了搖頭:“可你為什麽要騙我?”


    朱恆閉上眼,歎口氣:“告訴你有什麽用,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你隻要當個好皇帝就行。”


    賀楨還要再說,卻被賀淵打斷:“皇上不要被他騙了,真正的太後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此人是突利奸細假冒的。”


    這話一出,不僅賀楨大驚失色,就連朱恆也跟著臉色大變,他扭頭狠狠盯著賀淵,眼中有著不可置信,有著驚慌,還有越來越強烈的恨意。


    到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已經被徹底揭了老底。


    賀淵道:“將他真麵目露出來。”


    押著朱恆的人立刻將他臉上的假皮撕下來,這一撕,露出的竟不是賀楨所熟悉的那張臉,這臉乍一看還是朱恆,可仔細一看才發現並不完全相同,似乎眼眶略深了些,鼻梁略高了些,五官顯得更為立體,有幾分突利人的特征。


    朱恆自知再無退路,幹脆閉緊嘴巴不再言語,他想到了那些可能已經落入賀淵之手的族人,想到自己多年經營終究毀於一旦,麵上一片灰敗。


    賀楨定定地看了他許久,最後痛苦地閉上眼,澀聲道:“宮中混入突利奸細,多虧皇叔前來救駕,朕身子不大好了,處置奸細的事,還請皇叔……為朕分憂。攝政王府依然為皇叔留著,朝中諸事,今後也要多多仰仗皇叔。”


    話落,喉頭再次腥甜,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直挺挺暈了過去。


    等賀楨重新睜開眼時,京城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兜兜轉轉繞了個大圈子,賀淵又做迴了攝政王。


    聽說賀楨醒了,賀淵立刻入宮覲見,行禮過後,叔侄倆一時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賀楨先開了口:“多謝皇叔成全朕的體麵。”


    他一向心思細密,當時就已經猜到,朱恆並非假冒的太後,而是他真得不能再真的親生父親,賀淵有心瞞住天下人,這才不至於讓他顏麵掃地。


    可感謝的話也並非出自真心,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可以自己恨,卻不能容忍賀淵下手,但不能容忍又如何,他如今哪裏還有對賀淵說“不”的底氣?


    他恨透了賀淵,卻又無可奈何。


    賀淵淡淡道:“臣也姓賀,維係皇族體麵,是臣該做的。”說完又轉了話題,“皇上是不是還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賀楨愣了愣,猛地扭頭,滿臉震驚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賀淵見他完全被蒙在鼓裏,突然對他有些同情,語氣裏卻沒有帶出來:“皇上這吐血之症,並非生病,而是中了慢毒。”


    賀楨腦中嗡嗡作響,見他神色篤定,不由自主就問道:“誰下的毒?”


    “晉王。”


    賀楨隻覺得天旋地轉:“晉王……晉王給朕下毒……有什麽好處?”


    話說出口才覺得自己犯蠢了,晉王給自己下毒還能有什麽好處,當然是皇位,他早早就在暗中對付賀淵了,算盤打得倒是好,一旦賀淵死了,自己又是個短命皇帝,到最後皇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他頭上了。


    “皇叔從哪裏得知的消息?”


    “晉王身邊曾有一名叫樓永年的心腹,他對晉王的許多事都了如指掌,這次太後為了收攏各方勢力,易容假冒晉王,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追殺樓永年,樓永年以為是晉王下的令,心生恨意,便將當年的事說了出來。晉王不僅給皇上下過毒,也給臣也下過毒,甚至還有先皇。”


    賀楨默默聽完,並不質疑這番話的真實性,他此刻隻覺得悲哀,覺得這皇帝當得,沒意思透了,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難怪皇叔進京後不急著逼朕退位,原來朕活不久了。”


    賀淵神色淡然,睜著眼睛說瞎話:“臣說過,這次進京隻是為了清君側,臣並無謀反之心。”


    話到這個地步,兩人再沒什麽好說的,賀楨兀自沉浸在絕望的情緒之中,賀淵則迴到王府,本本分分當起了他的攝政王。


    薛雲舟走進書房趴到他肩上:“上次朝廷大軍圍困你們,後來我聽說皇帝被氣得吐血,還以為他在裝模作樣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對了,二哥,那個朱恆還關在天牢呢?你打算什麽時候處置他?”


    賀淵想了想:“先折磨折磨他,好歹等皇帝沒了。”


    薛雲舟想到自己當初在青州時的絕境,咬牙道:“對,這種人,一刀砍了多不解恨。”


    賀淵反手摸摸他的頭,道:“剛才宋全來過,說朱恆受不住刑,招了一條極為重要的信息。”


    薛雲舟立刻來了精神:“什麽?”


    “你還記得那道太|祖遺詔嗎?”見他點頭,賀淵接著道,“一直有傳言說太|祖皇陵是本朝的龍脈所在,所以那裏世代有重兵把手,後來時間久了,守陵的士兵也就一代不如一代盡責了,到了近些年,那裏的士兵嫌棄守陵沒有出頭之日,更是卯足了勁想換個差事,而恰巧朱恆好奇之下去了那皇陵,和一名想要出人頭地的士兵勾搭上了,後來就窺探到皇陵的秘密,知道太|祖皇帝留下了遺詔和令牌。”


    薛雲舟恍然:“薛衝隻是他的一枚棋子。”


    當初在青州時,賀淵得到朱恆與晉王私通的證據後就將消息告訴了薛雲清,薛雲清拿這消息去刺激薛衝,薛衝一直做著皇帝夢,陡然間知道這皇帝極有可能不是自己的種,一下子就瘋了,結果瘋瘋癲癲跑進了河裏,終於結束了飽受摧殘的日子。


    薛雲舟對他沒什麽感情,此時不免也有些同情。


    就在他心生感慨時,賀淵突然說了一句:“皇帝在天牢裏的眼線,我沒讓人清理。”


    薛雲舟愣了一下,陡然體會出這句話中隱藏的深意來,他瞪大眼看著賀淵,半晌後咽了咽口水:“那個……你要做皇帝了……我們把兒子女兒接來京城吧……”


    賀淵尚未來得及點頭,門外就響起何良才的聲音:“王爺,宮裏來了人,說——皇上駕崩了。”


    薛雲舟驚訝地站起身:“這麽快?我還以為他在聽到朱恆的招供之後,會再調查一下自己的身世呢。”


    “朱恆與數人私通,先皇又子嗣艱難,隻有他這麽一個兒子,他還用調查麽?”賀淵也跟著起身,牽起他的手往外走,“去更衣吧,一會兒進宮。”


    這一夜過後,京城的天徹底變了,不僅是京城,整個天下都徹徹底底歸了賀淵。


    賀楨雖然並非皇室血脈,可賀淵還是將這醜聞掩蓋了,再加上賀楨在位時無功無過,政績平平,最終得了個“平帝”的諡號,而朱恆則被定為突利奸細,判了斬立決。


    晉王一直昏迷不醒,最終器官衰竭而死,賀淵趁機快刀斬亂麻,因晉王封地寧州早已被自己的勢力滲透,便順風順水地將晉王世子的實權給剝奪了,隻允他每年領些俸祿,做個吃喝不愁的清閑王爺。


    至於其他幾位藩王,賀淵同樣秋後算賬,以當初他們聯合朝廷兵馬圍攻自己為由,一一收攏他們手中的權力,同樣隻讓他們留了個王爺的名頭。


    至此,賀淵兵不血刃地完成所有權利交接,徹底掌控了全國的兵馬。


    第二年春,賀淵正式稱帝,改元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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