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獨角夢魘馬,像是風一般穿過了環繞城市的林牆,隱藏在森林裏的生物竊竊私語著。


    循著薇薇安的指示,李昂穿過來到了一處空地,眼前是濃密的白霧,透過霧,能夠看到前麵是一片山穀。


    在山穀的正中央,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阿瓦隆之湖。


    毋庸置疑,阿瓦隆之湖是一片魔法之湖,空氣中彌漫的水汽,時不時都會倒映出魔法的靈光。


    湖麵呈現出深藍色,光滑的鏡麵上沒有泛起半點漣漪,仿佛精心打磨過的玉石,與世隔絕。


    李昂下意識向湖泊深處走去。


    一種濃鬱的威嚴與端莊感自他心底浮現,仿佛這一整片湖,曾是某位高位存在的行宮。


    砰——


    湖麵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了。


    一縷水花濺起,漣漪一層層擴散至岸邊,從湖麵下,伸出了一隻素白纖細的手。


    她撐著湖麵,逐漸顯露全貌。


    是塞西莉亞,她沒著寸縷,站在湖泊的正中央。


    “喝下阿瓦隆的湖水,現在,立刻。”


    塞西莉亞的表情很平淡,但語氣卻非常急促。


    李昂下了坐騎。


    他的腳步有些踉蹌,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把黑色魔劍的劍柄處,延伸出了許多細密的觸須,洞穿了他手背上的皮膚,像是血管般律動著。


    紅色的血流被魔劍抽出,劍身都開始泛起紅芒,隨後,經由劍身一圈,變成漆黑的血液,又被觸須重新注入李昂體內。


    一場畸變正在發生,而且過程將會是不可逆轉的。


    李昂在湖邊蹲了下來,他的神情有些麻木,大腦裏混沌一片,他和斯卡蒂,幾乎全部心神都在抵禦魔劍的侵蝕。


    但他依舊下意識按照塞西莉亞說的做了,因為他即使在精神層麵上抵擋住魔劍的侵蝕,他的身體也扛不住。


    他已經明了,為何惡靈騎士會死的那樣幹脆。


    因為自己就是石中劍選定的新的惡靈騎士,在他拿到這柄魔劍的一刹,便已被魔劍欽定,而原本的惡靈騎士,則又被魔劍幹脆利落地拋棄掉了。


    而且,原本的惡靈騎士,可是魔劍的封印石,即使遭受侵蝕,在很大程度上,也遏製了魔劍力量的發揮。


    但現在,魔劍已經出鞘,如同猛虎出閘!


    李昂伸出手,掬起一捧冰冷的湖水飲下,冰冷且甘甜的水順著他的喉嚨滑入胃袋。


    他雙目中的血絲迅速消弭,重新變得黑白分明——僅是一口湖水,便使自己身體的侵蝕受到了遏製?


    李昂終於能分出神來注意眼前的一切。


    他最先看到的是塞西莉亞那光潔白皙的軀體。


    她道:“到這裏來。”


    她的神情平淡,未露半分羞赧。


    “好。”


    李昂試圖潛入水中,但隨著他飲下一口湖水,湖麵對他而言,居然變成了實質,堅硬如同冰層。


    他甚至能夠看到湖麵下,有魚兒在歡暢遊動,但偏偏就是穿不透水麵那一層薄薄的漣漪。


    他向塞西莉亞走去。


    “為什麽不穿衣服?”


    塞西莉亞道:“妖精生來就不穿衣服,在這片養育我們的湖泊麵前,我們必須保持尊敬——這是妖精的習俗。”


    “我也要脫嗎?”


    李昂遲疑道,畢竟按照這邏輯,人類生來也不穿衣服。


    塞西莉亞皺起眉頭,看著他,語氣有些疑惑:“這麽緊要的關頭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隻是尊重你們的習俗。”


    李昂聳了聳肩。


    他顯得很輕鬆,實際上,身體上的侵蝕被遏製後,他已經開始對魔劍進行反攻了,局勢一片大好。


    “跟我來!”


    塞西莉亞抓住了李昂的手,率先沉入湖麵。


    李昂感覺自己像是穿過了一層半凝固的膠質,還來不及體會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麽,他便感覺到了一片冰冷。


    他已經來到了湖底,避水的巫術道具自發生效,使立刻便被塞西莉亞扯掉了。


    “唿吸!像你在岸上一樣!”


    塞西莉亞對他說道。


    李昂沒有懷疑她說的話,開始吸氣,他能感受到冰冷的液體被他吸入肺部,卻沒有嗆水,仿佛他有了魚鰓。


    隨後,漆黑粘稠的物質,從他的鼻腔內被唿出,迅速被湖水稀釋。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迅速變得幹淨,通透,以往使用魔力給自己帶來的侵蝕,正在迅速消退。


    很快,他便能察覺到魔劍對他的侵蝕已經全麵消退了。


    “已經完成了?”


    “還沒。”


    塞西莉亞將他手中的魔劍搶下,丟在了一旁。


    她那湖藍色的眸子緊盯著李昂,隨後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向上吻去。


    李昂瞪大了眼睛,與這隻妖精四目相對,這個步驟令他始料未及——她貼的太近了,他有些掙脫不開。


    確切來說,他也不想掙脫。


    魔法靈光的映照下,她的皮膚白皙得像是透明,金色卷發斜在她的臉頰前,美得驚心動魄。


    她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輕聲道:“我的心跳好像變快了。”


    在魚兒們目光下,他們在這靈光之湖,完成了最後的儀式。


    ...


    岸邊的試煉者們等待良久,這場試煉於他們而言實在是虎頭蛇尾,於是湖中女士薇薇安,許諾他們每人都能飲下一口阿瓦隆的魔法湖水,同時,允許他們見證石中劍新主人的誕生。


    實際上,石中劍的封印石,也就是惡靈騎士的自我毀滅意識,即使是湖女薇薇安也始料未及。


    但這也是一種幸運,否則,今晚這十五名試煉者,不知道還能剩下幾個人。


    水流聲突然響起,在這寂靜黑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在岸邊不安地踱步著的獨角夢魘馬,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嘶鳴,人們立刻意識到,那個獵魔人要出現了。


    砰——


    平靜的湖麵上,露出了一個腦袋。


    李昂向上爬了兩步,才看到岸邊的人群,他那超乎常人的視覺,使得他立刻窺到了人們眼中,那仿佛看到最荒誕的戲劇時,而產生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這使他下意識產生了一種想要奪路而逃的衝動。


    塞西莉亞的周身繚繞著魔法靈光,在她離開水麵下的一瞬,便化作了那條淡黃色宮裝長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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