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徒弟下手真快!什麽時候gat到的逆天血脈。


    喬墨木欣喜同時,不免悲從中來。


    好像在不知不覺中,他腦神經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穿越進這個平行世界原本的初衷了。


    逆襲打臉!玩轉全世界!登上人生巔峰呢!


    喬墨木神色微悲,手指間彈出一道火光,“滋”一聲,燭火撲滅,房舍陷入黑暗中。


    他忽然又心痛難忍的察覺,自己有了此意識後,仍舊很不想、很不想……去搞中二妄圖逆襲,毀滅全世界等一幹事情了。


    一個徒弟丟了還沒找到,哪有其餘閑心分擔給這些沒必要的小事上。


    於是喬墨木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安然為師,樂哉逍遙的人生心態。


    懷揣著對未來約摸有個方向輪廓的計劃,他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睡的並不安分,身軀是進入了溫香暖床,靈魂卻還在有意識的走動。


    他感覺自己先是晃晃悠悠穿過大山,小溪、村莊,隨後似乎是走累了,停下了長途跋涉的腳步,等天色漸晚,又開始了行走,這次竟然越過了一成片的屍山火海。


    喬墨木心驚膽戰地想:“他跑這種修羅場幹什麽?”


    可他又克製不住地繼續前進,不知不覺間踏過了數條的山川,來到一扇門跟前。


    門很高,幾乎直入雲霄,上麵刻滿精美雲雕,染上瑰麗的金色,而層層翻湧的雲霧中盤著一條龐然大物,口露毒牙,瞳瞪如牛,兇色閃露,栩栩如生。


    是一條蛇立居在雲中,睥睨眾生,居高臨下。


    他就這麽到了門跟前,不自主地說道:“抱歉,我並無打擾之意。”


    門猛然開了一條縫,喬墨木聽見裏麵傳出來蛇在地上爬動的聲音,很多很雜,幾乎刺耳,可見隻數龐大。


    他又本能地退後一步,但這次裏麵的東西似乎不打算放過他,眼前驟然炸開一條粗壯的蛇身,蛇皮觸碰到肌膚,冰涼透骨,喬墨木心刹那沉下水,混沌的腦子總算劈開一道清明的光亮,正待掙紮,卻沒想到這蛇並沒有將他卷進門中,絞殺後吞吃入腹。


    蛇狠狠把喬墨木甩了出去。


    幾乎是用盡了力氣,像是在趕人。


    他驟然驚醒了,看著窗後的天際撕裂黑幕,浮現出天色將亮的魚肚白,蕭無憂躺在他手邊,中規中矩的平躺姿勢,唿吸綿綿,尚在沉睡中。


    什麽破夢!


    喬墨木身心俱疲,經曆了一晚上的長途跋涉,又被嚇了那麽一遭,並沒有越睡越精神,反而比以往鬥完妖獸,練完長劍般,整個人都虛脫了。


    他把手探上蕭無憂的額頭,指腹沾上了汗漬。看來葉師兄拿的藥藥效不錯,一晚上捂出了汗,燒了退了很多。


    自己做完夢後那點微不足道的複雜心思,總算在蕭無憂身上得到了緩解,但等他目光無意瞟見手腕後,徹底無語。


    手腕上的珠子開始躁動了起來,屬於喬瑜的那一顆珠子一閃一滅,再一次乍滅後,赫然成了腥紅色,極濃極烈。喬墨木的臉色當場“唰”地換了。


    正打算出門晨練的葉望月見到火急火燎,披頭散發的喬墨木後,悠然招唿:“呦,你剛好來了,蕭……”


    這如玉身影赫然停下腳步,身挺如鬆,語氣緊張地抬了抬手腕:“糟了,師兄,喬瑜跑魔界去了。”


    珠子的宿主若越了修仙界,一樣會變色,唯光不破。血腥與蠻橫,嗜殺與絕情,在浩浩修仙人心中,已經成為魔族綁定的標識。


    喬墨木也是第一次見掌門師兄眉頭夾緊,懶散的身體一下子直挺起來,調侃平淡的語氣也蕩然無存。


    葉望月嚴肅道:“依你所言,喬瑜斷然不會自己獨自跑到那般危險的地界,我看,應該是被魔族的人帶走練什麽邪道了。”


    喬墨木腦子本來一片空白,幾乎慌不擇路了,聽了葉望月這幾句話,總算是冷靜點,空虛的腦殼子裏冒出了一個念頭。


    對!上次那個要他找人,否則另自己蠱毒發作的魔尊!他怎麽經曆地獄之門,安逸慣了,忘了這岔事,這麽一算三天期限已到,他本該蠱毒發作才是!


    難不成,魔尊誤以為喬瑜就是他要尋的那個人,不對,或許原身本來就是要把喬瑜交到魔尊手上的。


    想到這層,背脊不自覺覆滿冷汗。


    臨到此時,喬墨木免不了口不擇言道:“完了,肯定是幾天前找我的魔尊……是我對不起喬瑜,我就不該讓他逃出來後繼續呆我身邊,應該趕緊把他送迴門派!我怎麽這麽蠢!不行,師兄,我必須去趟魔界,你放心,我不會死的,一定不會!”


    葉望月手按上喬墨木肩膀,暗示他先不要激動,冷靜問道:“魔尊?什麽魔尊,喬瑜來頭到底是什麽,你給師兄說清楚。”


    喬墨木平時說話一溜一溜,此時此刻撒謊卻顯得十分蹩腳。他愣了下,吞吞吐吐道:“也沒什麽,隻是前幾天遇見了魔界的人,或許他要選什麽人當*鼎爐……”


    葉望月點點頭,沒有說話,淡淡看著他。


    喬墨木幾乎感覺快要被這目光看進心裏,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恰此時,一隻通體乳白的鴿子撲打翅膀,落在葉望月肩頭。


    葉望月手摸索上鴿子腿,手指不知觸碰到哪裏的封印,隱藏咒術消失,露出信筒,葉望月從筒中細致拿出信紙,小心展開。


    空白紙葉上浮現出浮空燙金字體,葉望月一眼掃完,轉身欲迴屋舍。


    喬墨木:“怎麽了?”


    葉望月轉過頭:“白子夜發來消失,禦城瘟疫爆發,魔氣肆虐,看來是魔族裏的一些妖魔按捺不住了。現在各大修仙門派正在路上,準備出手援救,走吧,可能會得到喬瑜的消息。”


    一行人快馬加鞭,快速至禦城城中。喬振鷺亦被葉望月招來的門內弟子帶迴門派,免得再生事波。


    喬墨木也頭一遭被風雨壓成般的魔氣震了幾許。


    禦城坐於江南一帶,秀水河山,一湖清泓,富饒水鄉,自然少不了藝術與情懷。


    但現在定然大不相同了。


    雖然此時此刻街上依舊有小販,行人,景色無不雅致風光,但每人臉上不似以往的悠閑自得,遠處蠢蠢欲動的魔氣,不請自來。


    安靜祥和隻是偽裝,皮表下是滔滔深淵。


    喬墨木從腰間拿起一壺水,先灌了一口問身旁的喬望月:“掌門師兄,魔族此時此刻忽然設鬼計,還這麽大張旗鼓,明顯就是引我們來,不感覺太蹊蹺了嗎?”


    喬望月一躍下馬背,手牽馬繩,買了幾個熱乎乎的包子,先遞給了隨他下馬的蕭無憂,思索了一會,才答道:“是蹊蹺了。所以我懷疑修魔界與魔族暗中勾結。”


    “修墨界不是信奉聖潔嗎?怎麽會和魔族有勾結。”喬墨木也跟著翻身下馬,毫無小輩氣度地從葉望月抱著的紙袋中掏出兩個包子,往嘴裏先塞了個包子,等胃終於暖和點,才邊啃包子邊接著道,“怪異在這禦城之中,竟隻是那麽個小縣被魔族盯上,裏麵莫不是有什麽法寶?”


    葉望月道:“怕是對了。”


    蕭無憂皺眉,在一旁靜聲聆聽。


    葉望月:“傳言緋聞,在哪都不是稀缺的,修仙人也會關注一些什麽自古傳說,其中最引人津津樂道的便是一本奇書。”


    喬墨木聽著耳熟,細思一番不禁說道:“對對!我看過,說什麽許願成真,天下最精妙的武術、符咒、暗器等等具在其中,是修仙界唯一成功飛仙的老祖所著。”


    葉望月笑了笑:“說不定就是呢?傳聞可以聽聽,但也不能全然不當真。”


    喬墨木嘖嘖幾聲:“這麽大批人馬來這麽一個小鎮,我看都有私心,不然怎麽這麽熱情,那些足不出戶的大世家也屁顛屁顛地跑來了。”


    葉望月用食指輕輕敲上喬墨木的頭,斥責:“不可胡說。”


    其實這麽個寶貝橫空出世,哪家名門看著都會眼紅,倘若傳言是真的,那許願升天飛仙,許願權傾天下豈不是無人能敵,雖然誇張居多,許願能成真實在不可信,但那些天下獨一無二的修仙妙法,無人可知的絕學,誰不想得到?誰都會心動。


    喬墨木完全不感興趣,他現在可不想搶徒弟的寶貝,雖然開始的確打了個這樣的主意,不然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遇見自己珍惜的人。


    依他看,這奇書肯定也是屬於主角外掛的設定,要是蕭無憂真得到了,對自己這個師父也應該會慷慨送那麽幾件……吧。


    喬墨木憂鬱地咬了口包子。送不送也沒什麽,要是送了他也很開心,不為別的,隻是想到蕭無憂若時時刻刻能惦記點自己的好就生了別樣的心情。


    他摸了摸有點發熱的耳朵,感覺自己心情可能就和父母有時期望孩子做什麽繼續當禮物送的那種感覺吧。


    喬墨木羞愧於自己為這麽個小事就害羞,暗罵自己怎麽這麽不成器,眼睛又開始有意無意往手腕上看。


    珠子裏倒騰的猩紅色依舊如初,隻是沒有剛才那樣烈火燃燒般的紅了,看來喬瑜現在離魔界最洶湧的魔氣有了些距離,至少光還未滅,人活著就好。


    這忐忑的心總算可以緩那麽個一時半會。喬墨木路上不斷在給自己做心理暗示,又聽蕭無憂葉望月不時講些趣聞散了點心,現在剛說放心,竟然又想了起來。


    喬墨木明知活著就好,卻總是不停歇的擔憂其他,吃起熱包子頓時也蠻索然無味的。


    為了不止自己一人心情不好,喬墨木不要臉的傳播自己的負能量心情,轉頭對蕭無憂說道:“現在又想你師弟了,唉。你說說,他在魔界會不會吃不飽誰不暖,那狗驢的魔尊該不會拿他當下手使喚吧!哎呀……不行越想越……”


    蕭無憂:“……”


    蕭無憂溫柔的臉冷了下去。


    他始終盯著喬墨木,眼見師尊全程都往手腕上瞟,恨不得時時刻刻知道喬瑜的安危,不悅的情感一下子把他纏了個密不透風,但蕭無憂心裏麵也清楚,這不是鬧個人小情緒的時候。


    但就是不開心!就是不爽啊!


    蕭無憂莫名其妙的開始打心眼羨慕起了喬瑜,好像他沒有被捉去魔族受苦,也沒有出什麽其他事情,而是跑到了溫柔鄉中走了幾遭,風流快活去了。


    憑什麽他遇到危險,無論何時何地都有人惦記著,關懷著。


    蕭無憂臉色冰冷,身體裏仿佛有東西在他頭顱與身體裏亂竄,心口盤上了張開獠牙的毒蛇,那橫衝亂撞的無名恨氣就像一顆毒瘤紮根在了深處。


    他平生第一次品嚐出了烈火熊熊般的嫉妒,擠壓變形,幾乎要把所有一切都用火點燃毀滅。


    喬墨木本來就對著蕭無憂發牢騷,眼睜睜目睹主角忽然開始神經病,當機立斷,對準蕭無憂敞開懷抱,牢牢鎖在了懷抱裏。


    這出其不意的擁抱不僅嚇到了三匹駿馬,正喝水的葉望月,也一並把蕭無憂瞳孔中散發出來的磅礴黑氣驅散了迴去,簡直一石三鳥,人中利器。


    被他從前所恨,今世卻溫柔相待的師尊這樣摟在懷裏的感覺……


    ——好溫暖。


    蕭無憂體內那團暴躁的氣焰被兜頭潑了大盆冷水,煙還沒來得及飄就被澆了個幹幹淨淨。蕭無憂眼神一軟,毛茸茸的頭就蹭在了溫暖寬厚的肩膀上,沒由來地想靠在這身體上閉上眼睛,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他倒是安心了,喬墨木快嚇死了好嗎!


    要不要蛇精病的這麽突然!


    知不知道剛才那些魔氣就要溢出來了要是突然爆種那後果了得?!


    還好此地魔氣遍天的不然被葉望月發現直接清理門戶了!


    喬墨木感受到懷裏的人終於安安分分靠著自己,還一臉閑適,毫無為剛才突然發病產生任何的悔過之意,怒其不爭,腦海裏迅速暴揍蕭無憂十幾頓,現實則有些不那麽盡人意。


    舍不得,心疼。


    喬墨木又開始恨起自己的不爭。


    因為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密之擁抱,本來嚴肅與焦急的氣氛都蕩然無存,葉望月沉默看著還沒放手死死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微笑道:“抱夠了嗎?”


    喬墨木急忙鬆開,一隻胳膊還搭在蕭無憂肩膀上,感到無比尷尬,支支吾吾道:“那個……掌門師兄……”


    葉望月笑容不減,似乎在等著喬墨木迴答某些方麵的問題。喬墨木陡然一驚,裝作擔憂地說道:“魔氣肆虐的竟然已經這麽嚴重,剛才有個小鬼纏蕭無憂身上了。”轉頭關心,“還冷嗎?”


    蕭無憂嘴角上翹,滿臉都是濃濃笑意,配合道:“謝師父關懷,已經不冷了。”


    他是真的開心。蕭無憂眼神不離開喬墨木的側臉,前世的不愉快都拋置身外,許久未曾如此劇烈跳動的心髒承載了滿滿的歡喜,蕭無憂幾乎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飄起來。


    “哦,是嗎。”葉望月微笑不減,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蕭無憂,才再次牽馬向前。喬墨木一身冷汗,在蕭無憂耳畔壓低聲音,板出師長的嚴肅:“等會再教訓你。”語罷趕忙帶著蕭無憂領馬追上,開始有意無意地和葉望月說話。


    是想這樣分散葉望月對自己的注意力?


    蕭無憂心底“噗嗤”,笑了。


    他師父怎麽能這麽可愛,嗯?


    此種滿足從未有過,蕭無憂毫不避諱喬墨木在不知不覺中對於自己,已經有超脫其他的地位與重要性,有趣的是這種從未嚐過的甜頭讓他能從靈魂中被甜蜜席卷,甚至……非常非常想時時刻刻在一起。


    蕭無憂任性地覺得把世上所有讚美放在喬墨木身上都不夠,且對於自己這種沒由來的溫柔,也一並開心地飲了下去,不需要多餘的什麽。


    一直努力和葉望月話題聊天的喬墨木隻感覺心好累,他看了看周圍逐漸稀疏且安靜的大道,隻偶爾有一個人匆忙腳步向家走,心裏不好的預感越發濃重,再看看遠處,哪裏還有白雲藍天,雖然依舊有光芒投射下來,上麵卻宛如蒙上了一層灰色的紗布,霧蒙蒙的,就像所有一切都被許多稀薄的沙子黏住。


    蕭無憂警惕道:“有股味道。”


    葉望月點了點頭,步子放緩,牽著韁繩的馬已經不安地發出聲音,喬墨木皺眉,也聞到了這股非常淡又惡心的味道。


    似血腥,又似腐臭,味道稀薄,並不是太刺鼻,但這種味聞進鼻腔肯定翻江倒海的反胃,他們行走的速度變慢,這味道一點都沒阻止它的擴散,喬墨木忍不住屏息:“這地方是有什麽屍堆吧。”而且一點人都沒見了。


    葉望月臉色凝重:“要是早死的屍體腐爛,味道早把這裏籠罩了,什麽屍體會立刻死就散發出腐臭的氣味。”


    喬墨木聽出言外之意:“要是真有什麽魔修在這裏練奇葩功法,是不是也太悄無聲息了。”


    葉望月冷笑:“才剛來,不然怎麽還這樣自在練功。那麽多世家趕來,誰不想想養精蓄銳,隻是碰巧叫我們趕上了。”


    “那…”喬墨木才一出口,頓時眼前一片黑暗,仿佛突然置身在這樣的空間裏,甚至耳朵也是猛地剝離了聽覺。腳腕一緊,有什麽東西就抓了上來,聽覺詭異地跟著恢複,喬墨木卻隻有想罵人的心了。


    怎麽個神發展?!


    他眼睛這是瞬間失明?!


    他甚至能聽見蕭無憂喊了他一聲,但又什麽都聽不見了。


    這倒好,莫名其妙的瞎眼聾耳,腳踝不知又被什麽東西給握著。很好,倒黴主神看起來非常偏愛自己啊。


    喬墨木不敢動,強裝淡定,分散注意力。


    這種感覺最為可怕恐怖,聽覺和視覺都被屏蔽,隻留下感知讓你不斷產生聯想。


    喬墨木不確定他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給拖進了其他的幻覺亦或是虛無自造的空間,但他已經開始抑製不住的冒冷汗。


    大腦思維一向是可怕的,喬墨木已經不自覺以為抓住自己的是幹屍,或者是毒蛇,一切能和恐怖,死扯上的他都在腦海裏過了幾遍,仿佛自己馬上就會被它拉入地獄。他甚至想跳開,把抓著自己的可惡玩意瘋狂甩掉。但是不能。


    喬墨木好歹有基本人的智商,而且有免死金牌在心裏壓著,不斷為自己做心理建設,放空恐懼,漸漸也沒那麽難受了。


    不是他不想動,而是這種可怕的處境,你動了後惹到什麽可怎麽辦啊。


    目前還沒有攻擊自己,看來是有其他心思了。


    喬墨木努力睜大眼睛,幾乎已經酸疼,還是什麽都看不見,手指隻是動了一下,就被黏糊的觸感嚇了迴去,乖乖在原地幹瞪眼,心裏擔心起葉望月和喬墨木,不知他們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處境。


    當真關心則亂了。


    喬墨木不停歇的探尋有用訊息,但下一刻,一點微弱的光芒照進了這封閉的空間,黑色潮水般褪去,喬墨木一時間睜不開眼,難受地閉上眼睛,等逐漸適應撐開眼皮,清楚周圍是什麽玩意時,喬墨木表示心好累,整個人被嚇得想坐在地上。


    腳下是血,周圍參差錯落的枝條上也流著血,始終緊緊攀著他腳踝的是一條粗壯的枯木,血水微漾蕩開,能隱約看見下麵如蛇扭動的植物。此情此景,不光後背發麻,也駭人至極。


    喬墨木整個人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血窟窿包圍了。


    雖然聞不到味道,但是這……太可怕了!一般人心理根本無法承受!


    喬墨木頭暈目眩,嘔吐感湧上來,似乎濃烈的血腥瞬間排山倒海覆蓋上來,他隻能動彈不得的閉上眼睛,猛勁為自己做心裏建設。


    這種場景生平第一次見,衝擊力對於普通人就是絕殺般的衝擊力,看一眼血值就清空了!


    喬墨木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聽見熟悉的聲音清晰從他耳畔傳來,甚至感受到撲在耳垂上微癢的唿吸:“睜眼。”


    喬墨木蹙緊眉頭,聽見自己內心悲涼的歎息:“什麽鬼,魔族還沒找到大魔頭倒是先找過來了。”


    不過這感慨中的認命瞬息消散,喬墨木睜開眼睛,向來冷不起來的眸此時被冰霜所凍,迸發出刀劍凜光,聲線也毫無情感:“我徒弟是不是在你手裏,你到底想幹什麽。”


    魔尊全身都藏於黑霧之下,隻露出半張臉,饒有興趣地打量他:“你敢這麽與我說話?”


    喬墨木冷笑:“有何不可。”


    魔尊看著喬墨木的神情,喜怒無常地發出陣低啞輕笑,樂完了才搖了搖頭,眼神不知是悲是憫,可惜道:“七情六欲,最能善變,前一刻喜愛到能生命為之付出的,下一刻也膩乏,隻想尋些其他的好果子,喬仙師也不過如此。”


    喬墨木不想聽他瞎叨叨,焦躁道:“不要提其他事,喬振鷺是不是在你手上?你要的那個人我找不到,有什麽條件盡管說。”


    魔尊揚起眉,稍感驚訝:“其他事,你真的這麽認為?看來倒是本座錯看你的為人了。”


    喬墨木心緒波動,先放下內心沒由來的焦急,隻想抽自己幾個嘴巴子。懂不懂什麽叫做關心則亂?懂不懂不能胡亂說話?懂不懂這個世界的從前根本與自己毫無瓜葛,還有他不知道的劇情在裏麵啊,他這又犯了什麽病,明不明白自己扮演的隻是一個角色?!


    這扇自己的巴掌有點疼,喬墨木在自己內心被扇的眼淚都有點想流下來。


    連係統也不出來說上幾句話反駁一下,也不提醒他多麽的愚蠢,真把自己當喬墨木了。


    他像是想通什麽了,抬起頭壓下不穩定的情緒:“是我魯莽了……我徒弟若是在閣下那裏,煩請交出。”


    魔尊戲謔道:“你這變臉變得也太快,況且不是我不交出啊,是他呆在魔界不願意走的。”


    喬墨木搖了搖頭,像在看笑話地掛上微笑:“魔尊這話說得是不是也太蹩腳了。”


    這種話,鬼信啊!


    魔尊倒是非常喜歡瞧著他的表情,臉色一片愉悅:“怎麽成本座騙你了?本座雖然不是一言九鼎的人,這話卻萬萬是不敢撒謊的。你心心念念的小徒弟,野心比本座小不了多少,該怎麽誇你——名師出高徒,教出來的徒弟也比本座高了一籌,小心思不斷啊。”


    喬墨木豁然抬頭,不可置信:“你胡說什麽?!是不是你對他做了什麽!他要是被你引入魔道我饒不了你!”


    魔尊慵懶地盯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聲音也跟著開心起來:“喬仙師不也為本座幹了許多壞事嗎,你這不是沒入魔道。怎麽?修仙界的君子也開始玩誣陷本座了?”


    喬墨木盡量不讓自己音量提高:“你跟我扯了這麽久,要幹什麽就不要墨跡,幹完把喬振鷺放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什麽表情,但是喬墨木認定,這嘴裏隻會一骨碌提起不相幹事情還說得自己非常有道理,哪怕隻可能因為劇情需要走人物本色設定的魔尊boss真的……神煩啊!


    魔尊一點也不介意被人嫌棄:“你難道沒察覺到自己對喬振鷺太過關心了?而且看見我的眼神也與之前大不相同,哪怕失憶,本性和習慣也依舊不能抹去吧。”


    喬墨木又要被他的腦迴路逗笑了:“他是我徒弟,哪怕沒處多長時間,也是我徒弟,是我給他買的衣服,我給他取的名字,我教他識字說話,憑什麽我不能對他太過關心,眼神的話,我也並沒有覺得有何不同,怎麽不是魔尊心思靈敏了。”


    這話猶如一股力量注入了喬墨木有些搖搖欲墜的心裏。不論從前的那個喬墨木多麽混蛋,也不是現在的他,這個世界怎麽可能與他毫無相關,他就是如今的這個改變的喬墨木。


    魔尊挑起了一抹陰鬱的淺笑,蒼白的指頭從黑霧內探出,接著是整條胳膊:“那給你看看殘酷的過去吧,喬仙師。”


    枯瘦的掌心不容拒絕地覆蓋在喬墨木頭上,在接觸的那一刹那,全身上下,無一處地方不劇烈疼痛的!


    喬墨木心身仿佛受到極大的震動,他根本無法形容,毀天滅地排山倒海的劇痛不是沒有過,卻沒有如此時此刻這般仿佛瀕死,甚至千萬種想發泄的悲吼也給這硬生生賭迴去。


    他幾乎感受不到*的知覺,靈魂上的折磨生不欲死。


    事實上他現在的狀態真的是瀕臨死亡,喬墨木根本分不清哪裏是幻覺哪裏是現實,他隻是不斷的在氣管裏哀嚎,發出高速頻率的喘息,撐開的眼縫中盡是慘絕人寰的刑法。


    喬墨木模模糊糊看到一個男人被推下了血淺池,數百隻蜈蚣蠍子毒蛇撲在他身上,餓極般的野獸,隻想飽食一頓。


    不……


    喬墨木臉上似開水灼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未曉何時地嚎啕大哭起來,氣管嗆滿血沫。


    他整個人狼狽的趴在地上,在徹底看不見男人身影後,無法出聲的喉嚨竟嘶出破碎的嗚咽。


    這種感情他從來沒經曆過,甚至是沒見過那個人,可喬墨木看著他隻感覺很悲傷。


    悲傷的他隻想哭,四肢百骸痛到窒息,仍然覺得不夠。


    這種極致的絕望驅使著他掙脫身上的束縛,喬墨木開始瘋狂的掙紮,束縛鬆動,他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那百毒血池,毒蛇張牙舞爪咬上他的脖頸,喬墨木卻沒感受到一絲關於死亡的恐懼,理所當然般的這麽奮不顧身。


    滿目猩紅中,畫麵移花接木,喬墨木尚未從悲慟緩過神,神殿的光輝鍍在前方青石疊起的台階上,通往殘破碎裂的神像終點,沒有往日的肅穆與神聖,經過一場災難後,這裏隻不過是個殘破的廢地。


    喬墨木顫抖地跪下,手指撫摸上青石台階。


    他的腦袋現在都快炸了。


    有什麽被禁錮了多年的東西準備蠢蠢欲動,破土而出。


    全部的情感都不為自己所控製。喬墨木抬起頭,手顫抖地放在心髒上,陌生又熟悉的七情六欲已經把這裏填滿了。


    這個地方來來過,共三次。


    一次是夢境裏那通天的蛇門,二次是現在自己身處其間,跪著的這片土地。第三次呢?


    喬墨木腦海紛雜漫天,他艱難地從地上起來,踉踉蹌蹌往破敗的神像走過去,他現在的腦子已經亂成一鍋粥,虛幻的是現實,現實又似乎是那麽的不可信。


    他步履不穩地向前,這才看見高台上塌陷了大洞,神像遠在洞外的邊緣。


    高台似乎因為有人的踏入而微閃紅光,地表上的裂縫交錯而織,組成了張鮮豔的地網。


    喬墨木躊躇不決,最終還是被未知的欲.望牽引步伐,看見了塌陷洞中的一切。


    世間的所有都沒有這麽可怕絕望。


    不該被遺忘的全部走馬觀花一一閃現。


    喬墨木從未像現在這麽絕望。


    也從未像現在這麽痛恨自己。


    ****************************


    ****************************


    依舊是那片血池,枝幹交錯,魔尊笑著打量陷入意識海的喬墨木,轉過頭道:“你到底想幹什麽呢,是想讓你們心心愛愛的少主為族群複仇?”


    火光晦暗,隻是勉強勾勒出從黑暗中走出來的身影,尚還稚嫩的少年音冷冷傳來:“我能如何,葉望月強行封住他的記憶太過愚蠢,我隻要他想起如何拿到重生族群,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


    魔尊哈哈大笑,好一陣才凝視著黑暗中的少年,歪頭道:“你想看他痛苦?別忘了,你們從前是手足情,哪怕忘了一切也沒有依我的言殺掉你,況且他剛才那些感人的言論,相信你一字不落的都聽見了。”


    喬振鷺輕步走到喬墨木身前:“這麽多年的無憂無慮也該夠了,總有人要做些事情,何況這千人的血債,他能逃脫一輩子嗎。師父……”說著頓了幾秒,嘴角露出純真的笑容:“這些隻是些虛假的名分,他必須承擔的事情多久都逃不掉。你僅剩的良心還是好好留著關心自己吧。”


    魔尊又道:“要是他因此種下了心魔呢。”


    喬振鷺目光冰冷:“你的廢話真的是越來越多了,入魔又如何,相信喬墨木和我一樣,哪怕魂飛魄散,永不輪迴,也要討嚐迴這筆血債。”


    魔尊讚賞道:“和本座方麵一般模樣,本座也真是老了。”


    喬振鷺笑道:“這麽說起來,魔尊大人也不正期望著喬墨木想起過去,怎麽沒見魔尊開心幾下。”


    魔尊的胳膊浮空著,卻像是撐在實體的木桌上,蒼白的手撐著下巴:“如果你能解除本座身上的蠱毒,本座會更開心的。”


    喬振鷺哼了一聲,轉身重新淹沒在視線中。


    “你還是趕緊把人放迴去吧,倘若真的入了魔障,你這修為大半盡失的魔尊可沒好果子吃。”


    魔尊的表情此時此刻逐漸朦朧,他悶笑一聲,黑霧飄散,渺無蹤跡。


    ****************************


    ****************************


    屋子裏劃滿了符咒的痕跡,葉望月沉默的站在一邊,抱著把劍,眼神定格在喬墨木臉上。


    蕭無憂坐在床邊,也一刻不離開的拿著塊濕帕,擦拭喬墨木幹裂的嘴唇,他的眼眶微紅,血絲爬上眼球。


    兩個人就這麽一坐一站,沉靜了一天。


    這裏是還有些人煙的地方,已經有廖廖幾個人歸家,喬墨木卻還是沒有半點轉醒的痕跡。葉望月開始焦躁,手中的劍磕在地板上,發出脆響,他又連續換了好幾個動作,才終於打破了這冗長的寧靜:“餓了嗎?”


    蕭無憂搖頭:“多謝掌門師伯,無礙的。”


    葉望月目光落在蕭無憂緊緊握住喬墨木一天的手上,滿心無奈。


    這事也怪了,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無端昏迷。


    何況用了各種各樣辦法也無濟於事,葉望月也不是沒懷疑過魔族的動了什麽手腳。


    然而探了半天靈識內府,沒有幻境,沒有□□,一絲魔氣也沒有,身體完全健康。


    葉望月手中的劍卻時不時嗡鳴幾聲,還有自己的手鏈,環佩,法寶,曾經都被他下過咒語,隻要喬墨木倘若出了事情,他都會知曉的。


    隻有這一次例外了,所有的一切仿佛瞬息沒了作用,喬墨木昏迷不醒,咒語卻又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燙在床上的人壓根沒事!


    怪了。


    葉望月明白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同時心中也開始隱隱擔憂起來,他擔憂自己在喬墨木身上的封印很有可能出了問題。


    這就壞事了,他這輩子都不想讓喬墨木再卷入什麽事情中了!


    哪怕這隻是自己一味單純的希望與自私,葉望月也絕不允許。


    直覺告訴他,這種危機感並不是空穴來風。


    葉望月根本不敢想喬墨木蘇醒記憶時該怎麽恨自己。


    他自己如今……根本護不了喬墨木了啊。葉望月目光中的淒色一閃而過,隻餘下那無奈的自嘲了。


    “掌門師伯!你快看看師父!”蕭無憂緊張地迴頭喊葉望月,慌忙無措,葉望月被驚迴了心思,但當衝到床邊,心如被寒冰臘月凍了個裏裏外外。


    眉宇間微微泛紅,十指上也開始彌漫出了細細的紅線,宛如丹砂所染的妖冶花紋,看上去竟令人產生出驚心動魄的美感。


    蕭無憂雙手緊攥成拳,即使如此,也遮掩他顫動的聲音:“這是……魔障吧……不可能,師父怎麽會被心魔所纏染……”


    都說十指連心,這十根手指已經開始有了魔障的端倪,且顏色如此之深,恐怕心中的心魔一時之間無從察覺抵抗,任由發展了出去。


    葉望月腦海“——嗡——”地炸開,顧不得其他,直接將全身的靈氣探入喬墨木體內,靈識猛烈衝撞喬墨木保護內心的屏障。


    簡直慘不忍睹。


    喬墨木無論是內府還是識海,一片胡亂,雜緒無章,葉望月的靈識才剛一探進去,就被橫衝亂撞的混亂靈氣或者是沾染上魔障的幻像碰到一邊,為喬墨木內心深處的靈識駐下了一層堅固的壁壘。


    糟糕了。


    這是他最為擔心的場麵,是最不想發生的事情。


    現在卻這麽真真實實,鮮血淋漓的擺在了他麵前。


    葉望月心思慌亂,靈識開始不要命的往裏頭鑽。


    倘若喬墨木因為此事魔障深心,入了魔道。


    他葉望月,他這個哥哥,該怎麽可惡,該怎麽安心的魂飛魄散?</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與男主在一起的一百種理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擲輕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擲輕狂並收藏與男主在一起的一百種理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