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冰冷的病房裏,神情冷寂的青年眉心緊蹙,額上冷汗不住地往下掉,他卻死咬住唇瓣,直至嘴唇染上殷紅的痕跡也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疼麽?當然疼,但是……


    宋淮抬頭看向幹淨雪白到刺眼的天花板,嘴角冷淡地勾了一下,趁著他豔麗的唇,蒼白的麵容,居然有了幾分奇異的妖嬈魅惑。


    但是……快要結束了。


    站在一旁的單清崖與床上的“自己”腦海裏閃過同樣的念頭。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個病房卻始終沒有人踏進來,縱然這是他自己要求的,但就這麽孤零零地死去還真是有點……難過呢。


    又一陣劇痛來襲,宋淮終於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血漬很快染紅了胸前的衣服,他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但終究還是頹然地躺下去,閉上眼不去看。


    單清崖看著床上的青年漸漸失去唿吸,居然覺得心裏唯有平靜。


    他就這麽站了一夜,直到天色漸漸發白,直到床上的人漸漸停止了唿吸,直到……天地又一次炸開。


    睜開眼,單清崖抿抿嘴角,繼續往前走,不管身後突然傳出來的宋爸爸宋媽媽的唿喚。


    “小淮,過來吃飯。”


    “小淮,動畫片開始啦。”


    “小淮,去給你爸送杯茶。”


    “小淮,看,小乖睜眼啦。”


    “小淮,爸想你媽了。”


    “小淮,這次又一個人迴來?”


    “小淮,爸累了。”


    腳步越來越快,單清崖臉色蒼白得可怕,手心也被他自己撓得鮮血淋漓,哈,該說不愧是迴魂橋麽……


    終於,在踏上地麵的那一刻,所有的聲音消失殆盡,單清崖閉了閉眼,還是忍不住迴望過去,橋上除了正在閑庭信步走來的沈長流外,什麽都沒有,一片空蕩蕩的。


    ——心魔。


    單清崖眼神愈發幽深,他想他知道他要怎麽做才能化神了,雖然知道的過程很……慘烈。


    沈長流很快走過來,一時之間,幾人人都沒有說話,更沒有人注意到一向冰冷孤傲的清崖道君臉色已經蒼白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因為他們自己也是。


    “迴魂橋啊,真是……”倒是沈長流沒事人一樣開口,嘴角掛著幾乎可以稱為頗有興味的笑容,但他很明智地沒有把這種感覺表達出來,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五人也沒有一個注意到了他不同尋常的淡定輕鬆。


    “繼續走吧。”出乎意料的,這次率先開口的是隊伍裏唯一一個女性,褪去最開始的悲傷難過,她現在又是一副嬌媚的樣子,但說出的話分明帶著狠意,“總不能白費了迴魂橋。”


    很微妙的,這個看著千嬌百媚的女子,卻有一個很爺們的道號:寄刀。


    幾人聽了這話,也都沉了臉色,繼續往前走,因為從頭到尾隻有一條路,倒是沒有走錯路的這種可能性。


    其實單清崖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此行最大的收獲,但既然已經走了這麽遠,他對那個什麽化神期前輩還頗有幾分興趣,最重要的是,估計這裏的幾人也不會放他走,他也就很自覺地跟了上去。


    “到了,我說的石壁,沒危險。”走著走著,流牙忽然停住了腳步。開始慢慢往後退,一臉的不忍直視。


    幾人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還是沈長流率先慢慢走了過去,然後臉上的表情就從謹慎變成了驚愕,又變成了興味。


    其他幾人看著他耐人尋味的表情,也都詫異地走了過去。


    然後,幾個人的表情終於難得地重合了起來,除了一臉“啊,這個很有趣”的沈長流,其他人跟流牙都是一臉的微妙。


    但比起其他人純粹的胃疼,單清崖心裏還冒出了一個念頭:臥槽!不知歸路不會是個基吧,這種馬文裏也太基情四射了吧……


    沒錯,一直以為自己呆在一個純粹的種馬文世界裏的單清崖又經曆了一次基□□件。


    石壁上是這個洞府的主人刻下的……耽·美真事。不要問他為什麽知道耽·美這個詞,單清崖拒絕迴想。


    說迴石壁這件事,話說這位前輩寥寥幾筆略過自己的生平,這時候筆調語氣還算正常,勉強符合一個化神期該有的邪魅狂狷。但到了他的戀愛過程,畫風突變……


    其實這是一篇癡漢日記吧,什麽“吾與阿胡漫步林木之間,有落英落於卿發端,吾拈之,深覺人比花嬌。”什麽“大雨,阿胡嬉戲於水,有雷轟然,阿胡明耀若月華臨天。”


    ……嘖。


    單清崖揉揉額頭,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果然是……戀愛日記啊。


    好在,到後麵畫風又是一遍,這位化神期·秀恩愛狂魔·前輩終於說到了正事。


    “吾今葬於此處,然吾之愛侶阿胡壽年綿長,人心狡詐,阿胡心性純良……”總結起來呢,就是他家阿胡心地善良天真無邪,人類奸詐無比,他不敢把阿胡放在離人群太遠的地方,所以就把他囚禁(……)在了這座島上,你們這群人來刷副本可以但是不能傷害我家阿胡,還有你們最好發毒誓保證不會傷害我家阿胡,否則你們接下來的路可能不會太順利,當然,這毒誓不是白發的,等你們發了誓我可以無償給你們解答一個關於這個洞府的問題。


    “無償?”寄刀說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這個前輩……”沈長流笑容淡淡的,卻第一次有了疏離的味道味道,“對他愛侶可真好。”


    盡管這麽說,他臉上可沒有諸如讚歎欽羨之類的正麵情緒,反而滿是嘲諷的味道。


    “說起來,阿胡不會就是那個鮫人吧?”到底還是女人,寄刀在這方麵的敏銳讓其他幾個男性都呆了一呆。


    “確實。”流牙苦笑,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何來了這麽多次放著寶山不動。


    寶山……


    單清崖心裏有一絲不舒服,不管怎麽對待那個阿胡也是被這位前輩捧在心尖尖上的,流牙在這個地方這麽說總讓他覺得心裏有點複雜。


    但是,他卻不好多說什麽。


    “好了,我們有六個人,除去我,我們還有五個機會。”流牙收斂起自己遺憾的心思,貌似振奮地開口道。


    其他人聽了這個消息,眉心也不由舒展開來。


    “吾升雲願以心魔起誓……”年紀最大的那個修士第一個站出來,單清崖能明顯看出來他眉眼間的頹敗氣息,大抵是壽元將近的緣故,他既是這一行人中經驗最老道的一個卻也是最急切的一個。


    “問題……”忽然從石壁裏傳出來一句話,但聽著像是運轉的什麽東西生鏽了,所以才顯得發出來的聲音特別粗礪難聽。


    “前輩告訴我如何化神?”升雲老道滿臉的急切之色,看著石壁的臉上滿是狂熱,完全不複第一個幻境裏的冷靜。


    流牙臉色一變,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而石壁也給出了他們已經預料到了的答案……


    “超過迴答範圍,機會作廢。”這下,依舊嘶啞的聲音裏透露出的惡意幾乎凝成了實質,讓人幾乎以為那就是個壞了嗓子的老人了。


    升雲臉色霎時慘白如紙,他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什麽,踉蹌著走迴了原位。


    沈長流對單清崖勾了勾嘴角,自己上去了。


    “我想知道如何得到這裏有關煉器、煉丹和製符的書籍。”輕鬆地發完心魔誓後,沈長流很聰明地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十二個幻境之後有一個藏卷閣。那裏有你要的東西。”嘶啞的聲音又恢複了平淡到沒有任何感情的語氣,其實。本來就沒有感情吧,就算最開始有那個前輩的神魂,但那麽久也該消散了……


    單清崖對他淡淡地一頷首,倒是沒有不領他的情的樣子,自顧自走了上去,“我單清崖……”


    “問題……”


    “我想知道這座島的全部構造。”青年話音落下的同時,就聽到了沈長流不經掩飾的輕笑聲。


    單清崖很快感到一股霸道的神識衝進了自己的識海,然後丟下一堆東西就又飛快地撤了,還沒來得及憤怒,他就淩亂了。


    ……您是有多怕消耗能量啊。


    但此刻不是吐槽的時候,他慢慢走迴了原位,開始消化剛剛那個前輩發過來的資料。


    “我想知道……”寄刀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出他們都想說卻沒說出來的那個要求,而是換了一個相對簡單的,“迴程的路上有幻境麽?”


    “有。”


    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卻更想讓人去揍他。


    其他人都沉默了,剩下的那個中年男修猶豫了一下,還是一臉堅定地開口,“於言想知道這個島上所有幻境及其破解方法。”


    這個,就是其他人想要卻不敢做的事了。


    天地似乎都在這一瞬間停滯了,然後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自稱於言的修士一下子臉色變得蒼白無比,顯然是識海受到了巨大的震蕩。


    “於道友,你沒事吧?”寄刀離得最近,趕緊走過去扶住他。


    “無礙,隻是我們恐怕要在這裏呆幾天了,前輩的幻境幾乎上萬了。”於言苦笑,一張臉哪像是沒有事的樣子。


    上萬……


    其他人悚然而驚,接著都把又同情又羨慕的目光轉向了那個跌坐在地上的中年修士,要知道,消化這些雖然很危險,但好處也是巨大的,畢竟那可是上萬個幻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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