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凜不過練氣一層,自是沒有禦劍飛行的本事,隻能憑借自己的腳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尋道峰下,不料還沒邁步上山就被一人叫住,“衛師叔祖留步。”


    這麽多年衛凜早習慣了比他大上幾十歲的人這麽叫他,聞言也就停下了腳步,等待後麵那個外門弟子趕上來,他自小是從苦日子過來的,因此倒沒有其他內門弟子的傲氣,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盛傳他功力低微且不得老祖喜歡,指不定有多少人討好巴結呢,這次被單清崖親自證明了他對這個小徒弟的寵愛,原本踟躕不前的人也跟著湊了過來,這個張宇就是其中之一了。


    “多謝師叔祖等候。”張宇看著不過十五六歲,倒是長了張挺機靈的臉。


    “喚我衛凜便可。”衛凜搖了搖頭以示無妨,兩人一起向前走,一路行來,但是有不少人衝張宇投來滿是輕視的目光。


    “這不好吧。”張宇也不知道是神經粗大,還是根本就不在乎,依舊大大咧咧跟衛凜套著近乎。


    “無妨。”衛凜一樣對那些窺探的目光熟視無睹,淡淡地開口。


    “那……好吧。”張宇一臉笑嘻嘻的樣子,“你叫我張宇就行。”


    “張宇。”衛凜頓了頓還是開口,“你來問道宗多久了?”


    “我打小就住在紫薇峰上,我爹是紫薇峰上一個小小的管事,我被生下沒多久就去了,我娘沒多久也就去找他了,就我一個人住在師伯家裏。”不知道心裏打著什麽主意,反正張宇就“特沒心眼”地把自己的家底交得一幹二淨。


    衛凜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此時他也不過才在問道宗站穩腳跟,多交好些人,特別是這些關係盤根錯節的外門弟子,隻要謹慎一些總不會是什麽壞事。因此但也沒有端著挑了些自己的事跟他聊了起來。


    衛凜是什麽人呢?他是點家主大流的那種草根主角,父親早逝,隻剩他們孤兒寡母在本家,日子自然不好過,去參加家族測試,卻得出了一個最差靈根跟最頂尖體質的搭配,本來都準備放棄修行一途,卻突遭母親去世,被托付給父親好友來到問道宗試試運氣,不料被脾氣古怪的元嬰老祖選為入室弟子,如果你認為從此他就能順風順水,你就太小看那一兩百萬字的內容了。


    對,沒錯,入了宗門卻不遭師尊看重被各種欺壓後各種升級打臉這一點他也有,總之前前後後加起來他大概在雲霄倒黴了一二十年才漸漸走上更大的舞台,然後又是一番被欺壓翻身打臉,流水賬似的劇情,作者看著爽,讀者看著也爽,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此刻他還沒經曆過那些打臉的情節,說出來的自然都是些悲慘的往事,他跟張宇境遇相似,兩人聊起來竟漸漸有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直到走到了尋道閣門口才堪堪住了口,各自意猶未盡地找了個座位坐了。


    此時講課的修士還沒來到,其他修士看到這個被老祖分外寵愛的少年少不得巴結討好一番,即便是隻是打個招唿呢,以後也是層關係。


    這個尋道閣極大,容納了內峰外峰一共二百餘人,本來老老小小加起來共五百人的,但這三年過去大部分人都已升到練氣五層,自然不必再來聽課,一來二去的,人也就少了下去,且少的大部分還是資源充足的內門弟子,剩的自然就是外門弟子多一些了。縱然如此,看著被僅剩的十幾個內門弟子圍著的白袍少年,他們還是不敢圍上去,別看內門弟子外門弟子隻有一字之差,身份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等閑外門弟子是不會去觸這個黴頭的。


    但前麵說了……等閑。


    本來衛凜聽其他人給他講他師尊對他師兄師姐怎麽怎麽冷淡對他怎麽怎麽溫柔,正暗搓搓地樂著呢,忽然就感覺周圍靜了一靜。


    端著溫文爾雅的笑容抬頭,衛凜的眼底都快噴火了,卻看到是一個俏麗的少女,眼底的怒意倒是淡了不少,他讀了不少聖賢書,對女性總是有那麽一份寬容尊重。


    “不知道友……”衛凜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開口,不料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嗆了迴來。


    “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清崖道君丟臉了?”這個俏麗少女就是單清崖他們在紫薇峰見到的女七號了,她在原著裏的設定是……清崖道君的腦殘粉,一開始評論區還因為這個炸開了鍋,聲稱要怎麽著怎麽著那個膽敢跟主角搶女人的清崖,但是看到後麵主角幫她追夫追著追著兩人又攪到了一塊後,都在沉默了一瞬後狂誇清崖道君是主角的神助攻,順便為了這個腦洞給作者扔了不少雷。


    現在,清崖道君的腦殘粉變成了主角,至於還會不會幫妹子追夫……咳咳,就難以預料了。


    衛凜聽到這話都愣了,他……給師尊丟人了?


    “衛大哥,這人是清餘真君的獨女祝萱萱。”有穿了內門服裝的少女輕聲提醒他,聲音柔媚入骨,隱帶誘惑。


    “你閉嘴!”祝萱萱的性格是真的火爆,喝止了那個妹子就又氣勢洶洶地瞪向主角,“你跟我來!”


    “可是講課就要開始了。”衛凜挺無奈,但他沒察覺到的是這份無奈裏還帶著幾分淺淡的敵意。


    那人是他的師尊,這個姑娘卻用如此維護的語氣對他說話,他不生氣才見了鬼呢。


    “你還用聽?”祝萱萱妹子橫了他一眼,眼裏還帶著淡淡的忌妒,很淺,是那種還不足以讓人產生反感的程度。


    衛凜見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不由無奈地點頭答應,這次有這麽多的人看著是這個人叫他出去,到時候懲罰就會輕很多吧。


    於是就這麽扔了自己對女性的寬容與尊重的衛凜就跟著她走了出去,卻不料迎麵碰上了以前給他們講課的玄靈子,然後衛凜就看著這人像什麽也沒看到一樣從他們身邊走了過去,坐在了高台的蒲墊上。


    “……說吧。”周圍沒有人了,衛凜也懶得再裝,冷冷地看著她。


    “哈?你終於不裝了?”祝萱萱冷哼一聲,“不過就是資質奇怪了一點,不要真把自己當個人物,當年逸木師兄修煉不成走火入魔,清崖道君還花了十年為他尋找解決之法呢。”雖然最後也沒找著,隻能靠天碧石壓製心魔,當然這些祝萱萱是不會告訴這個到處給清崖道君丟臉的壞蛋的。


    十年?


    忽略掉心裏泛起的些微酸意,衛凜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你到底要說什麽?”


    祝萱萱對他的態度有些氣憤,又不想這人影響到清崖道君的名聲,隻好強壓下心裏的不滿,給這個蠢貨解釋清楚,“清崖道君生性淡泊,不愛鑽營,你身為他的幼徒卻四處套些上不得台麵的交情,不是給清崖道君丟人是什麽?”


    衛凜都快被她氣笑了,不說他師尊一向內外門弟子都是一樣對待,單提她自己也不過隻是他師尊的一個不知名的師侄,又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對他一個關門弟子指手畫腳?


    不欲再搭理這人,衛凜特別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既然已經出來,那就不必迴去了,衛凜沉吟著,慢慢走下了山,獨留祝萱萱一個人在原地氣憤不已。


    既然你不仁,就休要怪我不義!


    然後,這個腦殘粉姑娘就幹什麽去了呢?她去找他爹了,也就是清崖道君的三師兄清餘真君。


    清餘真君也是個苦逼的孩子,養個閨女不願意待在內門就算了,還喜歡上了自己的師叔,好吧,他承認他那個小師弟皮相在整個雲霄也是一等一的好,但再怎麽說那也是她師叔,小時候整日裏往那跑就算了,長大了知道害羞了,倒是不去問水峰了,改為整天盯梢製造偶遇了,說了幾百遍也不知道收斂一點,清餘真君表示有個妖孽師弟花癡閨女真是心好累。


    這日他正琢磨著該給自家閨女找個靠譜點兒的夫家呢,他女兒就嗒嗒地跑來了,一來就一臉的怒氣衝衝,那熟悉的表情讓他太陽穴下意識地抽痛起來。


    “萱兒怎麽了?”但他還不能不問,不然這孩子一氣,跑到他夫人那裏告他個小狀,他這幾年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爹,你去跟清崖師叔說讓他把那個臭小子逐出門外!”祝萱萱從小就是家裏的小霸王,此刻跟他爹說話也是氣勢洶洶的樣子,讓這個活了兩百多歲的老人家幾度無語凝噎。


    “為何?衛師侄怎麽得罪你了?”他家驚才絕豔的小師弟唯三徒弟之一,清餘真君還是能把對方的名字記住的。


    “他四處拉攏一些不入流的內門外門弟子,抹黑清崖師叔的清譽,我說給他介紹些關門弟子他還不聽!”當然,她本來是想介紹些他爹的徒弟給那個臭小子的,但那個人太可惡了,都沒能讓她說完就走了,她要是再巴巴地湊上去才是見了鬼呢!


    清餘真君聽到這話,頭都大了,對於自家閨女拉仇恨的能力表示森森的歎息,你說你這精力要是花在修煉上,不說金丹,築基後期肯定是有可能的啊。


    至於衛凜的做法清餘真君倒是沒什麽反感,他自己也是從苦日子過來的,自然知道衛凜為什麽隻拉攏那些看起來“不堪入目”的弟子,一是因為他本就功力低微,跟這些人比較有共鳴,拉攏成功的可能性也大些。二是他確實身份尊貴,但若是跟其他關門弟子一比,就在修為上差了一大截,這交往必定是不平等的,清崖教出的弟子,不說能力,隻說傲氣都是一頂一的,這衛凜要是願意才是真傻呢。


    等想了一圈,清餘真君才意識過來這事光自己明白也沒啥用,關鍵是他家寶貝閨女明白啊。


    然後,清餘真君就看著他家不諳世事的傻閨女,陷入了痛苦的糾結中。


    說是肯定要說的,但怎麽說?這可真是一個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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