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樸被拖出去,其他人不敢幫他求情,都老老實實跪在一邊。


    崇禎繼續道:“第三,設立稅務總府衙門,將稅收從戶部剝離出來。”


    皇帝今日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每一句落在官員耳朵裏,都震得人心裏發顫。


    那顫抖的聲音,是財富破碎的聲音。


    為什麽?


    古代的財政和稅政是合在一起的,都在戶部管理。


    大明朝的稅務有戶部十三清吏司的官員對全國各省的稅負責。


    十三清吏司各司的老大是戶部郎中。


    不過,執行者其實還是地方的官員。


    例如山東省的稅收,就有戶部山東清吏司的郎中負責,這個郎中平時人在京師,是屬於京官,可能收稅的時候會過去一趟。


    稅誰來收呢?


    肯定是當地的知府和知縣了。


    大明朝施行兩稅法,夏天收北方的麥子,秋天收南方的水稻。


    例如去年夏天,山東青州府的知府,就會派人去通知各縣的知縣要收稅了。


    而知縣們就派出差役,帶著工具,挨家挨戶開始收糧。


    那麽,這個過程中,稅收的實際權力其實是掌握在知縣和知府老爺手裏的。


    為何古代有句話是這麽說的?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這是說的稅收中的耗羨。


    這也說明了稅收的權力是在知府手中。


    這就是問題!


    這是大問題!


    稅收權若是在知府手中,就會出現權力挾持的現象。


    什麽叫權力挾持?


    例如,青州府的知府,在收稅中貪汙了很多稅,或者勾結地方的鄉紳漏稅,被查出來了。


    好,現在幹掉這個人,就會影響民政。


    因為知府不僅僅收稅,平時更多的是管理地方民政。


    那麽你在幹掉他的時候,就有顧慮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權力切割分離,知府就對民政負責,稅收由專門的地方衙門來,這個地方衙門可以直接向中央朝廷的稅務總府匯報。


    如果收稅在出現貪汙,就可以放心大膽幹掉人,而不必擔心影響其他方麵。


    而且切割了知府的權力,權力越清晰,責任也就越清晰,出了問題,追責也更方便。


    崇禎瞥了一眼眾臣,他看見好幾個人身體在晃動?想說什麽?又不敢說什麽。


    無所謂,他們心裏反對就反對去吧。


    這場改革本身就是從上至下的?有意見憋著?誰敢搞事情就滾蛋!


    “這個稅務總府他們的總府史,由畢自嚴兼領?十三清吏司全部調過來!”崇禎慢條斯理說道,“省、府州、縣?每一層都必須駐派稅務衙門?稅務衙門直接向稅務總府匯報,所有稅務相關事宜,全部有各地稅務衙門統管,其餘人一律不得插手!”


    皇帝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朵裏?大家心裏窪涼窪涼。


    這太狠了!


    每年收稅之際?就是各地官員發財之時。


    皇帝你這樣玩,是要咱們重新在下麵送錢啊!


    你不要以為這樣,就真的杜絕貪汙了!


    不就是重新送錢的事麽!


    送出去,很快可以賺迴來!


    崇禎道:“吏部要全麵配合農政院、稅務總府的督辦和組建。”


    王永光立刻出列道:“臣領旨!”


    “戶部從今年開始全國測量土地,朕今年就需要一份最新的大明土地匯報?以前的黃冊就不要拿來糊弄朕了!”


    “還有人口戶籍,與土地一並給朕。”


    “是!”


    既然第一個十年是解決吃飯的問題?倒是把農政和稅政給梳理了出來。


    這才是解決吃飯最重要的政策問題。


    大明朝卻的真的不是糧食,也不是田?更不是勤勞的人民。


    而是良好的政策。


    “第四、即日起,順天府開始試行銀票?由皇家票號發行?銀票可抵稅。”


    皇帝此話一出?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是錢龍錫,他大聲道:“陛下……”


    “錢閣老先不要激動,此時朕不勞煩錢閣老,朕自會找人操持。”


    “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


    “朕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先咽迴去。”


    “是!”


    錢龍錫還能是什麽意思?


    銀票推行,這簡直就是大炸彈,比稅務剝離還狠!


    為什麽這麽說?


    大明朝幹什麽最賺錢?


    稅收啊!


    為什麽收稅最賺錢?


    因為稅收無法標準化啊!


    為什麽無法標準化?


    因為稅收大多數交的是糧食。


    糧食要運輸,京杭大運河有13萬支運兵,負責每年的漕運運送稅糧,他們是要吃飯的。


    還有收糧食的那些差役也是要吃飯的,這些人吃的飯,拿在手裏的,可都不是從朝廷的稅糧裏扣,是老百姓承擔。


    這就是耗羨。


    至於一個人吃多少呢?


    還不是憑著知府一張嘴就可以了。


    這就是沒有標準化。


    但如果用銀票來抵稅,運輸起來就方便多了,人員大大減少,肥水自然就跟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了。


    這尼瑪要是銀票真的全國推行了,許多官員口袋的收入,將會大大的減少啊!


    不僅僅是運輸的耗羨,例如稅收時賊惡心的踢斛,基本上也就消失了,還想要通過惡心的手段來多敲詐稅,是不可能了。


    崇禎笑了笑道:“今日就說這麽多,全部都記下來了麽?”


    方正化出列道:“都記下來了,請陛下過目。”


    崇禎拿過來看了一眼,沒有異議。


    他說道:“退朝。”


    說完,轉身便離去。


    為什麽這一次的新政隻有這幾條?


    為什麽各種廉政公署、檢察院、地方常務武裝力量各種政策不一股腦兒的全部塞進來?


    那不現實。


    塞太多,也無法消化。


    目的不是已經提了麽?


    糧食!


    吃飯!


    所以,這幾條都和吃飯有關係,和農民有關係。


    所有得事情,都得一步步來,想要一口吃成一個大胖子,不可能。


    不但不可能,還可能被撐死。


    退了朝後,官員們都沉默地離開皇極殿。


    外麵被打得一瘸一拐的周士樸看見大家都出來了,他便走到韓爌麵前:“韓閣老。”


    他肯定是出了錢的,不然這二十棍子下去,他怕是站不起來了。


    不過肯定是打傷了的,不然不好交差。


    “周大人沒事吧?”


    “怕是要臥床些時日了。”


    一邊的錢龍錫歎了口氣:“其他的我倒是不說什麽,這銀票,恐怕就很難推行。”


    周士樸一聽要推行銀票,神色一變:“陛下還推行銀票?”


    “是。”


    “不可能,沒有人願意接受銀票!”周士樸壓低聲音,深怕被人聽到,“陛下想得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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