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嘉奇和唐野聽到沈玥的問題,皆是神色微變。


    原來,她嘴上不說,心裏其實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可她在他們麵前,很久沒提過關於當年之事的調查結果這個問題了。


    一開始,王琴剛被抓時,她也問過。


    奈何那個王琴一問三不知,說自己根本沒和對方見過麵,都是人家暗地裏幫她。


    因為年代久遠,那家醫院當年的醫護人員都已換了好幾茬,各類檔案資料更是殘缺不全,最後警方因為唐野施加壓力,隻好對王琴從重判決,以拐賣嬰兒罪,給她判了無期。


    後來,大家忙於自己的工作,便將此事擱淺。


    沈玥也再沒提過。


    今天,她見到孫傑,第一件事便是調查當時的真相。


    這讓唐野和顧嘉奇心裏實在內疚。


    原來,她不講,並不是因為她忘記,而是,他們都沒能幫上她的忙,她便不再依靠他們,打算自己解決。


    此時,唐野心底升起一抹濃濃的愧疚,不知該如何眼前的女孩。  他覺得無地自容。


    他去了特戰隊後,便沒再著手調查此事。


    現在,真相浮出水麵,一切都搞清楚了。


    可他……卻因為顧嘉奇緣故,隱瞞了她。


    他突然很想,立刻馬上告訴她真相,讓她不在糾結於此事。


    可他接觸到顧嘉奇警告的眼神,話到嘴邊,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床上的男人聽到沈玥的問話,同樣沒有招供的意思,「無可奉告!」


    沈玥目光淩厲的掃向他,冷笑,「嗬,還挺義氣!別告訴我,除了你們這對狗男女,再無幫兇!當年,我出生之時,你已經在監獄服刑,若你在外麵沒有同夥協助王琴,她一個農村婦女,怎麽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敢在人眼皮子底下換走孩子?再說,她自己都剛生產完,還需要人照顧呢。」


    這個問題,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能想到。


    她身邊的人,個個是部隊精英,卻連這等小事,都調查不出來。


    沈玥此時心裏真覺得挺操蛋的!


    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沒那麽簡單,可是,具體到底怎麽迴事,她現在除了孫傑這一條線索,真的再無頭緒。


    孫傑聽到沈玥的話,緩了緩,語氣帶著挑釁的意味,低聲開口,「不愧是顧長軍的女兒,果然有頭腦,不過呢,你休想從我這知道任何真相,不是很能耐嗎?自己去調查啊。」


    老爺子聽到孫傑死扛著不肯招供當年的同夥,焦急的在他身邊勸解,「孫傑,你就告訴他們吧,當年之事,並非你一人所為,我看吶,你也是受人蠱惑,被人利用了。正好,今天大家把話說開,沈玥他們大人有大量,定會原諒你這個舅舅的。」


    雖然當年換孩子的事,孫傑對他們都瞞的死死的,但剛才沈玥的話說的也明白,老爺子從時間上一推算,便也明白,孫傑隻是幕後主使,具體實施行動的另有其人。


    如果孫傑能如實告知他們真相。將那個人揪出來,或許顧家人會看在他們兩家是親戚的份上,放孫傑一馬。


    老爺子剛這麽天真的想著,就被沈玥基接下來的話打了臉, 「老爺子,別亂攀親,我可沒有這樣的舅舅。」


    「你……」孫老爺子被噎的啞口無言。


    孫傑苦笑道, 「爸,你以為,我說了他們就能放過我?嗬,你把他們想的太善良了。」


    孫傑如今並不能確定莫新成是否真的被抓,他還指望靠這個秘密作為籌碼,以此來得到莫新成的相助,東山再起。


    他心裏很清楚,和顧家,這輩子,隻能成為死敵。


    沈玥失去了耐心,一把扯住他脖子上的繃帶,陰沉著警告,「死鴨子嘴硬,信不信,我今天讓你去見閻王?」


    孫傑並沒有太多懼意,他的聲音很低,但足夠屋裏的人聽清楚,「小孩子不要動不動就這麽粗魯。我告訴你,其實,顧長軍夫婦也沒有那麽在乎你。


    聽說,是你自己從農村跑來帝都尋親的?嗬,你也挺可憐,顧長軍夫婦難道這二十年來都沒發現養在身邊的女兒不是自己親生的?這我可不信,顧長軍是什麽人?那鼻子,可比狗都靈,顧雪在他身邊二十載,不可能什麽都察覺不到,他們這麽多年都沒調查此事,找尋你的下落。


    由此可見,他們心裏對你這個親生女兒也沒多大好感。這就是顧長軍,冷漠,無情,從來沒有將親情放在心上。你現在迴了顧家,其實也是衝著他們的身份地位去的吧?你們之間,我猜測,應該沒有任何感情,我可有說錯?」


    孫傑不能動彈,但眼珠子靈活的轉動著,相比於顧長軍,這幾個年輕人,在他心裏,還嫩著呢。


    因此,他迫使自己鎮定下來,試圖與他們周旋,挑撥沈玥和顧家的關係。 顧嘉奇聽到孫傑的話,頓時不淡定了,他上前一步,沖他怒吼, 「孫傑,你住口,少在這挑撥離間,胡說八道,我們一家子感情好著呢。還有,我們這麽多年沒有發現顧雪是冒牌貨,還不是拜你所賜?你那個野種女兒長的我和我外孫那麽想像,她又如此會偽裝。誰能料到她會是你這個殺人犯的女兒?」


    不怪他們太笨拙,真的是敵人太狡猾。


    顧雪有意隱瞞,偽裝。而他們一家人,好端端的怎麽會往身世這個問題上思考?


    孫傑依舊語氣淡淡, 「強詞奪理,顧長軍那個人根本沒有一點人類感情,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升官,為此,不惜踩著自家親人的肩膀往上爬。


    沈玥,我勸誡你一句,別太拿自己當迴事,也許有一天,你威脅到顧長軍的前途地位,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賣了你。」孫傑眼珠子轉動到沈玥所在的方向,餘光掃著她,一副好心提醒的口吻。


    「小玥,你別聽這個惡貫滿盈的混蛋胡說八道。爸不是那種人,他為人正直,大公無私,心中裝著人民和國家,他的正義感不允許他徇私舞弊,包庇犯罪分子。別說是爸,就是我和唐野,我們遇到這種事,一定也會和爸做同樣的選擇。」


    顧嘉奇忙不迭的向沈玥解釋。


    他父親什麽為人,整個軍區的同誌都很清楚,這個惡棍自己造了孽,還妄圖反咬一口,挑撥他們全家的關係,實在可惡。


    孫傑鼻孔裏冷哼,「偽君子!」


    沈玥麵色始終沒有一絲波動,她抱胸立在床邊,良久,對著床上的男人發問,「說完了?」她冷冷盯著床上的男人,一臉戾氣,「如果挑撥完了,就說正事吧。你們當年的同夥是誰?別讓我問第二遍。」


    「王琴不是已經被關起來了?不依不饒的還想怎樣?自己不看好自家孩子,怪誰呢?」


    孫傑直挺挺躺在那,索性打起了馬虎眼。


    「不說?我既然能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是有備而來,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王琴在裏麵已經招了,當年入住的婦產科醫院的資料也在我手上。你這還死扛著,有意義嗎?」沈玥試圖用心理戰術。


    孫傑輕笑一聲,「是嗎!既然她都招了,你還問我做什麽?沈玥,別白費力氣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孫傑說完,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不再吭聲。


    顧嘉奇聽聞沈玥的話,心裏卻是咯噔一下。


    門外,顧雪一直偷聽著裏麵的動靜,她聽到沈玥質問孫傑關於當年一事的同夥。


    她眸子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沈玥竟然還不知道她的另一個仇家是自己的好姐妹莫妍的父親這迴事?


    莫妍這是向沈玥隱瞞了真相?


    由此可見,她心裏是真的很在乎沈玥這個朋友。


    此時,顧雪很想衝進去,大聲將這個秘密說出來,殺殺沈玥那個女人的銳氣,虐一虐她。


    可她聽到孫傑竟然一直搪塞著不肯鬆口。


    顧雪便也猶豫了。


    莫不是孫傑暫時不告訴他們這件事,他心裏還有其他算盤?


    如今,還屬於過年階段,他們又沒什麽朋友來往,對於外界的各類消息實在閉塞,莫新成是否真的進了局子。這事還有待查證。


    或者說,莫新成進了局子,還會不會死灰復燃,突然迴來,都還兩說。


    因此,莫新成這個籌碼,他們暫時得留著,不能成為廢牌。


    思及此,顧雪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又給咽了迴去。


    嗬,她暫且再忍些時日,讓她們這對好姐妹最好再親密些。屆時,沈玥知道了自己和仇人的女兒是好朋友,那麽,她的臉色,一定很精彩呢。


    就像顧長軍夫婦,養了她這個仇人的女兒二十年,他們的心情,想想就覺得過癮。


    顧雪光是想著,嘴角都不覺上揚。


    臥室,唐野看著沈玥為了弄清楚真相,忍著厭惡一直追問孫傑這個大惡人,他的內心複雜又心疼。


    明明,他們什麽都知道,卻將她蒙在鼓裏。


    他的眸底閃過一抹糾結愧疚之色。


    其實。答應過顧嘉奇是小事,他實在是不想讓她失去莫妍那個姐妹。


    莫妍是她來帝都後結交的唯一一個真心朋友。


    她如今還要籌備傳媒公司,簽莫妍進自己的公司。


    一旦這個秘密爆出去,她將如何麵對莫妍?


    如果他們之間的友情破裂,相當於她的公司便開不成了。


    沈玥作為一名在校大學生,創業本就不易,若是簽不了莫妍,她開了公司,一時半會更不可能找到比較有知名度的藝人簽約。


    而莫妍,沈玥在她身上已經投入了太多精力。


    就這麽放棄,她該如何承受這份打擊?


    唐野此刻內心思量的是,告訴沈玥真相的事暫且緩緩,他得盡快拖朋友認識一些演藝圈的藝人,等她的新公司就成立,就介紹給她。


    到時候,公司簽了其他人,那麽,就算莫妍沒辦法簽進來,沈玥也不至於太難過,太被動,公司也能運行下去。


    而顧嘉奇,這會更是煎熬。


    不知道自己這樣自私的瞞著沈玥,到底是錯是對?


    他承認,他是有私心的,這份私心,讓他實在沒有勇氣說出真相。顧嘉奇眼眸閃了閃,拉了把沈玥,「小玥,要不,我們先迴去吧。」


    「迴去?這麽著急做什麽?」沈玥斜睨了眼一直站在旁邊沒有任何作為的顧嘉奇,「你先迴去吧,反正你在這也沒什麽用。」


    顧嘉奇心虛的低著頭,語氣弱弱,「小玥,你別生氣,我隻是覺得,這個潑皮無賴,你問他也問不出什麽名堂,不如我們先迴家。」


    沈玥將顧嘉奇的不作為,自動理解為他顧及和孫家二老的感情,不好在老人麵前太出格。


    唐野聽著顧嘉奇的話,目光淩厲的掃了他一眼,眸底一片冷光。


    顧嘉奇,不想犧牲自己的愛情,選擇讓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妥妥的重色輕妹。


    可他自己呢,唐野同樣覺得自己的行為連他自己都汗顏。


    他在心底默默決定,盡快幫沈玥聯繫到靠譜的藝人,便告訴她實情。沈玥比他們任何人,都有權利知道真相,哪怕,代價是沉重的。


    唐野不想再在這裏無意義的耗下去,他大步走到床頭櫃旁邊,將櫃上的所有藥品迅速的收進自己的衣兜,隨即朝床上的人厲聲道,「如小玥所說,這些救死扶傷的藥物,用在你身上未免太浪費,你特麽就躺著等死吧。」


    說完,他拉了把沈玥,「小玥,我們走,其他事出去再說。」


    唐野的速度很快,快到老爺子才反應過來時,床頭櫃上的藥品就已經不見了。


    老爺子頓時驚慌失措。


    他看到唐野和沈玥他們要走,急忙擋到門口,「唐野,你把藥給我放下,那是我兒子救命的藥,你拿走做什麽?你們還是不是人?」


    唐野瞅著擋在門口的老頭,輕飄飄的開口, 「老爺子,這藥呢,是給人治病的,你兒子那是畜生,不適合用這些藥。你要真想治好他,給他找個獸醫看看吧。」


    唐野漫不經心的說完,一把將老爺子推開,準備出門。


    兒子救命的藥物被拿走,老爺子怎麽可能輕易讓他們出去。


    他兩隻手死死抓著唐野的胳膊不肯鬆手,「你把藥給我留下。」


    一直沒插上話的老太太也急的拽住了顧嘉奇焦急的哀求,「嘉奇,你們不能這麽做,讓他把你舅舅的藥放下,你們這樣做,會鬧出人命的!」


    顧嘉奇身上穿著黑色大衣,受傷的臂膀裹在衣服裏,外麵並看不出他受著傷,此時老太太正好抓在他受傷的那側胳膊上,牽扯的肩頭一陣抽痛。


    他痛的倒吸了口氣,下意識的胳膊大力一甩,甩開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被顧嘉奇這麽一甩,本就不靈便的腿腳因為重心不穩,踉蹌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見老太太摔倒,老爺子顧不上再管唐野索藥,急忙鬆開手去扶老太太,「老伴,你怎麽樣?沒事吧?」


    床上躺著的男人。看到年邁的母親摔倒,眸底也是一片擔憂之色,奈何他身子不能動,隻能幹著急。


    老太太坐在地上滿臉苦澀,「唉,人老了,不中用了。」她摸著自己的膝蓋,神色痛苦。


    老爺子憤怒的指著顧嘉奇嗬斥, 「顧嘉奇,你這個白眼狼,虧我們把你從小疼到大,你現在跟著這個沈玥,變的毫無人性,居然連你外婆也推?你還是不是人?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非你跟你拚命不可。」


    看得出來,老爺子是真的怒了,花白的鬍子抖動著。胸口微微起伏,喘著粗氣,語氣極度淩冽。


    顧嘉奇抱著受傷的胳膊,心虛的解釋,「我……我不是故意的。」


    孫老爺子壓根不信他,他都眼睜睜看著老伴被這個外孫推倒在地,還狡辯什麽?


    「不是故意的?她七十多歲的人了,哪經得起你這當兵的這麽甩?我看吶,你就是想要我們的命!」


    「我說了,不是故意的。」顧嘉奇再次否認。


    他想解釋說,他身上有傷。老太太抓到他傷口了,可又覺得沒必要,解釋了又能怎樣,他們之間,早已站在了對立麵。


    唐野和沈玥已經出了門,顧嘉奇見老爺子扶起了老太太,她也沒什麽大礙,他猶豫片刻,心一橫,也快步離開。


    外麵,顧雪聽到臥室裏雞飛狗跳的,似乎是顧嘉奇推倒了老太太,她身子頓時一抖,生怕殃及池魚,直接縮迴了屋。


    瘋了!這些人都特麽瘋了!


    連老頭老太太都不放過,她作為他們的頭號仇家,怎可能放過她。


    還是離他們遠點,撤到安全地界為好。


    唐野和沈玥一從客廳出來,就看到顧雪的身影從院子東側的一間房門裏迅速鑽了進去。


    沈玥譏誚一笑。


    現在知道怕了?


    本來要離開的腳步頓住,隨後轉了個方向,朝顧雪的房門方向走去。


    她還沒看清楚這個女人的臉到底毀到什麽程度,還有沒有復原的可能性……


    會不會死灰復燃,再次出來作妖!


    沈玥推了推門,然而門從裏麵鎖上,沒推動。


    她求助的看了唐野一眼。


    唐野會意。


    他朝她鄂首示意,「小玥,你讓到一邊。」


    聞言,沈玥乖巧的站到了側邊。


    唐野後退兩步,然後助跑了一下,抬腳大力的朝門板踢去……


    砰一聲,門被唐野一腳踢開。


    「啊!」


    隨著門的響動聲,裏麵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


    沈玥遞給唐野一個讚賞的眼神,然後大步邁了進去,唐野不放心的緊隨其後。


    顧雪被他們這土匪行徑嚇的縮在門後麵,滿眼懼色。


    唐野這個男人,太可怕了,力大如牛。


    她反鎖的門,一腳被踢開……


    這一腳,要是踢在她身上,估計得一命嗚唿。


    顧雪身子顫抖著,頓時有種小命保不住的感覺。


    沈玥進了屋,在屋裏掃了一圈,最後視線停留在門背後瑟瑟發抖的身影上。


    她將她逼近牆角,眸底滿是淩厲,「躲啊,我看你能躲到哪去?」


    「沈玥,你到底想怎麽樣?你如何才能放過我?」顧雪攥著衣角,驚恐的看著眼前滿臉陰鶩的女人,語氣顫抖。


    沈玥沒說話,趁她沒注意,抬手快速的一把撕下她臉上的紗巾。


    隨後,一張猙獰可怖的臉,出現了她麵前。


    女人臉上應該是被利器所傷,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傷口化膿,結著黃色的噁心的膿包,隻看一眼,便讓人作嘔。


    沈玥胃裏頓時一陣翻滾,忍著噁心,移開了視線。


    「啊!不許看!」


    麵上的紗巾拽落,顧雪下意識的一把捂住了臉,然後迅速背過身去,不讓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尤其,不想讓沈玥看到,幸災樂禍,看她笑話。


    雖然她知道。她這個傷,和沈玥脫不開幹係。


    「已經看到了!」沈玥語氣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不錯,我很滿意。」


    她將手上的紗巾扔在地上,視線開始在顧雪的房間裏打量。


    她不是對她的房間陳設感興趣,她是在找藥!


    這父女倆,都不配用藥!


    不止不能用藥,她還得再給這張臉,傷口上撒點鹽,嗯,孜然也行!


    ------題外話------


    撒鹽呢,還是撒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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