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王的話一說完,一桌子人都吃不下飯了。


    一家人,一份子?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在暗示這一家子還不夠亂,老頭子又是老當益壯給他們添了個妹妹?


    即便秦卿再搞不清情況也曉得現在自己被當成了靶子,迎著這一桌子如狼似虎的視線,她有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去,“賭王說笑了,我隻不過是一個借住的外人,又怎麽能跟令千金公子相比。”


    她變相解釋了一句,卻換來了樊洪慈愛的笑臉,“陸小姐不用拘謹,在這桌子上也沒幾個姓著樊的,你盡管在這裏安心住著,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這幾個平時好吃懶做的也奈何不了你。”


    如果說第一句還算是客氣委婉,刺探軍心,那這第二句就是擺明了要把秦卿當成一盤菜擺上桌,成為所有人的攻擊目標。


    樊洪的意思也表達得很清楚: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要想在這裏住下去,這就是應該付出的代價。


    “爸爸,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在外麵學做生意,怎麽就好吃懶做了?”樊嬌嬌嘟著嘴,把裝著香腸荷包蛋的盤子推開,委屈地看向了少女的方向,“我再怎麽不好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麽能當著一個外人的麵這麽說我呢?”


    樊洪擱下了刀叉,摘下領口的餐巾擦了擦嘴角,這才對自己最寵愛的小女兒微微笑道:“嬌嬌,不許沒禮貌,陸小姐是我請迴來的貴客。她學習成績更方麵比你優秀多了,以後你要跟她好好學習。其他人也都一樣,既然都想搬迴來住,那就好好想想自己想幹什麽,別整天隻知道玩。”


    “……是,爸爸。”


    “知道了,爸爸。”


    餐桌上人聲稀稀拉拉地應著,就連點頭答應都毫無默契。旁邊的幾個夫人更是在得到迴宅子的首肯後暗自鬆了口氣,餘光又對自己的孩子使了眼色。


    秦卿安靜地吃著早餐,當著局外人,心思卻是活絡起來。


    傳聞賭王四個夫人的孩子都是隨母姓,自小居住在外邊,隻有得到父姓的孩子才算是得到了承認,有資格繼承樊家的財產。


    現下,恐怕就是財產爭端的白熱化階段了。


    “誒,三姐,你看那個土包子,係著餐巾就像是個傻子。”短暫的消停後,吃著吃著樊嬌嬌突然就開口衝著對麵說道,用的還是葡萄牙語。


    “她看起來比你小是妹妹,你這麽說就不怕她聽見嗎?”三女兒喬茜同樣也用著葡語迴複,如果仔細觀察,會從這對姐妹的眼角眉梢看出異國血統,她們的母親是當地的葡萄牙人。


    “切,那她也要聽得懂啊,連爸爸都聽不太懂,我就罵她怎麽了?”樊嬌嬌仗著語言上的優勢跟父親的寵愛,一向心高氣傲有些公主脾氣,又怎麽會心甘情願跟一個小丫頭學習,“她算老幾啊,長得又蠢又笨,穿得還不如下人拖地用的抹布,我看著就討厭。”


    嬌小姐的葡語吐槽流利而完美,說的時候還嘴角含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姐妹倆在說體己話,一邊說還一邊看向主位旁邊。


    就在話音剛落的下一刻,端坐在椅子上的秦卿吃下最後一口食物,慢條斯理地摘下餐巾擦了擦嘴角,張口就道:“抱歉,讓樊小姐看著礙眼了,但在別人吃飯的時候說人壞話的人,我想也可愛不到哪裏去。”


    應該說是相當沒教養了。


    餐桌上不僅樊嬌嬌,連帶著其他人都詫異地望了過去,不是因為秦卿話裏的意思,而是因為她使用的同樣是葡語。


    樊嬌嬌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隨後眉頭一皺,高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迴用的卻是法語。


    樊嬌嬌作為一名混血兒,不僅在外貌上具有絕對的優勢,還很有語言的天賦,同時懂得好幾個國家的語言。


    秦卿含笑望向了她,“我是主人家請迴來的客人。”用的也是發法語。


    “客人就該有客人的樣子,你沒資格坐在那個位置。”


    “有本事你就過來自己坐著啊。”


    啪地一聲,樊嬌嬌漲紅著一張臉拍案而起,“你!”


    “樊小姐。”秦卿抬眸隨著對方語言的切換而變換,這會兒卻是用迴母語,清清淡淡又端莊得體地輕聲說道:“你生氣的樣子看起來更愚蠢。”


    起碼我係著餐巾隻是土,而你怒發衝冠的樣子卻醜陋不堪。


    剛才一番對話來迴換了還幾國的語言,語速又太快讓人聽不清,大家盡管知道倆人在吵架,但也沒料到內容這麽激烈,最後秦卿這一句囂張的中文飆出來,更是直接震撼全場。


    好家夥,在別人家的飯桌上公開說主人家蠢。


    樊嬌嬌是樊洪第一個承認的孩子,進了樊家的戶口本,得寵程度可見一斑,現在當場受辱,許多人都在暗自揣測,接下來樊洪是要把這個來曆不明的少女要拖出去打死還是一槍崩了。


    然而,“嬌嬌,你的家教呢,喝了幾年洋墨水就把自己當洋人了,話都不會好好說了嗎?”樊洪將白眉一抬,犀利的視線射在了小女兒的身上,帶著從未有過的嚴厲冷哼道:“真要對付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幾斤幾兩。陸小姐,讓你見笑了。”


    秦卿掃了一眼神情呆滯的樊家人,輕輕頷首,輕笑著表示,“沒關係。”


    “不知道陸小姐懂不懂得下棋,要是可以的話,陪我老頭下幾盤吧。”似乎在這場語言對戰中發現了少女無窮的學習能力,樊洪嘴上問著,心裏卻是已經斷定了她的擅長。


    “這是我的榮幸。”秦卿沒有拒絕,因為比起樊洪這隻老奸巨猾的狐狸,她更不願意加入豪門的遺產爭奪戰。


    兩人很快起身走向了客廳,徒留下桌邊一眾人麵麵相覷。樊嬌嬌氣得當場哭了出來,其他人則是通過她這張牌摸清了少女的分量,麵色也都是止不住發沉。


    山間的空氣總是比繁華都市要好得多,除了冬天萬物難免蕭條之外,樊家大宅的寧靜悠遠還是很符合秦卿的審美趣味的。


    尤其是眼前樊洪這一手精湛的泡茶手藝,不禁令她產生了一種他們之間確實有著血緣關係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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