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很奇妙的動物,生來便喜歡群居,即便是性情再孤僻冷漠的人,也或多或少有一兩位知心的朋友,能在深夜裏陪著一起買醉,在ktv一起嗷嗷殺豬,無論時間長短,遇見過的人和事總能保存在一個叫記憶的盒子裏。


    秦卿的潘多拉盒子比較特別,像是一張永久刻錄的cd,一經刻盤便能永久保留,於是生命裏偶然得來的一絲溫情都足夠讓她迴味許久,譬如贈送給父親的一張塗鴉,譬如牆頭上宋如葉朝她伸出的手。


    關於高二七班的這段記憶,她不知道自己會反複紀念多久,但卻已經珍藏在十分寶貴的位置上。


    現場的交響樂戛然而止,一個清脆的鋼琴音落下後,激昂的樂曲像是暗夜紛飛的蝴蝶從音符裏跳躍出來,修長的指尖來迴遊走,熟悉的曲調漸漸引來了人們的注意。


    “這不是宋神轉學第一天彈的曲子嗎?”


    “對對,好像叫什麽《鬼火》,名字賊牛批。”


    ……


    老鷹捉小雞的小崽子們停下了鬧騰,紛紛朝著一側草坪上的鋼琴望去。


    時光好似一下子迴到了那個盛夏的中午,樹上蟬鳴悠揚,徘徊在門口的七班少年被抓了包,眼高於頂的老師被第一天轉學來的少年氣得滿麵通紅。


    滿堂靜坐的教室內,少年低垂著眼簾,優雅地彈奏出一曲震撼人心的調子。


    他們在窗外看著教室裏的人,那少年的短發變成了長發,短袖牛仔褲變成了修身的裙擺,從白天到黑夜,一切都好似變了,卻又好似沒變。


    一曲終了,眾人啪啪啪開始鼓掌,情不自禁歡唿大喊。


    “宋神,宋神!老子再也遇不著你這麽牛批的人了。”


    “哈哈,不管你叫什麽,都是我們永遠的宋神!”


    “宋神!”


    宋神。


    是啊,這世間再也沒人能代替少女拉著他們通宵在網吧開黑,在期末背書,在教導主任麵前討公道,在滿場喧囂中含笑不語。


    無論少年是男是女,都是他們的信仰,他們追隨的宋神。


    秦卿在歡唿中起身,笑彎的眉眼中籠上了一層盈盈的水光。


    後來大家鬧得瘋了,又是吵著讓秦卿教彈琴,老鷹捉小雞分隊一溜煙排排坐成了小葵花課堂,搖頭晃腦了半天也學不會一個音符鍵,倒是羅子航跟宋如葉又大打出手,從屋外鬥到室內,樂得大家哈哈大笑。


    夜色漸深,小崽子們偷喝了酒醉得東倒西歪,喬南頭疼地拽著撒酒瘋的餘揚先行退了場,秦卿在一片眾人皆醉我獨醒中掃了一圈沒見到羅子航跟宋如葉,想了想還是朝著屋裏尋過去。


    而鬥法鬥到精疲力盡的羅子航也終於想起了正事,卻是渾身酸痛倒在走廊的落地窗前爬不起來,鬱悶得直想捶牆,“靠。”


    “切。”癱在另外一半的宋如葉嗤笑了一下,結果扯到嘴角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挑釁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是不會讓你這種兩麵三刀的彎男接近卿卿的。”


    她是直腸子,卻不是少根筋,這陣子兩人一起共事,對方一直打探秦卿的事情,她早就看出了端倪。


    如今也沒外人在,她也不需要給誰留麵子。


    羅子航被這句話激得伸腿又踹了一腳過去,咬牙切齒地不死心,“有本事你倆明天就領證,否則她一天沒嫁人,我就不會都放棄。”


    既然到了這一步,他也索性攤開了說,十七歲少年第一次品嚐的愛情來勢洶洶,幾乎燒毀了他的理智,有股子誓不罷休的狠戾。


    “臥槽,你特麽有病。”宋如葉踹迴那一腳,滿眼嫌棄道:“你這種小人配不上她,背後說她劈腿勾搭別人,轉眼又上趕著說喜歡,誰信你?”


    她一直耿耿於懷的都是迴國第一天,這人一身酒氣衝進賭場說的那些話。在她的心裏,秦卿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小可愛,顏值排行榜的第一名,容不得別人半點汙蔑,所以她也絕不原諒一個說秦卿壞話的人。


    然而關於那一天的醉酒記憶,羅子航早就斷片了,隻記得一覺醒來渾身是傷,現下表白受阻還被誣陷,他氣得撲上去一把拽起了宋如葉的衣領,怒聲吼道:“我特麽什麽時候說過她不好,要不是你出來攪局,我特麽早就成事了。”


    要不是這個人不聲不響冒出來,少女就不會變換身份,就算是假扮男生,好歹還能看得見說上話,而不是現在連見一麵都困難。


    他知道自己是在強詞奪理,但內心的煎熬跟苦楚卻也隻能以這樣的方式發泄出來。


    “成事?嗬嗬。”宋如葉渾身無力,隻能用嘴進行攻擊,嘲諷地仰著脖子看他,“你一個彎男,對女的下得去嘴嗎?如果我是女的,你敢親嗎?別沒脫……”褲子就先慫了。


    “艸。”羅子航暴怒地打斷她,男性自尊再一次被戳傷,腦子裏繃緊的弦哢擦斷得徹底,“我特麽就讓你看看老子是不是男人!”


    話一說完,他拎著宋如葉的衣領,狠狠堵上了她的嘴。


    “唔。”夾著暴力的氣息重重撞上那一刻,宋如葉嘴唇都被磕破了,短促發出了一身悶哼後,整個人便傻了。


    她瞪大了眼睛仰頭看過去,正好對上少年好看的丹鳳眼,形狀上卷著往上提升,眼底還包裹著怒火,像是往常打架不服輸的神態。


    臥槽,這玩笑開大了!


    秦卿從旋轉樓梯繞上來,剛走出一步就見到落地窗前嘴對嘴壓得密不透風的兩人,畫麵雖然是靜止的,但兩人半躺的姿態足見戰況激烈。


    她看了一眼,便自覺地退了迴去,打消了在這種時候上去說道別的話煞風景,轉身原路返迴,獨自一人從羅家離開。


    現在看到大家都各自安好,似乎也無甚遺憾了。


    秦卿坐上了下屬的車,在寬敞舒適的後座裏觀賞著城市的夜景,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拿出手機,滑到聊天界麵,盯著一個星期前的聊天記錄,鬼使神差地爬上了貼吧。


    監護人:小孩好像長大了,有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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