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那天和小野一別,果然,第二天下了一場大雨。滿園地櫻花昨日還盈盈麗麗地開滿園,今日卻全部成為了地下泥。雅子不住地歎息,說沒有早點摘下一些來保存起來,做香囊用。蘇琰微笑,她和小野的行為是一樣的,隻是心態和目的卻不同。


    她是把櫻花做成美好,永久保留。而小野,如果她猜得不錯,在某種藥裏加上盛開地鮮花,藥力更勝。


    一早,雅子慌張地跑過來,大聲叫:“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什麽事?”蘇琰疑惑,雅子從不是那種衝動的人,這樣慌張,一定是出了大事。


    “將軍他…戰死了,”雅子哽咽地說,然後捂著臉痛哭起來。


    蘇琰手中的水杯應聲而落,井上次郎死了,怎麽會?


    “管家收到消息,說將軍在一場戰役中被埋伏地炸彈炸的粉身碎骨。井上司令得到消息,趕去營救,結果…也沒能幸免。嗚嗚…”


    雅子淚如雨下,她是真的傷心。


    蘇琰看到她悲傷地樣子,很想安慰她幾句,哪怕是陪著她落淚。可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心情沒有一絲地悲傷,反而有縷縷欣喜。井上天雄死了,井上次郎也死了,她的仇,她的怨,是否應該就此終結。


    “小姐,我聽說,在你們中國,有一句話叫做生死相隨是嗎?”雅子哭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哽咽地問蘇琰。


    蘇琰點點頭,對於這些字眼,她不是很熟悉。


    “我聽說,如果一個人死了,靈魂還是存在的。隻是到了另一個時空,如果想要再見到他,就在他死後的三天內也死去,這樣就會找到他,永遠都能和他在一起,是嗎?”


    蘇琰明白雅子的意思,她是要為井上次郎殉情啊!可是,這個傻丫頭,對於所謂地靈魂相守的事,怎麽能夠相信。也許是有靈魂地存在,隻是,如同煙霧一般,虛無縹緲,怎可認真。


    “雅子,不要這樣好嗎?”蘇琰攬過雅子的肩膀,雅子的頭靠在她的身上,低低的抽泣。


    “我知道你很難過,很傷心,但是,人死不能複生,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有的時候,人活著可能比死還要難過,死亡,或許並不是最壞的結局。”蘇琰不知道該怎樣勸慰雅子,隻能說這些兒,知道可能沒有用。人生最遠地距離無非是生與死,不管愛也好,恨也好,沒有了生命便什麽都沒有了。


    “蘇小姐,您有死去的親人嗎?”雅子眼神有些空洞,已經沒有剛才那麽哭泣了,但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擔心。


    死去地親人?她有嗎?井上天雄應該是她的親人吧!這個曾經以她父親的身份和她生活了八年的男人,此刻聞訊他死,竟沒有一絲絲地傷痛。上島櫻子嗎?那個姐姐,雖然死時有些傷心,但沒有到了欲絕地程度。唯一的一個應該就是母親了,現在想想,她也是井上次郎地母親。這樣算了,她與井上次郎也算是親人了。


    “有,很多,不過我不傷心,因為,活著對於他們來說,更加痛苦。”


    “是呀!活著的人必死了的人更痛苦。您還記得我跟您說的那件事嗎?”


    “什麽?”


    “如果戰敗了,我們都會被充作軍妓。或許,明天,就會有人來帶我們走了。”


    “會嗎?去中國?”蘇琰有些吃驚,不是為了充作軍妓,而是能夠迴中國去。她打聽到了,在日本,根本就沒有機會去美國。隻有迴到了中國,或許還有機會。


    “您想念您的祖國了吧!其實,從將軍讓我伺候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您並不愛將軍,是將軍一廂情願罷了。小姐的心上人一定是個很出色地男人吧!比將軍還要出色。”雅子歎息,自嘲說:“您瞧我,都說了什麽。若是將軍聽到了,又該生氣了吧!”


    蘇琰臉色有些凝重,收拾了床鋪讓雅子躺下,說:“你先好好休息吧!不要想那麽多。”


    雅子點點頭,欣然地躺下來。若是以前,她是萬萬不敢的。可是現在,她顧不得這麽多了,畢竟,日子不多了。


    蘇琰幫她蓋好被子,起身離開了。這裏太壓抑了,因為雅子的幾句話,她一刻都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


    樹葉飄飄落下,一瞬間,曾經輝煌地將軍府淒涼無比。到處都是人的哭聲,男人女人,每個人都哭的那樣傷心,似乎又不傷心。此刻,蘇琰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井上次郎真的死了。


    蘇琰隻想離開,離開這個讓人沉悶的地方。


    “你要到哪裏去?”小野突然攔住她的去路。


    “離開這個地方,井上次郎已經死了,我再留在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蘇琰冷冷地說,心裏明白,小野這個時候出現一定不簡單。


    “在將軍府,在冊的一共有八十八個奴婢和十九位夫人。井上家的敗落,注定了這些女人的命運。而你,你知道的,雅子一個人留在那裏,等待她的會是什麽命運。她死了,就會差出一個奴婢。”


    蘇琰定定地看著他,字字句句地問:“是你告訴她關於死後靈魂的事,是嗎?”


    “我隻是給她的心靈找一個寄托,”小野依然掛著他的笑,卻在此刻,是那麽地紮眼。


    “你讓她死了,讓我頂替她的身份去完成她的命運。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井上次郎已經死了,你和他的恩怨究竟有多深。”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讓你明白。”小野淺笑,眼睛裏冷的凍人。


    “井上天雄原本不過是一個卑微地奴隸,因為在中國的幾年立下了功勞。所以,再迴到日本後,就消去了他奴隸地身份。但是因為他沒有住處,樂善好施地父親便把家裏的房屋騰出幾間給他。他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恩將仇報。在中國,不是一個蛇的故事嗎?井上天雄就是一條毒蛇,他不但殺害了我的父親,更是禽獸地霸占了我的母親。在得到我的母親後,非但沒有好好珍惜,反而經常折磨。母親在我十歲那年,終於鬱鬱寡歡病故。在母親死前,叮囑我一定要為他們報仇。我在井上家忍辱負重,隻為等到這一天的到來。”


    蘇琰有些吃驚,她一直都知道小野一定是有故事的人。一個人能夠偽裝到了恨他討厭他卻對他無能為力的人,一定有他自己隱忍地原因。隻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突然想起一月前他所說的那句話,難道…


    “你說,你在等一個消息。是井上次郎死的消息嗎?給他假報信息的人是你安排的,為什麽現在才讓他死。”


    小野笑了,“怪不得傳聞中的葉傾城會對你傾心,井上次郎會為你著迷,不光是你美麗地外表,更重要的是你的聰明。你猜的不錯,是我讓人給他假傳的消息,就是讓他中圈套。現在讓他死,我想,在死的那一刻,他一定很絕望,一定很不甘吧!一個原本就什麽都沒有的人是不在乎死亡的,可是,一個有權有勢,而且馬上就能得到更大權力的人,讓他立刻去死,他怎麽會甘心。聽說,他的嘉獎書才剛剛到他的手中,這就是我為什麽讓他現在才死的原因。”


    “你不光有心計,而且還很殘忍。真正的殘忍不是讓對方有多痛,而是有多恨。但是,我在你的計劃中是什麽角色?當初千方百計地留下我,在井上的手中把我救活,是為了什麽?應該不是單純地想讓我去做軍妓那麽簡單吧!”


    “哈哈哈,自然不是。其實很久以前我就聽說過你,而且見過你的畫像。井上天雄好色,而你,是他的遺憾。隻是我沒有想到井上次郎會帶你迴來,不過,這樣我的計劃就會更完美一些了。讓井上次郎死,我再把你獻給井上天雄,這樣,我既能報得了仇,又能毫無嫌疑地取得井上天雄所有的東西。不,那本來就是屬於我的。若不是他,我的父親會更加地出色。”


    “隻是沒有想到戰爭會把他們的生命都一起奪走是嗎?還真是可笑,有時候,我們以為自己很有強大,可以掌握住別人的生命。卻在戰爭中,輸的一敗塗地。”蘇琰似是嘲弄,又似是自嘲。


    “你說的很對,是我錯了。我一直以為,井上天雄是不在乎井上次郎的。可是,我沒有想到,他會去救他。我隻設計了過程,卻掌握不了結果。戰爭,人的生命在戰爭中猶如螻蟻,是那麽地渺小。”


    “那現在我的用處呢?”


    “竹野司令見過你的畫像,也一直很向往。這次就指明要把你送到他的軍營裏去,你知道,因為我不是井上天雄的親生兒子,所以,對於繼承他的地位是需要幫助的。”


    小野說的振振有詞,絲毫沒有一絲愧疚感。蘇琰笑了,原對他的好感蕩然無存。井上次郎說的對,要提防他,不光是他的心機和殘忍,更是他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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