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落下,宋枝冷漠抬眼,而段荔兒衝了過來。


    “你胡說!我媽咪不可能這樣做的!”


    周娜娜聳聳肩:“反正有人托我帶話給宋枝。我做到了。段荔兒,不如你問下宋枝,剛剛擄走她的,是不是段夫人。”


    段荔兒臉色一變,她是知道宋枝被擄走的事情,網上謠傳她被黑澀會抓走,被拍了那樣的照片。


    剛剛她還安慰了宋枝,可宋枝不冷不熱地笑著,隻古怪說了句。


    “段荔兒,其實我很羨慕你。”


    說完,就沒再說其他的話。


    段荔兒血液一涼,不敢置信地搖搖頭:“不,我不信,我不相信。”


    她當場就打電話給自己的媽咪,還開了揚聲器。


    “媽咪,我問你,你有沒托人讓周娜娜給宋枝帶話,威脅她不許上台表演,威脅她一定要輸給我?”


    “沒有。”宋嘉禾迴答得很平靜,也不太意外。


    這種事情,被外人得知了,借助她的名頭打壓對手,這種手段在演藝圈尤其常見。


    段荔兒沒再廢話,掛了電話,怒目看向周娜娜。


    “我媽咪說沒有。”


    周娜娜半點被揭穿的尷尬都沒有,彎起嘴角,涼幽幽地說:“這種事情,她怎麽可能當著你的麵承認。”


    說完,周娜娜就雙手環胸地走了。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擾亂兩個最強選手的心智,那她就有機會至少再往上爬一名。


    想要贏,她可以不擇手段,無所謂。


    周娜娜走後,段荔兒抓起宋枝的手,驚詫說了聲:“怎麽這麽冷?”


    宋枝戒備地看著段荔兒,沒說話。


    段荔兒坐在她身邊,用手幫她捂住,搓熱:“請你一定要全力以赴,不然就是在侮辱我,侮辱你自己。”


    “我會的。”宋枝撩起眼皮,定定地睨著段荔兒。


    她想在她臉上看到一絲假惺惺,但並沒有。


    手逐漸被段荔兒搓熱。


    她終於軟化了她那層堅硬的保護殼,眨眨眼,重重唿了一口氣。


    “行吧,有你們兩個就夠了。就算這個世界對我惡意滿滿,我也無所謂了。”


    宋枝撂下這句話,就起身準備上台了。


    她說的兩個,一個是段荔兒,另一個是陸時安。


    宋枝走上舞台,拿起話筒,轉而對音響師說:“不用幫我播放音樂,我不唱原來那首。”


    聲音落下,音響師愣了下,馬上征詢地看向導演。


    導演衝著他點點頭。


    節目有爆點,有話題,對他來說是好事。


    此時,現場觀眾一片轟然。


    宋枝拿著話筒,對著台下的人說。


    “本來要表演的是一首很歡脫的舞曲叫《卡路裏》,需要邊唱邊跳。但我現在真的唱不出來。


    上台之前,也看了幾條評論,有點出不來,感覺被這個世界滿滿的惡意給擁抱了一下。


    等不及公司的公關稿,我隻能站在這裏對大家說,是,我是個孤兒,但網絡上說的那些90%都是假的。


    19年前,有個女人,把我抱到了山裏一戶人家門口。我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是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遺棄我。”


    宋嘉禾聽到這裏,麵色沉了沉,有些懊悔自己做的事情。


    畢竟對方真的就是個小女孩。


    她真的被情緒衝昏了頭腦。


    台上的宋枝繼續說著:“可即便是這樣,我從不覺得我就低人一等,也不覺得很不幸。


    如果非要說我師傅虐待我,那麽就是沒給我做過一頓熱乎的飯。我18歲能自己掙錢之前,吃的都是師傅買的預製菜。放微波爐裏,叮一聲,就可以吃那種。”


    “我的師傅是個很正派的人。沒有發生網上說的那些事情。


    大家可以真的去村裏打聽,我師傅每年都追一個女人,到死都追不上一個。”


    眾人笑。


    “我師傅這輩子最大的短板就是不會做熱乎的飯,最大的心願就是娶個能給他,給我燒個熱乎飯菜的女人。


    不信你們去打聽打聽,他追的,不會做飯的女人還不要。”


    台下的人哄笑一片。


    “等他去世了,我就給他一口氣燒了五個女紙人。”


    台下的人又笑了,沒想到宋枝還有說脫口秀的本事。


    大家都重新審視這個女孩。


    “試問一個到死都在追求女人,到死都需要徒弟給她燒女紙人的人,會對未成年的徒弟做那樣的事情嗎?


    所以,我今天站在這裏,必須為他老人家正名,否則他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如果你們非要狡辯說我在講故事,那好,讓我師傅今晚去你夢裏跟你們掰扯掰扯吧。


    至於其他的故事,睡老男人,被拍照之類的,有的話,麻煩砸我證據,沒有的話,我要報警抓人了。”


    “最後,真的很抱歉,我唱不了《卡路裏》。在上舞台之前,我收到了很多的威脅短信,有叫我不要上台的,有叫我去死的,各種威脅。現在,我要告訴這些人,你們左右不了我,舞台,我自己上。


    不僅如此,我還要唱一首《璀璨的冒險人》送給我自己。”


    ……


    說著,宋枝就唱了起來:


    ……


    沿途一身泥濘跌撞的是我


    忍痛緩行不迴頭的也是我


    就讓一路曲折


    每一道傷口


    洗淨我的脆弱


    原來咽迴去的淚


    才能淹沒了脆弱……


    ……


    因為是清唱,加上沒有刻意練習,所以唱得並不算出彩。


    可宋枝的表演,加上之前那段話,還是深深抓了現場每個人的心。


    有的觀眾還默默落淚。


    一曲終了,不少人瘋狂給宋枝投票,但專業評審老師卻都打出了很低的分數。


    因為這首歌本來歌唱難度就極高,還清唱,中間還有一段rap,宋枝並不熟練,所以並不能拿高分。


    段肖白看到這裏,急得一直掐手心。


    他不知道宋枝是不是故意這麽做的,好讓位給段荔兒。


    因為《卡路裏》這首舞曲,她訓練了很久。這是這個團隊為她打造的一首歌曲,非常適合她的個人形象。他不知道宋枝為什麽就突然放棄了。


    還是真的如她所說,她真的唱不了了。


    宋枝下台,段荔兒就迎了上去:“你清唱,我也陪你清唱,你臨時改歌曲,我也臨時改歌曲。”


    宋枝一愣,就看到段荔兒走上舞台中央,同樣對音響師說,自己要清唱。


    “我很生氣,因為我的好姐妹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受到了一些莫名的惡意攻擊,所以我也決定臨時改唱一首歌,送給我最好的姐妹——宋枝。”


    站在舞台側邊的宋枝微微一愣,就聽到段荔兒清唱了一首《聽我說》。


    ……


    這些年過的不簡單


    還有一些未知的難


    踏平旅途的孤單


    迴頭看也算平凡


    人世間總會有心酸


    還好有我們做伴


    ……


    聽我說


    我有時懶惰有時脆弱


    有時像一個未經世俗的孩子


    還不懂複雜與顛簸


    不要失落


    就這樣聽我說


    若沒有曲折怎懂快樂


    ……


    段荔兒的嗓音清甜,而且學過聲音,轉換氣息和把握調子的高低起伏把握得很好,唱得每個音幾乎都緊扣人心。


    一曲終了,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宋枝眨了眨眼睛,低著頭,自己也很清楚,毫無懸念,段荔兒應該是冠軍,但她輸得心服口服。


    果不其然,評委進入最後的商議後,結合場外的票數,票選出本屆大賽的前三名。


    主持人上台:“觀眾朋友們,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第二屆《星女孩101》的冠亞季軍排名出來了。季軍的得主是周娜娜~”


    周娜娜揚起嘴角,跟觀眾揮揮手上台。


    “亞軍的得主是我們幸運女孩宋枝。”


    宋枝上台。


    “冠軍就是我們的實力派選手段荔兒。”


    段荔兒上台,一上台就牽住了宋枝的手,緊緊地。


    此時,台下的段肖白手機響了起來。


    是陸勳二哥陸鴻霖的電話。


    他想也沒想就接通了手機。


    手機那邊傳來陸鴻霖沉穩的聲音:“肖白,確認是親子關係。你是那個女孩的親生父親。”


    “二哥,你確定?”段肖白拿著手機的手已經在抖。


    “確定。”


    一聲落下,手機啪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段肖白看著台上的宋枝,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腦海裏不可遏浮現關於宋枝的種種。


    說她沒吃過熱乎的飯,說她吃的是百家飯。


    一個19歲女孩,連軸轉各種工作,累得倒地不起,哭著說如果她也有爹媽生的啊。


    還有他逼迫宋枝不要參賽的畫麵。


    情緒向來穩定的她崩潰吼他:“他們的女兒的前程是前程,她的就不是嗎?”


    甚至還有他這些年的心酸。


    一次次獨自坐到天亮抽著煙的心酸,在緬北命懸一線的心酸,醒來後問被解救的女孩裏有沒他女兒,得到答案都是“沒有”的心酸。


    他這些年怕極了從緬北迴來,陸勳他們對他搖頭,怕極了陸鴻霖對他說“都不是”,怕極了每個夢境裏夢到她在那種肮髒的地方被男人抽打,怕極了夢到模糊的她問他,爸爸你為什麽不來救我。


    段肖白捂著心口,站在原地一直大口大口喘氣。


    宋嘉禾發現他的異樣,關切地問:“老白,你怎麽了?”


    段肖白聽不到別人的話。


    整個鬧哄哄的現場,他聽不到別人的聲音。


    他如同僵屍一樣,一步一步朝著台上走去。


    周圍的人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宋嘉禾、工作人員一直吼他,可他聽不到。


    一點都聽不到。


    他走到宋枝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緊緊地。


    一直哭一直哭。


    他終於找到他的小女兒了。


    他以為……以為這輩子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以為……到死的那天都見不到她了。


    以為……到死了也隻能在夢裏看著模糊的她,問他爸爸為什麽不救我。


    段肖白哭得稀裏嘩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說,嗓子是啞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等到宋枝下意識想要推開他的時候,他才像啞巴那樣,用喉底聲帶的震動發出零星的聲響。


    “宋枝……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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