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6:10.7月份的南昌地區陽光仍然十分強烈,南峰山區似乎蒸騰著一股熱浪,潮濕悶熱,使得衣服粘在人的身上,讓人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日軍第21聯隊聯隊長奈川平度舉著望遠鏡朝著山上望去,心情有些沮喪。


    整整一下午時間,他就沒有感到安生過,敵人隻有幾個人,自己還專門兒派了一支精幹的部隊去對付這幾個敵人,不僅沒有能夠消滅他們,自己這一方還損失了很多的官兵。


    自從部隊過了大、小陳莊之後,這一路上,遭遇的零星戰鬥看似規模很小,可是,竟然給第21聯隊造成了一百二十餘人傷亡,絲毫不比發動了一場中等規模的進攻戰造成的傷亡遜色。


    他現在開始領略到了高九的厲害,對接下來的戰鬥也開始感到有些頭疼了。


    他望著山上敵人的陣地,那些敵人絲毫沒有掩飾,就暴露在那裏。他們東邊一團、西邊一夥的,也沒有構築什麽像樣的陣地,看上去雜亂無章,可是,奈川平度卻感到有些犯愁。


    日軍的戰鬥力強悍,主要的依仗之一就是他們強大的火力,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火炮。火炮是打固定目標或者集群目標的。如果敵人守在固定的防禦陣地裏,十分有利於用炮火摧毀敵人的陣地。


    可是,敵人這樣東一團西一夥的,每一夥的人數很少,而且散布在山上,用火炮來對付他們,有一種用大炮打蚊子的感覺。這樣就極大地限製了炮兵火力的發揮,這一下子就把日軍的優勢,降低了三分之一。


    而且,敵人散布在這麽大的範圍內,以小單位各自為戰。即使日軍集中兵力打掉敵人的一部分,也不至於引起敵人的整體的崩潰,這就需要進行很多場戰鬥才能解決問題。


    這需要很多時間,而日軍最缺乏的就是時間,第106師團的部隊已經陷入了重圍,急等著他奈川平度去救援呢。


    另外,令奈川平度感到鬱悶的是,如果是在平時敵人采取這樣的戰術,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可以用小部隊與敵人糾纏,用火力壓製敵人,大部隊迅速地通過敵人的封鎖線,敵人很難阻擋住日軍的前進。


    可惜的是,這裏的地形十分討厭,公路被敵人挖斷,日軍的大部隊很難迅速地通過,而這周圍山頭上的敵人,卻可以居高臨下,輕易地打擊山下的日軍。


    日軍的車輛、火炮和其它輜重要想通過,必須派工兵去修複公路,在敵人的彈雨下,這根本就不可能,隻有消滅或者趕走了敵人,才能夠完成修路的任務。


    可是,如果要是擺開陣勢,去攻打這些山頭上的敵人,在這麽大的範圍內,也不知道用多久,才能夠把這些可惡的敵人全部消滅或者趕走,這麽拖延下去,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完成增援的任務。


    奈川平度畢竟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指揮官,他很快看出了敵人的弱點,他認為敵人沒有聚集在一起,他們的兵力、火力就會很弱。日軍隻要集中一定規模的兵力去攻打敵人,任何一處的敵人都不是日軍的對手,應該很快地能夠消滅或者趕走敵人。


    奈川平度是個果斷的人,他下了決心之後,立刻命令在前麵的兩個步兵大隊,各自展開兩個中隊,向兩側的四個山頭進攻。


    鬼子們爬上了山坡,立刻就遭到了來自不同方向的、至少是三處以上火力的襲擊,他們也隻好分兵去攻打敵人的火力點。


    在一座山坡上,一名鬼子小隊長指揮著士兵們朝著敵人的一個火力點進攻,在付出了死傷了五名士兵的代價之後,終於擊潰了那個火力點的敵人。敵人大約有七八名,他們放棄了陣地,向後麵逃走了。


    鬼子的小隊長十分高興,指揮著部下衝了上去,占領了敵人剛剛放棄的陣地,沒想到他們剛剛衝上陣地,馬上又受到了來自不同方向的敵人的打擊,當場又死傷了好幾名士兵。


    鬼子的小隊長看到前方又出現了好幾個敵人的火力點,他隻好再次分兵,壓製敵人其他火力點的火力,進攻最近的敵人的火力點。


    跟剛才的情況差不多,他指揮著士兵,朝著敵人的火力點發動了進攻,打了大約五分鍾,又付出了三名士兵傷亡的代價,打跑了敵人。當他指揮的部隊占領了敵人的剛才的陣地時,立刻又受到了來自不同方向了的敵人的打擊,他實在弄不清楚為什麽敵人會有這麽多的防禦陣地。


    其實,敵人並沒有那麽多防禦陣地,他們隻是在不停地轉換防禦陣地,每一處防禦陣地隻堅持短暫的時間,就立刻撤退,然後退到其他的防禦陣地後,重新設置防禦陣地。當日軍衝上來的時候,由其他幾處火力點對日軍進行打擊。


    日軍進攻任何一個火力點,這個火力點僅僅防禦五分鍾,就再次後退,就這樣補充團的官兵們不斷地轉移陣地,但是始終保持了足夠數量的防禦陣地,對敵人進行打擊。


    在南峰山阻擊敵人,不僅僅是戰區司令部的那些高級長官們感到擔心,就是秦峰、關烈等人也都信心不足。


    補充團的官兵們全都是菜鳥,讓他們正麵阻擊敵人,被敵人大炮一轟,很有可能再次崩潰,要想讓他們敢於阻擊敵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俗話說,新兵怕炮,老兵怕機槍。要想不讓新兵崩潰,就不能讓他們紮堆在一起,避免因為少數人害怕、逃跑,而引起連鎖反應。


    高九提出的解決辦法是:把整個補充團的部隊,以連為單位,散布在公路周圍的山上,隻要在步槍能夠威脅到公路上的日軍的範圍內就行。每一個連隊以班為單位,相互之間距離50米左右,依靠自然條件作為掩護,設置阻擊陣地。


    這樣做的目的是避免補充團的官兵們聚集在一起,被敵人的炮火大量殺傷,同時,這個零散的阻擊陣地,又可以互相掩護,防止敵人進行包抄,給士兵們心理上帶來安全感。


    高九給他們規定的任務是,每一個阻擊陣地遇到敵人的進攻,隻要能夠堅持五分鍾,就可以撤離陣地,然後換一個地方繼續設置伏擊陣地。


    同時高九規定每一個阻擊陣地,必須堅守五分鍾,如果在五分鍾之內放棄陣地,就被視為逃兵,要執行戰場紀律,就地正法。如果堅守超過五分鍾,戰後會有相應的獎勵。


    這樣做同樣是出於心理上的考慮,士兵們都會認為,我隻要堅持五分鍾就能夠撤出陣地,他們就不至於絕望,產生崩潰的心理,因此他們就能夠認真地堅守陣地。


    不要小看這樣的辦法,日軍要想攻破補充團的陣地卻很難做到,他們會感覺到敵人的陣地無法攻破,隻是在不斷地後退,但是卻始終會擋在前麵,日軍會持續不斷地受到補足團的阻擊。


    那些沒有遭到敵人攻擊的部隊,就用火力打擊公路上的敵人。同樣,那些受到攻擊的部隊一旦敵人撤走,他們再返迴原來的阻擊陣地,繼續打擊公路上的敵人。


    在戰鬥打響之前,秦峰掌握著韓長庚的警衛連和第62師的那個機槍排作為機動部隊和預備隊。


    由於不需要費力氣構築工事,因此,補充團很快就完成了伏擊陣地的布置,就等著日軍的增援部隊經過了。


    戰鬥打響之後,這種看似簡單的戰術很快就發揮了效用。


    補充團的官兵們看到日軍衝了上來,他們的心裏也很害怕,可是他們不敢跑,因為高九已經下了死命令:與敵人交火之後,如果堅守不到五分鍾就撤退的話,在他們周圍其他的官兵有權把他們當做逃兵,當場擊斃。如果是被當做逃兵槍斃的人,他們的家庭得不到一分錢的撫恤金,家庭的榮譽也會受到影響。


    就這樣,官兵們互相監督著,誰也不敢輕易地撤退,補充團的官兵們就算驚慌失措,他們也能算清楚這筆賬,與其被當做逃兵槍斃,還不如咬著牙堅持五分鍾。大部分的官兵們都堅持了下來。


    他們第一次感到緊張,等到撤下來以後,重新選擇了陣地,再遇到日軍的時候,感覺就好多了。就這樣,慢慢的大家也不再害怕了,而且越來越有經驗了。


    奈川平度在山腳下用望遠鏡觀察著山上的戰鬥情況,他看到日軍的攻勢猛烈,敵人不斷地逃跑,他感到十分高興,認為很快就能夠徹底離消滅或者趕走敵人。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山上的那些日軍官兵們其實哭笑不得。他們辛辛苦苦地占領了敵人的一處陣地,卻發現前麵出現了同樣多的敵人的陣地,他們隻好一處處地去攻擊敵人的陣地,等待他們的又是新的敵人的陣地。


    眾所周知,在沒有重火器的情況下,依托陣地防禦的一方,比進攻的一方傷亡要小。就這樣,日軍遭到了很大的消耗。


    剛開始的時候,日軍的士氣高昂,打著打著就開始泄氣了,不泄氣也不行,因為每每攻克敵人的一個陣地,都要有不少的人的傷亡,在前麵指揮的鬼子中隊長發現自己的士兵在逐漸減少,慢慢地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發動進攻了。


    補充團官兵們也看到了這一點,他們信心倍增,看到敵人無力進攻了,他們依托陣地交替掩護,開始對日軍發起了反攻,雖然日軍也進行了反擊,但是,補充團的官兵們居高臨下,交叉射擊,還是占盡了優勢。


    鬼子中隊長看到自己的部隊已經傷亡過半,他感到這樣再打下去會全軍覆滅的,於是,他果斷地率領部隊撤了下去。


    補充團的官兵們收複了全部的陣地,士氣大振,按照高九事先的布置,他們也不向前追擊,就守在山上,等著鬼子再次進攻。


    鬼子不進攻也無所謂,反正他們居高臨下,子彈能夠打到公路上,鬼子要想經過那就得嚐嚐子彈的味道。


    奈川平度看到山坡上的鬼子撤了下來,他十分憤怒,不明白到底是怎麽迴事兒。接著,令他更加鬱悶的是,不僅這一處山坡上的鬼子撤了下來,其他幾處山坡上的鬼子也都退了下來。


    在前麵指揮的一個鬼子大隊長派來了一名作戰參謀,把剛才在山頭上發生的情況向奈川平度做了匯報。


    奈川平度哭笑不得,他這才領略了高九的厲害。他看著茫茫的群山,再看看前麵被挖得亂七八糟的公路,他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夠帶領部隊通過這片山區。


    此時,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在不熟悉的地形進行夜戰,奈川平度沒有把握,而把部隊留在公路上,也是十分危險的。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傷亡,他就帶著部隊退出了南峰山區,然後讓部隊在就在公路上宿營,等到明天天亮以後再說。


    日軍各部清點了人數之後,奈川平度感到十分吃驚,剛才的進攻作戰,竟然傷亡了242名士兵,再加上一路上受到襲擾傷亡的人數,日軍的損失已經接近了400人。奈川平度帶來的人一共5000人,這樣的損失已經讓奈川平度十分心疼了。


    天邊的最後的一抹餘暉,映照得周邊一片暗紅,奈川平度心情也十分灰暗。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他本能地覺得遇到了大麻煩,人的名樹的影,高九的名氣那麽大,或許還有不知道什麽樣的手段在等著自己,他甚至有些想避開這個可惡的敵人了。


    可惜的是,他避無可避。


    奈川平度要想增援在三合莊被包圍的日軍,就隻能走這條路。因為從這裏往東是新豐河穀,往西要多走一百多公裏,還要穿過guo軍第62師的防區,那可是一萬多人的中央軍部隊,就算是奈川平度能夠擊敗他們,但是要想短時間內完成增援任務,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翻山越嶺也不行,因為他們攜帶著大量的武器彈藥和物資,被包圍在三合莊地區的日軍,不僅僅需要人員的支持,更需要的是武器、彈藥和物資,因此,奈川平度必須打通前麵的這條公路。


    奈川平度一時想不出對策,他決定先吃晚飯,然後召集軍官們一起商量對策。


    在戰鬥剛剛開始的時候,秦峰、關烈和韓長庚站在高九的身邊,觀察著戰場上的情況。他們一直都在擔心,不知道這種戰術能不能擋住日軍,也不知道補充團的官兵們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再次崩潰。當他們看到日軍退下去的時候,都鬆了一口氣。


    秦峰興奮地說道:“九爺,這個辦法真管用,一群新兵竟然把強悍的鬼子們給打退了,看樣子鬼子傷亡不小啊。”


    這次的防禦作戰是以補充團為主的,最緊張的當然是關烈,當他看到鬼子們向山上進攻的時候,緊張得手心兒都冒出了汗。看到自己手下的官兵們竟然擋住了鬼子的進攻,不由得喜出望外。他心裏清楚,經過了這一仗之後,補充團就真正地成長起來了,再也不會出現那種一觸既潰的情況了。再經過一些戰鬥的鍛煉,一定會成為一支十分有戰鬥力的部隊。


    關烈興奮得不知如何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站在那裏一個勁兒的叫好。


    此刻,他看到鬼子們全都撤退了,他由衷地說道:“謝謝九爺了,您算是把補充團給鍛煉出來了。”


    韓長庚自從跟高九認識之後,共同經曆了幾場戰鬥,親眼見證了高九的神奇,心裏對高九就一個字兒:“服。”


    高九看到戰場上的形勢穩定下來了,他說道:“就這麽打,你們隻要記住一條:不要貪功,無論鬼子耍什麽花樣,你們都不要主動出擊,鬼子們就拿你們沒辦法。隻要卡住這條公路,不讓日軍通過,就算完成任務,就是大功一件,我會向你們的上峰替你們請功的。”


    關烈擔憂地說道:“剛才這一仗下來,彈藥剩下不多了。如果彈藥不能及時趕到,明天這仗可就不好打了。”


    此時賈六已經接收到了軍統情報處李處長發來的電報,高九的心裏已經有了底數。


    高就淡淡一笑,說道:“放心吧!今晚12點以前,彈藥一定會運過來的。”


    對秦峰等人交代完了之後,高九就帶著賈六前往裕東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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